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章
第 38 章
第三十八章相擁告別
正月初三, 小叔叔開車送她回江家村給大伯家拜年。
今年已經是198.9年，明年便進入90年代，靠近城市的農村有了很大的變化，路更平坦寬闊, 大伯家的土磚瓦房, 也變成了水泥屋頂的二層小樓房。
大伯母滿是歡喜地打量江雨, 說要是在街上遇到她, 都不敢認她。
他們沒有待很久，吃了頓午飯就走了。臨走時, 大伯和大伯母塞了好多土特産放車裏，還弄了大半袋米給他們。
路上, 孟旭光問她：“去讀大學後，對村裏有沒有思鄉情？”
江雨：“老實說, 沒有。”
他笑：“你這是要忘本啊？”
什麽忘本呀, 她只是個穿越過來的孩子，江雨郁悶道：“我沒忘，但是帶我長大的爺爺奶奶都不在了嘛, 大伯一家對我挺好的我記在心裏，可最近幾年我都在城裏, 上大學思念故鄉，也多半思的是城裏、大院裏吧。”
“也是。”
江雨問他：“你昨天不是去你舅舅家拜年了嗎？你對他們有很深的感情？”
孟旭光呵呵一笑：“沒什麽感情, 外公外婆走得早，我媽當初跟舅舅的感情又不是很好，我現在只不過逢年過節才走動一下。”
很少聽他提他母親的事，江雨突然很好奇地問：“你媽媽叫什麽名字？”
說起來就很離譜, 這幾年，她從來沒有在意過小叔叔媽媽的姓名。
“趙美玉。”
“哦, 人如其名，長得像塊美玉。”江雨看向小叔叔，“幸好你長得随了你媽媽。我看過孟爺爺的照片，你一丁點兒也沒遺傳到他的。”
他蹙起眉：“你幹脆直接說他長得醜得了。”
江雨抿抿唇：“我沒打算要這麽說，只是不符合我的審美罷了。”
孟旭光輕輕地哼：“拐彎抹角的。”
“t不過我也很想不通，你媽媽長得這麽好看，這麽年輕，怎麽會看上爺爺呢？他還是二婚。”
他的嘴角原本有些笑意，聽見這個問題，笑容消失，說道：“我媽用紅顏薄命來形容再恰當不過，那個時候很多事情都不能自己做主，舅舅看中了孟家在廠裏還能說上話，能解決她的工作，就讓她嫁過來了。”
江雨若有所思：“那不是跟我媽媽一樣。”
他沒再應聲，仿佛是不想再聊這個話題，江雨見狀，亦沒再聊下去，看着窗外的風景，有一搭沒一搭地說別的。
*
正月初六這天，江雨随小叔叔去參加某位區領導的五十大壽生日宴
江雨原本不想去的，但小叔叔說：“我跟那位領導也不算太熟，不過他曾經幫忙辦過事，過去湊個熱鬧，混個臉熟。況且你已經念大學了，将來又要從事新聞行業，一些人際關系總要學着經營，跟着去見見世面也好。”
按現在的大學畢業分配工作情況，她将來多半回家鄉的媒體單位，留京的話，放棄簽約單位，自己打拼也行。但是因為小叔叔，她沒有打算留京……因此如小叔叔所說，将來混媒體行業，是得經營一些人脈。
她跟着小叔叔去了壽宴所在的賓館。這家賓館，正是當初港城老板投資建的，室內裝修非常豪華，餐飲方面海鮮非常不錯，據說來這兒随便吃一桌，得花工人一個月的工資。
然而這種地方，本來也不是為了平民消費服務。
小叔叔認識不少人，給了禮金後不斷地跟他們打招呼，江雨跟在小叔叔身後刷個臉。
原本是很正常的社交活動，只不過，江雨沒有想到蔣芳芳和家人也出現了，她還拉着家人，要跟他們坐一桌。
當時，蔣芳芳一看到孟旭光，便熱情朝他打招呼，毫不掩飾地對她爸媽說：“爸爸媽媽，跟你們介紹一下，他就是孟旭光。”
