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chapter29
chapter29
玄關處, 響起不大不小的門鎖開響聲，是何明珍和駱志忠回來了。
“真好看，你這人就是這點好，還是最貼心的。”
“你喜歡就好。”
兩人的交談聲越來越近。
窗簾拂起, 遮住外面漆色夜晚的玻璃, 映出駱嘉豪不緊不慢從她床上起身的動作。
……
“阿豪, 來, 多吃點, 知道你不愛吃辣, 做的都是口味淡的菜。”何明珍笑臉招呼着, 将面前好幾盤菜都移到了駱嘉豪的面前。
駱志忠開口制止道：“夠了夠了, 他這麽大個人還不會夾菜。倒是阿貞你多吃點, 讀書這麽辛苦，學校食堂那點飯菜可沒家裏的好吃。”
盧貞埋着頭靜靜地吃着, 餘光瞥向處，俨然是一副夫唱婦随, 父慈子孝的承歡場面。
擁擠的飯桌上, 頭頂上的燈光哪怕如晝，卻也只能照亮這小小一方。
除去兩個大人的彼此假意關心的話語, 一頓飯吃得也算是沉寂。
怪異又和諧的氛圍，空氣中彌漫着的味道夾雜着花香, 濃烈得讓人不容忽視。
是玄關處擺放着的那一束，駱志忠和何明珍回來的路上，駱志忠看見有開着花店, 順手買了一束送何明珍哄她開心的。
吃完飯, 駱嘉豪沒有逗留，就像完成了一個任務, 沒有丁點人情世故的留戀。
駱志忠跟着駱嘉豪下了樓，說是要去送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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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無非是何明珍怕這父子倆一會兒要說的話又不對付，像上次一樣在家裏幹仗，所以特意交代了駱志忠，讓他出去說。
好一段時間沒見了，連跟兒子說話都變得越來越生疏。
為了切入正題，駱志忠說了些有的沒的，說是要入秋，讓他別總是貪涼，自己這麽大個人了要學會照顧自己。
聽着駱志忠語重心長的話，駱嘉豪沒有回答，往前走的步伐沒有停。
“今天我在路上碰到你班主任了，他跟我說你有你又有幾天沒去上課了，就算偶爾去上課，不是遲到就是早退，也嚴重影響到了班上的人秩序。”
“他的意思我算是聽清楚了，其實我也想開了。”
“你要是不想讀，就趁早從學校出來，也不用浪費我給你交的學費錢了，到時候我托人給你在鎮上找個工作，你何姨也認識不少人，能給你找個穩定點的工作，忙起來了你就收好性子了，天天學不也上，不務正業跟個社會瘤子有什麽區別。”
走到樓下，月明星稀已經挂上高空。
小區裏的各家各戶的窗裏都透出亮起的燈光，緩慢的回憶浮浮沉沉地湧上了駱嘉豪的腦海中，
時間過去多久。
好像很多年。樹下的兩個男人，其中的少年不知道什麽時候長得比父親還有高還要出落些，而那位被歲月蹉跎過的男人早已褪去了成長中那份原本該有的長輩威嚴。
“我記得是我初三寒假，除夕那天，你買了花送給她。”駱嘉豪微微擡起頭，看向高處。他停下了腳步。
晚風搖曳着吹，悶熱的末夏暑氣飄蕩在夜空中。
駱志忠滞然怔住，大概是那瞬間不知道駱嘉豪在說些什麽。
“她那天很高興，以為是你補給她生日禮物。”駱嘉豪好像在說些無關緊要的話，語氣平淡得沒有絲毫波動。
樓上。
盧貞站在房間的窗前，她拉過窗簾小心地遮擋着自己，視線始終如一地看向樓下的兩人。
或許是隐隐擔心着，怕他們又會鬧矛盾。
落寞的月光下，她看見少年的獨自遠走的身影漸漸隐匿在暗色裏，眼看着愈來愈遠，盧貞才将窗簾給徹底拉上。
好久，愣在原地的駱志忠終于想起來駱嘉豪說的什麽。
那是好多年前的一天，他買花回去，是想和駱嘉豪的媽媽坦白私自賣房的事情。
-
快十月了，澤港鎮的夏天終于在一場雷暴雨的洗禮後，徹底迎來了結束。
滾燙的暴雨過後，礁石岸邊是一片片翻起白肚的海魚，枝葉繁茂的綠樹禿掉頭，湛藍熱烈的天空多了許秋色，缤紛花草和灌木鋪上層落葉的盛宴。
淩晨一點剛過。
荒涼破敗的街道，中間那家ktv這個時間生意正火爆。
炫彩迷離的招牌廣告燈交接更替地閃耀着，老舊的隔音牆的擋不住蕩氣激情的歌聲。
