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

第19章 鑽石王老五

19 鑽石王老五

縱使沈綿加快了速度工作，但公司雜七雜八的事情還是一眼望不到頭，連軸轉了一整天，再回神的時候，她擡眸看去，窗外的城市已經落入了無邊無際的黑暗裏，星星點點綴在高樓上，即使到了晚上，城市仍舊如白天一樣鮮活着。

沈綿嘆了口氣，看着面前桌子上成堆的文件，被趙家搞得焦頭爛額的感覺又浮現了上來，她移開視線，拿起了手機。

晚上八點，手機沒有收到任何除了工作以外的信息。

沈綿驀然煩躁起來，她站起身，從椅背上抓起外套，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公司。

回家一路順暢，但卻把沈綿的饑腸辘辘搞了出來，她把公司裏的事情抛在了腦後，一心只想着家裏的小姑娘——今天一天做了什麽？現在在做什麽？為什麽不給她發消息？

這樣不由自主想了一路，沈綿的心居然焦躁了起來。

推門而入，家裏的燈是亮着的，沈綿把鑰匙等雜物放在玄關鞋櫃上，換了鞋，沒說話，默默往屋裏走，尋找着陸皎的身影。

客房門開着，裏面沒人，廁所裏沒有人，客廳……也沒有。

沈綿蹙起了眉，一天的工作将她的耐心耗費得幹幹淨淨，她拿起手機，有些生氣地在上面戳戳點點，準備進行一些極端操作。

就在這時，不遠處的房間忽然出現了一道聲音，沈綿霎時間擡眸去看，陸皎穿着圍裙，剛從廚房裏出來。

對方似乎完全沒有發現她的身影，眉眼帶着笑，端着一盤不知道是什麽東西，輕手輕腳地移動到餐桌旁，剛放下，她一擡頭，才猛然發現了沈綿的存在。

陸皎猛地往後退了一步，“媽呀！”

随即她看清了來人，瞪大了眼睛，“姐姐，你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她連忙從圍裙胸前的兜裏掏出手機，看了眼時間，嘴裏嘟嘟囔囔：“明明一收到通知我就開始做飯了，不是說半小時才能回來嗎？怎麽十分鐘就到了……騙子……”

“什麽通知？”沈綿看見她，心裏已經平複了下來，深呼吸了幾口氣，眉梢緩和下來，“我們公司誰給你通風報信？”

陸皎吐了吐舌頭，調皮道：“不告訴你。”

然後，不等沈綿做出什麽回應，她忽然驚弓之鳥一般彈射起步，“天呢！要過火了！”緊接着便消失在廚房門後。

沈綿看着她離開的背影，情不自禁勾起了一抹笑，她洗了手，在餐桌的一側坐下，低眸看了看面前的菜品，是花菜，被廚師細心地掰成小瓣，炒出金黃色，此時此刻正在散發着股股熱氣，白色的霧氣攜帶着菜品的香氣，晃晃悠悠飄進了沈綿的鼻腔裏。

她聽着廚房裏細小的聲音，忽然有些感慨。

沒一會兒，陸皎又穿着圍裙，從廚房裏端出另一盤菜，揚着眉梢，放到沈綿的面前，“唔，就這兩道菜，應該夠吃吧？”

“不夠吃也沒辦法了……要不等會兒多給你打點粥？”