兩位老人都是那種看上去極有修養的人，一見到孟旭光，便表露出十分欣賞的神色。
小叔叔只好禮貌有加地打招呼：“蔣局長、杜主任好。”
蔣芳芳的爸爸道：“這樣稱呼多見外，我們聽芳芳說了你倆的事，當時還覺得面都不見一個，蠻遺憾的。不過芳芳後來又說你倆現在算是朋友，你們年輕人的世界，我們老了，也不好摻和。”
孟旭光笑笑，一貫地用不得罪人的話術回答：“事業還沒起色，個人問題也不方便考慮。”
蔣父道：“別的不說，成家立業成家立業，先成家，再立業，也是不耽誤的。”
孟旭光只得點頭，不再反駁。
蔣母看到一旁微笑聆聽的江雨，疑惑地問：“那這位是？”
“是旭光的侄女。”蔣芳芳說道，“念大一，在人大。”
“好大學啊！什麽專業？”
江雨：“新聞。”
“嗯，好專業。”
蔣芳芳道：“別站着說，我們坐一桌，慢慢聊吧。”
蔣芳芳真的很會來事兒，江雨感覺不但自己不是對手，連小叔叔也只能悉聽尊便。
好在同席的還有其他人，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江雨有點兒懷疑，小叔叔是不是知道蔣芳芳會過來，才特地帶上她的？讓她看看，他真的不容易？
其實，她不用親眼看到，也知道的。江雨瞥了瞥小叔叔，心中嘆息。
吃飯期間，小叔叔和往常一樣，給她夾菜、舀湯之類，體貼地照顧她，江雨沒有管顧其他人的目光，決定堅定地陪在小叔叔身邊。
後來小叔叔四處走動去應酬，江雨百無聊賴地坐在桌邊，起身打算去趟洗手間，蔣芳芳得知後，說一起去。
路上，蔣芳芳打聽：“江雨，你在大學找對象沒有？”
江雨搖頭：“沒呢。”
“不過以你的相貌，一定很多人追求吧。”
“也不會，大家都更注重學業。”
“首都大人物多，他們的子弟讀的多半是一流大學，你一定認識不少這樣的。”
“還好，他們其實很低調的，就算家境好，我也不清楚。”
蔣芳芳點頭：“這倒是，畢竟是首都。”
聊着聊着她忽然說：“你知不知道你小叔叔有喜歡的對象？”
江雨心裏一揪，提高了警惕：“沒聽說啊。”
“看，連你也這麽說，”她有些無奈，“可是我總覺得他心裏應該有人，要不然怎麽會一直單身啊。”
她說罷，一把攬過了江雨的肩膀，壓低了聲音：“偷偷告訴你，不要告訴你小叔叔了，我挺吃你小叔叔這一類型的。長得英俊，人又聰明能幹，雖然家境不好，但這并不重要。”
一個直覺，蔣芳芳是故意跟她說這些的，是要試探什麽嗎？江雨不好說什麽，只得幹幹地陪着笑。
蔣芳芳嘆氣：“哎你是不理解啦，我今年都28了，天天被家裏催。”
這一瞬，江雨又覺得，也許她沒什麽心機，只是大小姐性格直言直語。
探究人性實在太累，江雨不願想太深。
……
*
宴會結束，江雨便跟小叔叔回了家。
阿成開車來接的他們，小叔叔喝了些酒，回家後便躺在床上，睡了一個午覺。
看着男人熟睡的臉龐，想起蔣芳芳跟她說的那些話，江雨頭一回想，她馬上就二十歲了，二十歲都能扯證了，也不一定非要等兩年吧。
只是這段時間，能明顯感覺到他的若即若離，也不知道他是怎麽想的。
大概有所顧慮？還是真的沒考慮過個人問題，細心地照顧他，只是出于一種習慣……開學在即，下次回來便是暑假，江雨不想再想太多，想得頭疼。
倒是小叔叔醒過來後，一邊喝水，一邊問在看電視的她：“蔣芳芳今天跟你聊了些什麽呢？你倆看上去挺親密。”
江雨驚訝地擡眼，望向小叔叔：“她的心思，小叔叔你應該能猜到吧。”
