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

第7章 舒芙蕾

07 舒芙蕾

在沈綿這幾十年的人生裏，這樣旖旎的畫面她不是沒經歷過，但從沒有今天這次帶給她的感觸深刻。

車外行人來來往往，明明車隔音不錯，但陸皎偏偏咬着下唇不出聲，沈綿托着她，直勾勾地看着這樣的畫面，對方仰着頭靠在方向盤上，發絲和着汗水濕漉漉一片，看上去像是被雨淋濕的小貓，正用毫無危險性的柔軟爪子，一下下抓撓在沈綿的身上。

心裏似乎有什麽東西變了，沈綿難得的溫柔，不顧黏糊糊的汗水，伸手探進陸皎的脖子後面，将人撈起來，抱在懷裏，道：“那樣太難受了吧？”

陸皎支支吾吾了幾聲，蹦出幾個字：“沒關系的。”

沈綿笑了，伸出來打了陸皎一下，“這話說的，感覺我是什麽壓榨工人的資本家。”

陸皎環着她的腦袋，直起身子看了眼她，小聲道：“你不是嗎？”

會頂嘴的小姑娘有意思，更何況是在這種時候，沈綿挑挑眉，順着往下說：“那我就是吧。”

在車裏磨叽了一段時間，沈綿撈起陸皎，簡單收拾了車，而後長嘆了一口氣，“因為你，咱們耽誤了很多時間。今晚先不睡了？”

聽到沈綿這麽說，陸皎本來累得抱着安全帶快睡着，猛地擡頭瞪大了眼睛，看着若無其事的沈綿，眸子裏閃過不可置信，她一時間忘記了怎麽說話，磕磕巴巴地吐出幾個字：“姐姐……耽誤時間……啊？”

對于陸皎的情緒，沈綿只當看不見，惡趣味使然，她心裏愉悅，一腳油門踩了出去，然後說：“對啊，本來要帶你玩的，誰知道你這麽……嗯……沒關系，明天你有事兒嗎？有事也不管，我包下了。”

反應了一會，陸皎明白了事情的起因經過結果，想到自己剛剛居然這麽誤會了沈綿的意思，她抓着安全帶的手指攥得更緊，咬着嘴唇低着頭，思索要怎麽說。

車子一瞬間啓動，她吓了一跳，又因為這個平靜了下來，餘光裏，窗外的景色飛速流逝，陸皎輕聲問：“那……我們去哪兒？”

車裏昏暗，陸皎的視線都變成灰黑色，沈綿的側臉時不時被車窗外的路燈照亮，忽明忽暗，也不知道是什麽原因，車載電臺裏，《親吻後再摸索》單曲循環着唱個沒完，忽然，她心裏莫名動了動。

就在這時，沈綿側頭往她的方向瞥了眼，笑着說：“帶你去玩啊。”

陸皎心裏，直覺沈綿不會帶她去什麽好地方，忐忑了一路，看着周邊形形色色的光影閃過，她的心也莫名平靜了下來。

再壞還能壞到哪兒去呢，對吧。

只是她沒想到，沈綿這次還真找到了一個正常地方。

中庭花街是京城遠近聞名的夜市街，自從京城建設文明城市，大大小小的夜市攤幾乎都搬到了這個地方，也因此，無論白天黑夜，中庭花街都是熱鬧非凡，人滿為患。

這裏的攤販種類繁多，小到裝飾品大到裝修公司，也自然，吃的玩的占着大頭。

陸皎聽過這地方很多次，只是一直沒有機會來玩，透過車窗，她遠遠地看到彩燈在黑夜裏閃爍，直到沈綿把車停好，她都沒能收回視線。

“喜歡？”沈綿拉了手剎，熄了火，側頭笑盈盈地看着陸皎，順着她的視線往窗外看。

“嗯，聽說這裏有很多好玩的東西。”陸皎無知覺地應了一句，說罷才感到有些不對，頗有些尴尬地回頭看了眼，“額……我們下車吧？”

沈綿欲言又止，收了收笑，道：“行啊，走吧。”

中庭花街人群熙熙攘攘，剛進入沒兩步，陸皎就被人群擠了個沒影，她心裏一慌，扭頭去尋找沈綿的身影，可身後人頭攢動，形形色色的人交錯流動，沈綿已經沒了蹤影。

……這樣也好，她可以趁機逃脫，不用再……

“跟緊我。”

忽然，熟悉的聲音從陸皎的身後傳來，她手腕處忽然傳來一陣熱意，一股不強不弱的力量将她往身後的方向拽去，陸皎順着力道的方向回眸，沈綿的臉驀然出現在了人群中。

她像中流砥柱，在紛亂的人群中屹立不倒，似乎是被人群擠得心情不太好，此時此刻居高臨下地瞥來一抹視線，讓陸皎看了渾身一震。

她被拉到沈綿身前，愣愣看着對方擡頭環視，聽她說：“這裏的人怎麽這麽多？要不我叫人把這裏清場了，咱們再來吧……”

陸皎聽她的話，沒忍住笑出了聲，她用沒被沈綿拽着的另一只手捂嘴笑了聲，說：“不要！”

