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章
第 30 章
江枕月沒能給陸秋绾帶回來周知念,她握緊拳頭,一言不發地回來的。陸秋绾這時候已經冷靜下來了許多,等江枕月來了她就上前,抓着江枕月的手問:“我娘呢,外面發生了什麽?”
“院子封了,陸大人說不允許任何人靠近,也有人在清掃,你暫時回不去。”江枕月看着陸秋绾,平靜地說道。
“我父親是要關着我娘一輩子?”
“陸秋绾,你沒有娘親了,”江枕月看向陸秋绾,“她死了,罪名是私通偷人,你父親陸守仁陸大人,派人将她打死,擡了出去。”
“你,你騙人!”陸秋绾連連後退,“我娘親怎麽會!”
“若你去尋,只會被攔下,我今日在那裏,被溫霁雲溫大人攔下,他告訴我了一切。他是陸大人派來的,此事了了,這時候正應該去回禀陸大人,你若是不相信,你就去問問你的父親,問問他到底為什麽要這樣做。”
芳菲察覺出來江枕月的情緒不對,她攥緊了手,擔心地看着江枕月:“小姐,您別這樣。”
“我父親怎麽能這樣對我的娘親,我娘親有錯,可是他怎麽能不顧半點情分?”
“因為前程更重要。”這個對江枕月來說,再熟悉不過了。
“你娘私通的人,是當今刑部侍郎的愛子,而刑部侍郎,彈劾過你的父親。”
“你娘親不過是你父親拿來權衡朝堂的一枚棋子,棋子哪裏有死活。”
江枕月看着陸秋绾的錯愕,她垂了眸,擋住那一抹憐憫之心:“陸秋绾,你去求證是得不來你父親的真心話的,想來你也知道,你父親對你娘親,早就沒什麽情分了。”
“父親總不來看娘親,娘親也說過的,說她這輩子最悔恨的事情,就是被我父親看上,進了陸府。”陸秋绾無力地開口,癱坐在椅子上。
“你娘親從前無法抉擇,也許在遇上那李少爺的時候,也是快樂的吧。”江枕月安慰陸秋绾。
“你無處可去了,暫時就住在我這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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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枕月不得不感嘆緣分的奇妙,她在陸秋晚身上看到了那麽一點自己的影子,周知念便撒手而去了。好像周知念對她的好都是為了給自己的女兒留一條退路一般。
周知念将她的女兒,給了江枕月。
沒什麽想要助人的江枕月自顧不暇,又多了一個陸秋绾,神思猶豫之間她不知道要不要幫陸秋绾,正在這時,陸秋绾卻說她要回去。
“你去哪裏?”
“回我娘親住的地方,我要去求父親,讓那地方解了禁,讓我住進去。”陸秋绾神色冷靜,像是下定了決心。
“我覺得你娘當初與我交好,是要将你留在我這裏,來日互相幫襯的,”江枕月将話說開, “但我在這府上,也并沒什麽可以依傍的,也許也幫不到你什麽。”
“我知道你的難處,所以才要走。”陸秋绾看向江枕月,她并不覺得江枕月能庇佑她,能庇佑她的人已經死了,她不能夠再像過去那樣天真了。
“秋绾...”江枕月不知道該如何和她說,讓她別難過。
她自己是能收起難過的人,不會從旁人那裏尋求別人的安慰,但她又覺得陸秋绾是需要這些的。
“不用說,我心意已決。”
這些日子,江枕月睡得并不好。陸秋绾睡在她這裏的廂房,日日将自己關在屋子裏頭,江枕月知道她難過,也随她,江枕月夢中頻頻夢到周知念。
她也沒夢到別的,只是周知念站着和她說話,周知念說江枕月,我知道你偷人了。
我知道你偷的是誰,但你別擔心,我不會說話了,也不會告訴陸守仁。
他們打得我好痛,但是我覺得解脫,只是可惜你啊,江枕月,你還是不能夠解脫。
江枕月聽了這話,頭皮發麻,她想要問問周知念為什麽要入她的夢,為什麽說着不後悔。可是她張開嘴什麽話都說不出來,她只能看到周知念笑着看向她,周知念說,江枕月,我只有一個牽挂,就是我那女兒......
夢魇的人是不知道身處何處的,江枕月并不知道此刻她喃喃自語,在芳菲的眼中吓壞了。芳菲一直推着江枕月,一直在喊着她起來,但是江枕月并沒有聽到。
江枕月的眼淚落了下來,一直在喊着周知念的名字,發了瘋魔的一樣。
直到一雙手掐住她的手腕,将她從那個夢中帶出來。
“不要碰我,不要碰我!”江枕月雙手就要掙脫,她猛地睜開眼睛,看到了溫霁雲的那一張臉。
溫霁雲,怎麽會是溫霁雲呢。江枕月連連搖頭,要看清楚眼前的人到底是誰,直到她聞到了香囊的味道。
是溫霁雲,他來了。
江枕月喘着氣,看着溫霁雲,慢慢回神過來。
這是晚上,溫霁雲為何能來?江枕月說:“溫霁雲,怎麽是你,你怎麽來了。”
“怕你看到了不好的東西,想着來看看你。”溫霁雲輕輕拍了拍江枕月的手。
“是呢,小姐方才那樣吓人,像是被附身了一樣。”芳菲看到江枕月回神,心中才放心了起來,她對溫霁雲點了點頭,說出去守着。
這裏只有溫霁雲和江枕月了。
江枕月愣了愣,她想起如今她房中還有別人,溫霁雲來若是讓陸秋绾看到了不好,她說:“這些日子,陸秋绾在我這裏,你還是少來。”
“我害怕......”