燈紅柳綠的景象多了些破碎的糜爛，在小鎮上多有格不相入。
鐳光閃爍的包廂，刺耳的音樂聲吵鬧得令人血液沸騰飙升。
濃烈的酒氣和煙味像是融進了空氣裏，一群年輕人，男男女女，四處圍坐着。
醉得一塌糊塗的寸頭拿着麥克風在臺上不肯松手，搖搖晃晃地嘶吼着喉嚨飙唱。
桌前的七八個人正玩着酒後小游戲，起興得很。
紛飛的卡片，不停作響的骰子，雜亂的酒瓶，這場又輪到了誰誰誰，熱絡的氣氛在不斷漲勢。
韋凱榮輸了，有人指着他和他摟着的女孩，起哄大笑着讓他們接吻。
酒後膽大，人一點都不怯，順勢就親了下去，兩人唇齒勾纏的姿态又掀起了一陣喧嚷。
“牛逼啊，榮哥！”
“拉絲了我日……”
粗俗又直白的話語和氛圍，充斥着整個包廂，熱聲一浪接着一浪的湧上。
駱嘉豪就坐在韋凱榮和的邊上，他離得最近，沒去看都能聽見旁邊生猛的接吻吞咽聲。
明明他做東邀請，卻又好像是游離之外的無動t于衷的閑人。
沙發上，正站起來跟着湊熱鬧吹哨的胡倩被人拍了拍肩。
她回過頭，就看見駱嘉豪單手打個了手勢，大概是叫她出去。
昏黃的燈光打在牆上，巷子空間是狹窄幽暗的。
胡倩出來的時候，就瞧見駱嘉豪獨自靠在牆邊上。
整條幽長的巷道都散發着幽藍的灰色暗調，與浮光若隐的ktv門前像是兩種隔絕開來的區間。
半夜淩晨涼涼的風微微拂動着他的夾克外套，他被人灌了不少酒，但酒色不上臉，看着去除了眼神中多了幾分黯然迷離之外，沒什麽不對。
駱嘉豪自然看見了胡倩跟着出來的身影，她對視過來的時候，他輕輕擡手，敲了敲身側的水泥牆。
胡倩走過去，“難得啊，你約我。”
上次她請他吃的飯，倒是沒想到這麽快他就請回來了。
他輕扯了扯唇角，整個人散性地靠着牆，微仰着頭，修長脖頸間的喉結更顯凸致。他薄唇間緩緩吐出灰色的煙圈，彌漫消失在黑夜裏。
靠在他邊上的女人，腿上的那雙黑色漁網絲襪半分不懼冷，只配了條短褲和雙靴子。
兩人站在一起，似乎連空氣都是蕭條的。
靜然時，她從兜裏抄出煙盒，倒出一根後，順勢在他垂下的指間星紅上碰了碰：“借個火。”
“找你幫個忙。”他幽幽開口。
胡倩不信，扯笑，“你有什麽忙還需要我幫？”
他偏頭去看她，“聽說你妹在澤中讀高二？”
胡倩聳肩，“成績不好。”提起自己那個妹就忍不住愁容道：“跟我一樣太愛玩，感覺讀不到明年升高了。”
“今年讀完就成。”駱嘉豪滿不在乎地玩笑。
胡倩不解：“你這……什麽意思？”
“字面意思。”
“我不信。”
“幫我看個人。”
胡倩不可置信地笑出聲：“哎，這麽看得起我。”
她擡眸反複看向駱嘉豪，見他沒有說笑的意思，下意識反問道：“你認真的？”
“你太不了解我妹了吧，典型的……那詞叫什麽來着……哦外強中幹！”
“別看她在她那學校裏要風要雨的，其實底子裏慫包一個。而且最近還跟你們高職的哪個男孩起了糾紛，找我哭呢。”
他輕撣了撣指間的煙灰，想都沒想，“說個名字，我罩着。”
胡倩一愣，她不是懷疑駱嘉豪話的份量。相反，他能這麽說，就鐵定會這麽做。
哪怕兩人沒接觸幾次，但她就覺得駱嘉豪是個一定會說到做到的人。
她狐疑地打量着他，“那你幹嘛不自己去？”
他都能罩着這個總共才見幾次的人的妹妹，怎麽輪到自己想護個人還不行嗎。
“不方便。”他敷衍。
胡倩非要打破砂鍋問到底，更好奇地問：“怎麽不方便？”
問着問着，她心中突然多了幾分奇妙的猜測，夾着長煙的手指着駱嘉豪，一臉震驚地說：“駱嘉豪，卧槽你不會！卧槽……你……”
“這樣式兒的。”她上下掃視着駱嘉豪。
“你他媽的搞暗戀啊！”
女人的聲音很亮，說話時連瞳孔都不禁放大，指着駱嘉豪的手久久沒有放下。
随後她半捂着唇，做出心碎神傷的姿态。
駱嘉豪沒想到她忽然來這麽一句，幾秒後，愣是給逗笑了，輕搖了搖頭。
不知道牆身後是KTV裏的哪個包廂，喧嚷的破鑼嗓音隐隐約約地穿透過來。
“真被我說中了啊？”
“你覺得是就是。”他擡擡眼，話語懶散，沒個正形。
“那你為什麽不自己去？”
駱嘉豪兩指慢慢地碾磨着快要燃盡的煙頭，煙灰順着往下灑落。
他垂着眸，額前的短發被吹得淩亂。
女人看不見他的眼底的眸色，只聽他回了句。
“死犟，懶得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