第35章 chapter35
chapter35
冷夜闌珊。
雨後, 屋檐的水霧聚集成水滴，寂悄悄地往下滴落着。
昏黃的鎢絲燈光下，女孩拿着座機電話筒，她眉間泛起淡淡的憂慮, 臉龐格外的柔和溫秀。
“他身上一直有傷, 你們可以勸勸他回來嗎？”
“帶他診所去看看也行。”她語氣極其緩和。
說到這裏時, 女孩頓了頓, 擡眸。眼前的老人拿着好不容易翻找出來的電話簿, 正一臉殷切地望着她, 等着她電話裏的答案。
“胡阿公很擔心他。”她添了句。
電話裏的人斷斷續續和她說了幾句後。
盧貞焦急道：“什麽地方？”
“好……”
沒多久, 那頭挂了電話。
老胡連忙問：“他回來嗎？”那雙昏花朦胧的眼睛裏全是關心。
盧貞舍不得說出實話。
她心緊了下, 輕聲寬慰道：“要回來的。”
老人的愁容這才緩緩展開。
Advertisement
“夜裏太黑了, 看不清路，我給他送個手電筒。”盧貞說。
“我去我去, 我去接他。”老胡不放心她一個女孩大半夜走在街上。
老人解開身上滿是灰塵的工作罩衣，作勢就要出去, 壓根沒想起自己沒問駱嘉豪現在在哪兒。
堂屋的門口有梯坎, 夜色茫然，老人一個不注意, 差點沒直直地摔下去。
盧貞眼疾手快地攙扶住。
“老了，眼睛不太行了。”老胡拍了拍盧貞扶他的胳膊。
女孩莞笑, “怕您摔着，我去，一會兒就回來了。”
沒等老胡應聲, 盧貞就揮手跑遠了。
女孩的身影很快就掩藏在了一片漆色之中。
-
晚風寂寥, 下街卻一片火熱。
最爆火的那家大排檔門口，三個桌子拼成一桌, 十幾個人坐在一起，男女都有，起哄喧鬧的聲音嘈雜又冒密。
兩個年輕男生正站着吹瓶，酒水從他們嘴角滲出，引得衆人唏噓。
“媽的，你倆行不行，不行換人。”其他人哈笑。
沒一會兒，輪到左邊位置第三個人的時候，起哄聲更大的了。
坐他旁邊的女孩把下巴和雙手都搭在了他肩上，暧昧着親昵語氣：“要不我替你。”
“豪哥，問你行不行啊……”有人吹了聲口哨。
“阿豪不行，你行啊？”
坐上位的夏雯攏着發絲，笑着勸道：“你們這些人悠着點啊，別一會兒醉了，我還得讓人一個個把你們擡回去……”
女人穿了件成熟的低胸裝，絲毫不懼怕快要到十度以下的天氣。
駱嘉豪沒說話，他垂眸淡淡瞥了她一眼，身旁的女孩就識趣地移開了動作，順手遞了瓶啤酒過去。
駱嘉豪沒有要站起來的意思，他身子往前微微驅動，單拎着女孩遞過來的啤酒，沿着桌邊輕輕一磕，啤酒瓶蓋輕而易舉地就掉落了下來。
他直接仰頭，二話不說地就往下灌，酒水大幅度地滾動吞咽，他凸起的喉結更顯性感。
喧嚣的小縣城裏，五顏六色的招牌彩燈昏暗迷離地亮着，男男女女插科打诨的聲音在耳邊不曾間斷。
一群人在吹哨尖叫着，而他任由酒精肆意沉溺地麻痹着自己。
遠處的大樹下，盧貞站在那裏，靜靜地看着他們那些人。
她有點不敢靠近那群人。
或許因為趙豔玲他們給她留下了陰影。她不敢走進人多的奶茶店，不敢靠近稍微嘈雜的地界。
遠遠地，她都能感受下熏天的酒氣和煙味，充斥在一起。
那股劣質頹廢的味道，似乎叫嚣着要把天給撕爛。
短短幾天沒見，盧貞覺得他好像變了很多，又或許，他其實一直都過着這樣的人生。
駱嘉豪額角t的傷還沒好，一道兩三厘米的傷疤剛剛結痂，給他整個人都增添了股濃厚的戾氣。
就像一顆即将糜爛腐敗的蘋果，從裏到外，再不把壞的地方切掉，好像就快要爛完了。
等駱嘉豪把那瓶吹完，夏雯戲說着，“那姓陳的還揪着你不放？”
駱嘉豪還沒回話，韋凱榮先搶着咒罵了句：“他媽的那sb東西！別落老子手裏，遲早把他腿打斷。”
夏雯笑笑，她将面前的煙盒扔給駱嘉豪，女人的一颦一笑在黑夜盡顯風情萬種，“回頭我跟磊哥說說，收拾了他，讓他還敢。”她話語放得輕柔，卻依舊能從中聽出幾分狠辣。
駱嘉豪神情淡淡，“不用。”他在夏雯扔過來的煙盒中抽了根煙出來，咬在唇邊。
“跟我還客氣什麽。”夏雯說。
夏雯說完，轉頭和旁人搭話時，眸光不禁注意到朝他們這邊緩緩走過來的女孩。