“你害怕什麽?”溫霁雲皺着眉頭。
“周知念是偷人被打死的,她是前車之鑒,下一個不就是你我了嗎?”江枕月不能沒有這個擔心,她又想起了夢中周知念對她說的話。
“溫霁雲,我夢到周知念了。”
“是嗎,她和你說了什麽?”
“她說她不後悔,她要我照顧陸秋绾。”江枕月現下想來,還覺得後怕,這是周知念最後的心願,只有了了才能夠安心地去。
江枕月看向溫霁雲:“陸秋绾可憐,來日會吃苦的。”
“是嗎,江枕月,你還記得你說過什麽嗎?”溫霁雲撫摸着她的眉心,撫平了那不平整的肌膚。
“你說你不墜情欲,只想要自己好好活着。”
那麽就不應該管陸秋绾,就不應該給自己找麻煩。
是啊,可是看着周知念那一張蒼白的臉,想到陸秋绾來日的凄慘處境,江枕月還是覺得心被絞動着疼痛。她緊緊抓住溫霁雲的手臂,又緩和了好久。
是的,溫霁雲說的是對的,周知念的夢是給她的警醒。
“你若真的良心不安,在府上以後多多照看着陸秋绾,也可以的。”溫霁雲安慰她,将她的手放在手心裏揉了又揉。
江枕月什麽都沒說,只是投入了溫霁雲的懷抱中。
日有所思,所以江枕月才夢到了周知念。周知念只是知道她和人有來往,并不知道是誰的,是她心虛,是她和溫霁雲糾纏。她不要步入周知念的後塵,她也知道,僅靠着自己遠離溫霁雲來保全自己并不能夠,那麽只剩下一個法子......
“陸守仁并不仁義,并不是好人,來日一定會有人讨伐他,拉他下馬。”溫霁雲的話輕飄飄的,他的下巴抵着江枕月的腦袋輕輕磨蹭,他将人抱緊,閉上眼睛。
過了很久,江枕月聽到溫霁雲說:“殺了他,江枕月,殺了陸守仁才能不讓更多的人受苦,天下才能安穩。”
這話只有江枕月和溫霁雲兩個人聽到,江枕月任由淚花落下來,她緊緊抱住了溫霁雲的腰,無聲的沉默,是她最好的回答。
次日,陸秋绾去找了陸守仁,說要回到原來的住處。這些話都是芳菲打聽來的,不知道真假,江枕月只知道回來的陸秋绾臉上淚痕,帶走了幾件衣裳道了別。
陸秋绾回去了她從前住的屋子裏,守着沒有了她娘親的身影的空蕩屋子,過去了自己的日子。
芳菲說:“這陸小姐想必以後是沒什麽好日子過了,陸大人應該不會将她放在心上了。”
可是許霜清肚子沒大起來過,陸家就這一位千金。
就這樣的一個女兒,還不好好對待,江枕月攥緊拳頭:“自作孽不可活,他來日必定無後送終,家毀人亡。”
“小姐,您快小聲些……”芳菲生怕外頭有人,去張望打探了一下,确定無人這才放心。
她說:“就算您心中痛恨,也不能明說的。”
“芳菲,我想要見溫霁雲,你看看能不能有機會,得以一見。”
“小姐,他是前頭的幕僚,來往密切或許會被人發覺。”芳菲本來還不覺得江枕月和溫霁雲有什麽,可是那夜溫霁雲前來,芳菲就明白了。
她不想要自己陪着長大的小姐步入周知念的後塵,她不要小姐死。
“你放心,死的人不會是我的。”
芳菲一向是相信小姐的。
江枕月心灰意冷,她慢慢明白自己想要的日子,只要陸守仁在一天,她就不可能得到。
陸府後院是一個風波不止的地方,她有心避險也會被人拉到風波裏去,從前還有周知念與她分擔,而今後這後院只有大夫人和她了。
後院不能見,那就離開這府邸在外頭見。
江枕月沒想到自己還能有主動去找溫霁雲的時候,她約了上次見的小樓。
她曾經覺得身為女子,就應該行端坐正,賢良淑德,不應該心中有別的雜念。可是這樣的江枕月換來了什麽,換來了被家中的抛棄,她鼓起勇氣的私奔換來了愛人的猶豫。
這世間要女子潔白,可是又想看着女子墜入深淵。
還不如順着自己的心意而活。
江枕月提着裙擺,上了二樓雅間。芳菲說她帶到了話,可是溫霁雲并沒有要來的意思,聽着說是避嫌,但是江枕月也讓芳菲說,她會等。
就算今日溫霁雲不來,她也會等到傍晚。
今日她要和溫霁雲算個明白,算個清楚,她要和溫霁雲交底,如果溫霁雲也要殺陸守仁,那麽她要和溫霁雲同一戰線。
她會幫忙,她要解脫,她要去一個沒有人的地方,過着誰也不打擾的日子,了此一生。這樣看也不算違背她重生一世的初衷,她想要的,始終是平靜的日子。
溫霁雲不是仰慕她嗎,她什麽都可以給,只要溫霁雲能幫她,過上自己想要的日子。
江枕月剛推開門,就聞到屋子裏濃重的荀令香味,琴音不絕,是懂樂理的人才能彈奏出來的。
她關上門,站定在屋中,還沒等她開口,江枕月便被一道力量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