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章
第 29 章
知道周知念出事,是很多人進駐都了她的院子裏,本來還在睡着的江枕月只覺得外頭嘈雜,像是在摔東西,是在争吵。她讓芳菲趕緊出去看看,在一條小路相隔的地方,什麽事情都瞞不過後院。
芳菲回來後,并不是一個人,而是帶着被人扯亂了衣衫的陸秋绾。
春日日頭好,衣衫也單薄,江枕月一看到陸秋绾身上藍色的衣衫都被扯壞,連忙幫她攏好,護住了她的身子。她看到陸秋绾渾身顫抖,只能緊緊地抱着陸秋绾。
“這是怎麽了?”
“小姐,外頭的人說是奉了陸大人的命令,來找二夫人興師問罪的,”芳菲也着急慌亂,她說,“我剛去二夫人院子裏頭,就看到陸小姐跑出來了,那裏頭全是壯漢,院子裏全是碎的花瓶瓷器,門口守着的人不讓進去,只說硬闖就要打死。”
“見到二夫人了嗎?”江枕月問。
“沒有,一點沒見到。”
“我娘在屋子裏頭,”陸秋绾抓住江枕月的手,搖着頭,“江枕月,救救我娘,她要死了,那些人是會弄死她的。”
“你別急,先坐下來,把事情說給我聽,你說了我才能救你娘。”江枕月忽然意識到有些不對,但她必須穩定下心神來,她握住陸秋绾的手,讓芳菲給她倒了一杯熱茶。
“我娘正在屋子裏頭梳妝,前些日子她不是出門了嗎,你是知道的,”陸秋绾端着茶盞的手也顫抖着,她不想要喝茶,放在了桌子上,“不知道為什麽,忽然就闖進來那些人,我娘就讓我趕緊出去。”
“他們來了便摔東西,說我娘親不是好人,說是陸大人來的,今日要弄死我娘。”陸秋绾聲音都要哭了,她忍不住流眼淚,抓着江枕月的手都在痛。
“我在外頭聽着,只聽到他們說什麽我娘親偷人了,說我娘親不是好人。我娘,會不會死啊,江枕月,那日你和我娘說了很多的話,你是不是也知道什麽,我娘她真的......”
後面那幾個字,陸秋绾沒好意思說出口。
江枕月知道,陸秋绾從小養尊處優地長大,她的教養并不允許也不敢讓她相信,她的娘親,能做出那樣的事情來。
陸秋绾被教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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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別出去,在這裏別動,我去你娘那裏去看看。”江枕月不放心,特意讓芳菲看着她,不要讓她出門。
如果是這一日......
江枕月才剛邁入二夫人的院子就被人拉住,她一轉頭,就被一道力量狠狠握住腰,推到了旁邊的假山暗處。
熟悉的香囊的味道,鑽進江枕月的鼻子裏去。
江枕月看向溫霁雲:“你怎麽在這裏?”
“陸大人讓我來的,”溫霁雲看着要闖進去的江枕月,冷冷地提點道,“你不能進去,若是你進去了,會惹禍上身。”
“周知念是怎麽被發現的,是你向陸守仁說的?”江枕月不得不這樣猜測,知道這件事情的,只有她和溫霁雲。
但她又搖頭:“不對,不是你,如果是你的話,陸大人便會疑心你和後院聯系緊密。你必定不會暴露自己,得不償失。”
那只能是陸守仁自己發現了這件事情。
可是陸守仁如何發現的呢?
“陸大人,并不是如你所見的那樣,只貪圖美色,”溫霁雲緩緩說道,“他能做到今天的這個位子,并不是只靠着關系,他也不會放任自己的後院中的人,和任何人有染。”
“所以,周知念的事情,陸守仁一直都知道?”江枕月瞪大了眼睛,“溫霁雲,所以你那日也并不好奇,甚至能告訴我,和她私通的人是誰。”
“陸大人沒有拆穿周知念,是在等,而今日是他精挑細選的日子。”
溫霁雲點了點頭,這裏僻靜,又有假山依傍,屋子裏頭摔東西的聲音又大,是聽不到他們的聲音的。
“為什麽,溫霁雲,告訴我為什麽?”江枕月不明白,若是氣憤周知念的心不在他的身上,自然是一刻都忍不了的,可是陸守仁忍住了。
“二夫人私通的人,是刑部侍郎的愛子,李蕪知。”溫霁雲的話,一字一句,都紮進了江枕月的心裏。
刑部侍郎,不是常人,又是官場,又是那些所謂的人情世故。這一切,都是陸守仁為自己的前程鋪的路。
“陸大人,是要扳倒刑部侍郎嗎?”借小小女子的手,也就有了由頭,那麽周知念算什麽?