見沈綿不說話，陸皎面上也沒露出什麽不滿的表情，她若無其事地收回了視線，又像一條魚一樣鑽回了廚房。

沈綿是累得不想說話，她看看新上來的一盤菜，是上海青，雖然還沒品嘗，但能看出廚師技藝的高超，起碼品相是好的。

她莫名回憶起自己住進這棟房子裏以後的生活，似乎從來沒有開過竈，冰箱裏也一直都空空蕩蕩，頂多有時候會放進幾瓶啤酒。

這個房子這麽像家……這還是第一次。

她打開手機，給祁折發消息。

【今天陸皎找你幫忙了嗎？】

——找了保潔打掃了家裏，還問我要了一輛電動車，我看定位，應該是去小區門口的超市了。

菜是陸皎自己買的啊。

沈綿的印象裏，買菜一般都是一次性買很多，也不知道陸皎是怎麽一個人把東西掂上來的。

她望了望廚房的方向，忽然想起方才陸皎說的話，便又給祁折發去了消息。

【除此之外呢？】

對方很久才發來回複：

——沒有了啊。

【要對老板實話實說。】

——真沒有了。

沈綿挑眉，和祁折做朋友這麽久，少打一個标點，她都能看出不對。

【确定？】

這下，祁折那邊徹底變成了“對方輸入中……”，來來回回反反複複好久，終于，祁折敗下陣來。

——還和她說了聲你下班了。

沈綿還沒來得及作出回複，方才猶猶豫豫的祁折已經破罐子破摔，用極快的打字速度發來了消息：

——你別怪我，也別怪陸皎，我已經答應了她，以後你下班都給她通風報信。

——她是個有心的姑娘。

沈綿眼底的笑收了些，勾起的唇角僵硬起來。

【她是在讨好我，以便謀取更大的利益。】

【祁折，你看不出來嗎？】

——那又怎麽樣？沈姐。

——你的身份地位在這兒放着，有幾個人能無視你鑽石王老五的外表，和你純潔缺愛的內在相處？我還圖你那點工資呢。

——不管她是什麽想法，對你好是真的吧？你也不想付出真感情，就這麽被人照顧着也不願意嗎？

沈綿被祁折的消息氣笑了，她仰頭揉了揉眉間，低頭打下幾個字。

【祁折，你膽子大了。】

祁折發來了一個吐舌頭賤兮兮的表情。

——誰讓你那工資仨瓜倆棗的，拿捏不住我。

沈綿低低笑了聲，回了個“打你”的表情。

她關了手機，仰頭，思索方才祁折說的話。

……确實不無道理。

來不及細想，陸皎端着兩碗粥，小心翼翼地從廚房裏出來，她視線緊鎖面前的碗，用肩膀碰開門，再用腳關上，動作行雲流水，最終安安全全地将兩碗粥放在了桌子上。

她脫下圍裙，示意沈綿，說：“聽說你胃不太好，我煮了小米粥……嘗嘗我的手藝？”

沈綿點點頭，一邊喝粥，一邊擡眼看着陸皎，看她坐在自己面前，悶着頭也喝了口粥，被燙得猛退一步，對她說：“姐姐，粥好燙，你慢點喝。”

沈綿不說話，陸皎就自顧自夾起菜，配着粥吃了一口，“你嘗嘗我的手藝，姐……”

“為什麽不敢看我？”沈綿驀然出聲打斷她。

“什麽？”陸皎錯愕了一瞬，擡眼與沈綿的視線一觸即分，“我、我沒有啊。”

沈綿輕聲笑了笑，“陸皎，你真的很不适合撒謊。”

陸皎不說話了，連頭都埋在碗裏。

“為什麽不敢看我？因為你一直這樣讨好我嗎？”沈綿故若無事，一邊吃飯一邊說。

“我沒有。”陸皎的聲音從碗裏傳出來，悶悶的。

“沒有什麽？”沈綿嘗了口花菜，确實好吃，她語氣放緩，“吃飯啊，別躲着了。”

“我只是不太習慣……”陸皎終于從碗裏揚起了頭，聲音清晰多了，“我沒有過這樣的關系。”

“你和趙田不算？”沈綿問。

“我和趙田哪能算……”陸皎的語氣裏帶了些不可置信，忽地又斂了下去，“我不知道，該怎麽去和，額……金主？相處。”

沈綿笑出了聲，而後嘲諷開口，“我以為你這樣的人很習慣這樣的生活。”

陸皎又低下了頭。

沈綿咬住了自己的舌頭——話說過了。

兩個人要相處不短的時間，她不能一下子把關系搞成這樣。

陸皎其實沒做錯什麽，身似浮萍，身不由己罷了，歸根結底，她要對付的是在陸皎身後藏着的趙家和京城這幾頭地頭蛇……那她現在這種隐隐生氣的情緒從何而來？

沈綿有些煩躁，看着小心翼翼的陸皎，盡力讓自己平穩了下來。

“吃飯吧。”沈綿放緩了聲音，“抱歉，我話說得不對。”

她嘆了口氣，“你做的菜很好吃，我很喜歡。”

給臺階就下，陸皎識時務地仰起了頭，眼睛閃爍着看向沈綿，語氣帶着不用言說的欣喜：“真的嗎？那你多吃一點。”

沈綿放松了精神，靠着椅背笑了幾聲，然後說：“你不用特意讨好我。”

“哦。”陸皎這朵向日葵又蔫兒了下去，“所以是真的好吃嗎？”

“真的。”沈綿點點頭，“快吃吧，吃完飯陪你一會兒。”

陸皎又亮起她像小鹿一樣的眸子，在餐廳的暖光下看起來熠熠生輝，“最近公司很忙吧？”

沈綿冷哼一聲，“能不忙嗎？”

知道事情的大致情況，陸皎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低頭吃飯了。

這是沈綿這麽久以來吃過的最順心的一頓飯，她恍然反應過來，居然這樣的一頓飯還是在家裏吃到的……她不免對陸皎刮目相看，這個小朋友确實有一些她需要的優點。

沈綿一邊嚼花菜，一邊思考：那個詞是什麽來着？價值……哦，情緒價值。

“哎。”沈綿叫了聲，徹底回過神，舌後根傳來劇痛，她放下筷子，捂住嘴巴，悶悶地想自己現在這個樣子肯定蠢死了。

“怎麽了？”陸皎連忙湊了上來。

沈綿吐出幾句含混不清的話：“咬到舌頭了。”

“噗呲”一聲，陸皎眉眼彎彎，捂着嘴巴笑了出來，她湊過來把着沈綿的下巴，哄小孩一樣說：“啊——讓姐姐看看，咬到哪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