他卻說：“我沒興趣去猜她的心思，一些話也只是場面上應付應付。只是你年齡小，她終究不是樸實的平頭百姓，也許你一不留神上了她的套都不知道。”
江雨不服：“我也沒這麽傻……”
聽見這句話，他先是笑，忽然彎腰朝她的臉湊近。
江雨坐在沙發，下意識往後靠，他的臉近在咫尺，五官放大，江雨不敢看他，眼睛瞥向別處，讪讪地問：“怎麽了。”
男人得意地笑，收起身子說：“嗯，看明白了，是比我想的要聰明。”
江雨無語，不滿地說：“你是不是故意帶我去壽宴的？”
他放下杯子，不以為意道：“讓你看看小叔叔水深火熱的環境，等你去上學，也好放心。”
江雨不明白了：“你都水深火熱了，我還怎麽放心？”
他有神的眼睛直視于她，轉而輕笑：“起碼你知道我的态度。”
江雨心中微微一揪，看着小叔叔，一時說不出話。
他的态度，她一直都知道的。
*
正月初七，各大企事業開始上班。
棉紡廠初八便公布了下崗名單，江雨的媽媽陳冬紅赫然在列。雖然很多人在年前就有了各種猜測，但名單一公布，人還是有些手足無措。
上完2月的班就正式下崗，人心惶惶，廠裏亂成了一鍋粥。有人試圖說情，也有人家庭為此爆發争吵。
江雨安慰媽媽：“你不是說可以去擺攤嗎？我出本錢，你去經營一個小攤子吧，随便賣你喜歡的東西，賺了算你的，虧本了算我的。”
陳冬紅笑道：“哪裏能讓你出錢，我是打算去擺攤賣水果，再不濟，去你小叔叔的工地上找個活兒也成。”
江雨道：“工地上的活兒都是體力活兒，搬磚搬鋼筋水泥之類的，媽媽你還是別去了，就在農貿市場擺個攤吧，沒準掙的比廠裏多。”
明明工地的活兒，孟慶輝更合适去幹，可是看他一副理所當然他要保住飯碗的神情，江雨真是懶得說他。
陳冬紅點頭：“嗯，這兩天先去看看。你什麽時候開學？”
“十三，我十二的火車。”
……
小叔叔一開年便很忙，連阿成也跟着很晚才回來。
她聽說小叔叔在跟市區領導談一個什麽項目，她沒有具體打聽過，但似乎十分重要。
這兩日，她一個人待在家裏，說不出什麽原因，可能是覺得廠裏開年就亂成這樣，她的心裏有些慌亂不安，仿佛感覺要出什麽事。
又自我安慰想多了，畢竟在歷史t上，今年本來就不太平。
正月十二這日，她打算一個人去車站坐車。十點鐘剛收拾好東西準備出發，大門打開了。
江雨愣了一跳：“小叔叔，你怎麽回來了？”
“騰出點時間，我送你去火車站吧。”
“哦，也行。”
在火車站進站口，江雨說：“還有一小時富餘時間呢，小叔叔你回去忙吧，我進站裏了。”
他囑咐：“路上注意安全，存折錢包放好，要是遇到什麽危險，不要管錢財的事，當舍就舍，命最重要。”
江雨不住地答應，拉着箱子轉身就要走。可剛轉身，她又忍不住回頭喊：“小叔叔。”
那個男人還站在原地沒走，漾起微笑：“怎麽了？”
一些事情她不方便透露，卻又不知道如何開口表達心中的惶恐不安與眷戀不舍，最後她松開行李拉杆，一把抱住了這個高大的男人，撲進了他的懷裏。
她沒有說話，只是緊緊地抱着他，感受男人牢牢擁住她的力道，聞着他身上淡淡的煙草味。。
過了許久，江雨才在他懷裏悶聲道：“小叔叔，你也注意安全，我會乖乖待在學校好好上課，不談戀愛，不搞其他事情，你等我放暑假。”
男人重重地呵了一聲，摸着她的腦袋：“好，我等你回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