“陸大人起初周知念和李蕪知的事情後,也是暴怒的,只是刑部侍郎并不是尋常官職,朝堂相見,總是有要權衡的東西的。二夫人對陸大人來說,也沒那麽重要,于是陸大人便想着,等有朝一日,找個由頭,壓制住刑部侍郎,算是敲點,也算是試探。”
“因為刑部侍郎李大人,上書谏言皇上,不要放權太多給陸大人。”
陸守仁的狼子野心朝中的人都是知曉的,也許皇上也是知曉的,只是并無由頭好牽制陸守仁。刑部侍郎的話也許是皇上的心裏話,但是陸守仁終歸是不能怪罪皇上的,心中不痛快的,只能将所有的氣都撒在刑部侍郎的頭上。
也偏偏是刑部侍郎的兒子不争氣,萬花叢中都是他沒見過的世面,一眼便折服于周知念的身段和模樣,被陸守仁抓到了機會。
也是周知念的命運如此,不甘心寂寞,遇到了李蕪知,不知悔改,落得這樣的結局。
若這之中,周知念有過一點想要抽身的念頭,及時止損,她都能活下去。
江枕月閉上眼睛,前世裏那些下人的流言鑽到她的耳朵裏去,他們拼湊出來了不知真假的周知念的結局。這一世,一牆之隔,江枕月親自得見了周知念真正的結局。
仔細聽還能聽到屋子裏頭有微弱的哭聲,還有辱罵的聲音,這聲音是開過的嗓子,是練過的,只是這聲音變微弱了,慢慢變小了,而後是無聲。
明明有更好的法子的,周知念明明是可以不死的。
陸守仁明明可以先和周知念交心,若是想要朝堂争鬥也行的,陸守仁可以讓周知念僞裝陷害刑部侍郎的。周知念聰明,為了活下去定然也會想到假戲真做,卑劣一點也是可以的。可是陸守仁沒給周知念這樣的機會,為了他的朝堂争鬥,為了他的面子,陸守仁選了最下策。
不過是因為陸守仁根本不在乎周知念是不是會死,他并沒有那麽喜歡周知念。
“溫霁雲,我若是此刻進去,也無濟于事是不是,這一場布局,陸守仁就沒想着周知念能活着出來對不對?”
“陸大人說,往日情分總是有的,但錯事是二夫人先開的頭,難保以後不會再犯錯,從一開始她就不應該活。”
要她死是因為曾經愛過她幾分?
荒唐,真是荒唐,愛便是愛,若是真的愛,怎麽會讓人死呢。
江枕月見溫霁雲還要攔她,她冷笑着看向溫霁雲:“我此刻也不能挽回什麽,陸大人已經得償所願了,我只是想要去看看她最後一眼。”
“我攔你,也是害怕你看了,心裏會難受。”溫霁雲無法,江枕月一定要去的,他只能松手。
他在門口故意高聲道:“小夫人,您不能進去,還請您立刻回屋,這裏不幹淨。”
江枕月沒講話。
裏頭的那些壯漢擡着架子出來,那上面躺着的估計就是周知念。他們看到溫霁雲在門口規規矩矩着行禮的樣子,又看到江枕月那一臉的愁容,就明白了江枕月是剛來這裏探聽情況,被溫霁雲攔住了。
“小夫人請回吧,這裏不是什麽好地方,陸大人知道了,是會生氣的。”
“我有東西落在二夫人這裏,想要來取的,不知道能否通融。”江枕月明知周知念已死,卻不得不這樣演戲,她的目光無時無刻不在那架子上,她眼眶紅了,可是不能落下淚來。
“不能,府上可以再添置,這裏的東西都被砸了,以後也會封住的。”
江枕月不再說話,她看着那架子被擡走,看着那些人封鎖了屋子,清掃不停歇。
從今後,這裏不會再有一個清晨起來就要吊着嗓子唱戲的人,也不會有扭着身子,不懼那些規矩笑着喊她江姑娘的人了。
原來上一世的周知念是這樣死的,私通男子有罪,被當作棋子是可憐,這府上從來沒有人徹底地了解過她,可憐過她,也從來都沒有人救過她。
聲音漸漸變小,最後歸于平靜。
江枕月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在她身後的溫霁雲開口:“江枕月,你在這裏站着,是沒有用的。陸大人不會為任何人停留,也不會有善心大發。”
善心,是沒有用的東西。
可江枕月從來被教導的,都是向善。這個世界欺辱了善良的人,反倒叫這些壞人叫嚣于世,風光得意。
憑什麽?
“溫霁雲,你高中科舉,宦海浮沉三年,這種事情是不是都司空見慣了?”為了前程,為了榮耀,為了能夠讓人恭敬地行禮,可是內裏都是肮髒,說不出來的陰暗和荒唐。
“我混不明白,沒有陸大人厲害。”溫霁雲自嘲地說着。
“正因你沒混明白,所以才和陸大人不一樣。你和陸大人不是一路人,也不應該成為他的心腹,還是說,你已經麻痹了,自甘堕落,願意和他為伍,追逐名利?”
但凡是有些骨氣的人,都不會。
這些年來,溫霁雲被人诟病,戳着脊梁骨的都是因為這個,旁人更是戲言就算是才華橫溢又能如何,還不是當了別人的一條狗?
溫霁雲從來都不在意這個,但是這話今日偏偏是從江枕月的口中說出來了,讓他沉默,讓他回想起了過去,從前種種。
名士的隕落,不過是尋常的爛俗故事,哪裏有那麽多才子佳話呢,那些都是寫在話本子上騙人的,溫霁雲早就不信了。
“江枕月,我......”
“我若是你,我定然不會真心歸順陸守仁的,我只是看見了這一樁糟心事,都受不住,都會看不上陸守仁。”
更何況是在陸守仁身邊,成為心腹的溫霁雲呢。
江枕月記得她才認識溫霁雲的時候,溫霁雲身邊,也有陸守仁的眼線,陸守仁不信任溫霁雲。
“溫霁雲,你之前問過我,想不想要殺了陸守仁。那日我并無這樣遠大的想法,也不能告知你我的回答,但此刻我能回答你了,若是你還想,我便與你同願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