太吵了，沈綿沒聽清，她側耳過來，眉頭微微蹙起，“什麽？”

陸皎湊近，一時用過了力氣，嘴唇撞到了沈綿的耳朵上，涼涼的，一觸即分，随後大聲告訴沈綿：“才不要！”

陸皎沒覺得有什麽，但在沈綿這兒，卻是被無形之中撩撥得不行——陸皎的嘴唇有些幹，碰到她的耳垂，微微粗糙的觸感卻像是在沈綿心上撓癢癢，她心裏顫了顫，緊接着，陸皎的氣息噴薄出，再次撞上她的耳朵，而陸皎的聲音，則神奇般地透過在場的這些人，不偏不倚地闖進了她的耳朵裏。

——“才不要！”

沈綿在心裏把這三個字好好品了品，怎麽聽都像是陸皎在撒嬌，如此想，沈綿的心情又變好了許多，她彎彎唇角，扯了扯陸皎，道：“那你帶我走。”

陸皎擡起閃亮亮像星星的眼睛，沖着她毫不吝啬地眨了眨，說：“好呀。”

于是兩個人便手牽手，在擁擠的人群裏踱步。

中庭花街早就水洩不通，街邊的小販大聲叫賣，沈綿的注意力卻完全不在她們的身上，而是全然放在了拉着自己向前走的女孩的背影上。

也許是剛才在車裏折騰久了，明明之前兩個人都已經吃過飯，陸皎還是把她帶到了一家甜品攤前。

甜品攤在中庭花街還算多，這一家也算是店面較大的，沈綿沒來過這樣的地方吃甜品，看着“樸素”的裝潢，眉頭不由自主地皺了皺。

陸皎拉着她，自然沒錯過她這樣的神情，連忙拽了拽沈綿的手，道：“你不喜歡這裏嗎？”

“沒有。”沈綿回神，搖了搖頭。

“我之前就聽說過這一家，是京城有名的甜品店，據說有的甜品做得比米其林還好——價格還便宜。”陸皎的後話一說出口，就意識到了不對勁，她神情落寞了一瞬，勾勾唇自嘲地笑了笑，“算了，走吧，你帶我轉轉好了。”

沈綿意識到了什麽，緊了緊握着陸皎的手，她輕輕晃了晃，将視線從陸皎的身上移走，四處望了望，看到了有一桌人似乎正準備走，她過去，讓陸皎坐了下來。

“想吃什麽？”

店裏的菜單都寫在牆上挂的一塊小黑板上，每個人下單都需要将菜名記在便簽紙上，陸皎拿着紙和筆，擡頭看了眼，又把紙筆推了回來，搖了搖頭：“我不吃了。”

“你帶我來的。”沈綿看看她，有些想笑，“又不吃了？”

察覺到自己的不對勁，陸皎避開了目光。

“別管其他的，盡管吃，就當是讓我品嘗品嘗不行嗎？”沈綿大概懂了些，但又沒完全明白，“我吃不完，為了不浪費糧食，給你處理，是不是挺正常的？”

陸皎擡起了她那小鹿一樣的眼睛。

最後，陸皎點了一份冰激淩舒芙蕾和奧利奧華夫餅。

雖然店裏人很多，但上菜的速度出奇地快，甜品做得極其好看，沈綿一眼就注意到，陸皎一瞬間眼睛都亮了。

她眼巴巴地看着面前的兩道甜品，說：“姐姐，你快嘗嘗看。”

沈綿眼底含笑，拿着皇冠造型的小勺子，在舒芙蕾裏挖了一口，擡起，往嘴邊送，餘光一直看着陸皎的動向，看着她目不轉睛地盯着自己的勺子，視線順着她的手不斷移動，簡直是……簡直是可愛死了。

她心裏一動，勺子也就驀然轉了個方向，直直撞進了陸皎的唇上。

陸皎的唇是淺唇，口紅掉了七七八八，現在上面沒什麽色彩，卻意外地看起來很誘人，閃着冰冷金屬光澤的勺子帶着看上去就甜膩膩的舒芙蕾，冰冷又柔軟着撞上陸皎的嘴唇，看得沈綿心裏一動。

陸皎的嘴唇緊閉，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下一刻就情不自禁張開了嘴巴，将一整口的舒芙蕾吞了進去，然後放開了勺子。

沈綿睨了眼水光潋滟的勺子，不由自主吞咽了一下，揚眸，陸皎似乎也才反應過來什麽，一瞬間尴尬得整張臉都紅了，她連忙将舒芙蕾吞咽下去，擺擺手，“姐姐，我不是故意把第一口吃掉的……”

“嗯，我知道。”沈綿笑，看着她，“好吃嗎？”

“什麽？”

“好不好吃。”沈綿道：“第一口舒芙蕾。”

說起這個，陸皎的臉更紅了，她有些尴尬地低下頭，默默說：“沒嘗出來……”

“什麽？”

“沒嘗出來！”陸皎攪動手指，可憐巴巴地閃爍着她小鹿一樣的眼睛，說：“剛剛咽得太快了……什麽都沒嘗到。”

“不如……不如……再讓我吃一口？反正姐姐的勺子已經被我用過了……”

沈綿看着她，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