“這……”女人看着覺着眼熟，正欲說話。
“駱嘉豪。”盧貞率先喊了聲他的名字。
在喧嚷的環境中，她聲音不算大，卻足以那人聽見。
駱嘉豪聞聲時，唇邊咬煙的動作一滞。
他擡眸看了過去。
韋凱榮也跟着看了過去，瞧見是盧貞的時候，剛想出聲說句“喲，你還真來了”這話時，就聽駱嘉豪冷聲開了口。
“誰讓她來的？”
他周遭的氣壓幾乎是驟降，陰冷暗沉。
跟他待久了，韋凱榮有時候一句話就能聽出來他心情怎樣。就像這幾天，他把自己放縱在各個場子裏聲色犬馬，他正常的時候不這樣，傻子都能看出來駱嘉豪要死不活地在自甘堕落着，只是韋凱榮沒問，他也不敢問。
“她自己打電話問的，打了好幾個呢。”韋凱榮吊兒郎當地戲谑着，随後他貼過去，附在駱嘉豪的耳邊說：“瞧人家多關心你，好好說話。”
一群人流裏流氣的人坐在一起，聽着韋凱榮的話，對這個突如其來到臨的女孩，免不了開腔問道：“這誰啊？阿豪女朋友？”
“什麽女朋友啊，妹妹。”有人見過盧貞，于是語氣輕佻地解釋道。
“阿豪喜歡這樣式兒的啊，清純冷臉小白花？”
他們一陣哄笑，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盧貞身上移去，審視打量的目光沒有丁點掩飾。
盧貞受不了他們的赤裸的審視，她想快些和駱嘉豪說完話就走。
“胡阿公讓我來找你的，你很久不回去了，他很……”話到嘴邊，她改了句：“我們都很擔心你。”
盧貞自以為無比鎮定地說完這些話，卻沒發覺，自己說話時都帶着些許難以掩飾的顫聲。
好幾個人的不約而同地學起了盧貞的話語，調笑說：“豪哥，人家擔心你～”
“妹妹，瞧你說這話，我們是什麽虎狼之穴嘛，阿豪還能被我們吃了不成？”夏雯翹着二郎腿，臉上銜着笑意始終不落。
駱嘉豪頹靡懶散地靠坐在塑料背椅上，他直視着女孩，漆色的眼底就像是一潭難以捉摸的深淵。
“擔心我，擔心我死不成？”他反諷一句。
盧貞覺得他或許是在怪自己。
情理之中，畢竟是她媽媽拿走了屬于他母親的項鏈。
她緊了緊掌心，“我沒有那個意思。阿公是真的很擔心你。”
“卧槽，真他媽純……”
“豪哥還真是，什麽樣的妞是他泡不到的。”
“哪有，太誇張了吧，這女的不就那樣。”
男女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他們在議論紛紛，一人一句，他們在以她為取笑。
她直直的站在那兒，單薄的身影在雨夜裏顯得憐弱又倔強。
這麽多人，每個人唠上她一句，明明怯得要死，卻沒有要走的打算。
駱嘉豪看得礙眼，心裏升起了股沒由來的煩躁郁悶。
随後他側過頭看向身旁的女孩，給了個眼神示意她騰座位。
駱嘉豪淩厲的目光充滿着不容置喙，女孩再不情願，也還是起身繞去了其他位置。
“過來。”他對盧貞說了句。
盧貞遲疑了片刻，走了過去，卻沒有坐在別人給她挪出的那個位置上，她只是站在駱嘉豪的面前。
走近了，她看清駱嘉豪眼底沾染上酒氣，泛着的紅。
他看着盧貞默不作聲的動作，輕笑出聲，他手裏把玩着剛才咬在唇上的那根煙。
“你有沒有想過你現在為什麽會來這兒。”
“你真當老子是你哥啊。”他仰頭看着她。
盧貞看着他的眼睛不說話。
他眯了眯眼，眼底裏盡是不屑。
他的話很慢，“什麽狗屁哥哥妹妹？”
“那女人不過和那混賬滾了幾個月的床，她的孩子就成了我妹？”
說着，他單手拎着的酒瓶，就被洩憤式地順手砸了出去。
噼裏啪啦，碎了一地。
“操蛋，真他媽搞笑。”
他哧笑一聲，諷刺意味極強。
“滾吧，阿豪要生氣了。”剛換位置的女生趁機說了句。
“操，真他媽沒眼力勁兒。”其他人接話。
青澀叛逆的年紀，少年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帶着刺的雙刃劍，刀鋒刺向盧貞，握着刀柄一頭的自己也遍體鱗傷。
夠狠，夠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