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劫走皇帝
梁祯進門時,婦人已經将眼睛哭成了核桃的暥兒哄睡着了,梁祯站在床邊看了一陣,微蹙起眉低聲問婦人:“孩子有沒有受傷?”
“沒有,就是吓到了,當時跟着的侍衛太多,只能用點非常法子,少将軍勿怪。”
“罷了,你退下去吧,去叫人做些孩子能吃的東西,一會兒等孩子醒了送過來。”
“好。”
婦人離開後梁祯在床榻邊坐下,手指輕輕撫了撫暥兒睡着後紅撲撲的臉蛋,唇角勾起了一小道弧度。
小孩兒一直睡到申時才醒,嘴裏喊着“爹爹”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醒來,看清楚坐在身旁的是誰,先是一愣,繼而放聲大哭:“我要爹爹父親……嗚……”
梁祯将人抱起來,輕拍着孩子的背耐着性子地哄他:“暥兒乖,伯伯就是暥兒爹爹……”
“我不要伯伯……我要爹爹……嗚嗚……”
“乖兒子別哭了,伯伯給你做了小兔子,你看看喜不喜歡。”
梁祯說着像變戲法一般,将十幾個竹編的各式模樣的兔子玩偶擺到了暥兒的面前,小家夥的雙眼裏還蓄着一大泡眼淚,嗚嗚咽咽地哭到一半瞅到那些兔子倏地停了哭鬧,瞪大了眼睛,伸手過去挨個摸了摸,再淚汪汪地看向梁祯:“伯伯做的小兔子嗎?”
梁祯笑着應下:“是伯伯做的,暥兒喜歡嗎?”
小娃娃很誠實地點了點頭,盯着那些兔子玩偶看了一陣,眼淚又開始啪啪往下掉,“我不要小兔子了,我想要爹爹,嗚……”
梁祯将孩子抱到身上,幫他擦着眼淚又是無奈又是好笑,這愛哭的個性還當真是和祝雲瑄一模一樣:“爹爹晚上就來了,你乖一點,不要哭了,要不爹爹看到會生氣的。”
“真的嗎?”小孩兒吸着鼻子,強忍住眼淚不敢再哭,“爹爹真的會來嗎?兩個爹爹都會來嗎?”
梁祯心下不是滋味,摸了摸他的腦袋:“晚上你就知道了。”
暥兒眼巴巴地瞅着他:“今天有壞人來搶暥兒,是伯伯把暥兒救回來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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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祯臉不紅心不跳地點了頭:“是。”
他這麽說小孩兒便就這麽信了,鑽進他懷裏攀住了他的胳膊,淚汪汪地與他道謝:“謝謝伯伯。”
梁祯笑着捏了捏他的鼻子:“乖。”
總兵府。
祝雲璟撿起飄落地上的字條,看完就擰緊了眉:“這是……?”
祝雲瑄咬着牙根解釋道:“是梁祯的字跡,暥兒是被他給抱走了。”
祝雲璟:“……”
無論如何,孩子被親爹抱走總好過當真落入賊寇手中,這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祝雲璟稍稍松了一口氣,看了一眼神色愈發難看了的祝雲瑄,躊躇問道:“你打算怎麽辦?”
“……我若不去,他不會把暥兒還回來的。”
祝雲璟勸說的話到嘴邊,想了想還是算了:“行吧,叫賀懷翎帶人埋伏在周圍,到時候見機行事就是了。”
祝雲瑄輕抿起唇沒有再說,目光落在字條上那只幾筆勾勒出來的兔子上,停了須臾,眼中的情緒轉瞬即逝。
亥時四刻,馬車低調出了總兵府,一路往城東的海邊而去。
城東只有一座早就廢棄了的民用碼頭,這一帶的海面風浪大,海邊的奇石巨磊也多,一般人都不愛來這裏,入夜之後更是荒無人煙。
今夜卻是個難得的好天氣,月朗星疏,海面上風平浪靜,除了偶爾拂面而過的微風,便再聽不到別的什麽聲音。
祝雲瑄被高安扶下車時正到子時,那座廢棄了的碼頭就在前方,從岸邊一路延伸過去,碼頭邊停了一艘小船,船上只有一個帶着鬥笠的撐船人。
祝雲瑄往前走了一些,警惕地看着那艘船和船上的人,對方略帶沙啞的聲音順着風聲傳來:“還請皇帝陛下一人過來。”
身後跟着的侍衛下意識地就要抽劍,被祝雲瑄給制止住了,他冷聲問道:“你是何人?你知朕來此所為何事?”
“少将軍吩咐草民來接陛下,還請陛下屈尊。”對方說着擡手扔了一樣東西過來,被祝雲瑄身後的侍衛眼明手快地接住,遞到了他面前。
是暥兒這些日子一直随身戴着的,他初來泉州時送給他的那塊生肖挂牌。
祝雲瑄的眸色黯了黯,沉聲下令:“你們都退回去。”
高安急道:“陛下,讓奴婢随您一塊去吧!”
對方再次提醒:“請陛下一人過來。”
祝雲瑄示意高安:“你也退下吧。”
“陛下!”
祝雲瑄擺了擺手,一人走了過去,從容地上了船。
撐船人是個面貌普通的中年男子,将祝雲瑄扶進船中後恭敬提醒他:“陛下您坐穩了。”
祝雲瑄沒有搭理他,坐下後冷淡示意:“走吧。”
船行了大約兩刻鐘,面前出現了一艘大船,梁祯就站在船頭,正笑望着祝雲瑄來的方向。
撐船人接住大船上抛下的繩梯:“請陛下上船。”
祝雲瑄沒有動,一瞬不瞬地望着船上笑容模糊的梁祯,直到撐船人又一次提醒:“請陛下上船,再晚點要起風了。”
祝雲瑄這才起身,攀着繩梯上了大船,梁祯彎下腰,朝着他伸出了手。祝雲瑄目光微凝,并未搭上去,自個攀爬了上去。
梁祯收回了手,嘴角依舊噙着笑,望着面前神色冰冷的祝雲瑄:“陛下,又見面了。”
“暥兒呢?”
“小寶貝剛剛睡了一覺醒來,知道陛下要來一直等着不肯再睡,陛下想見他嗎?”
海風将祝雲瑄身上的鬥篷吹得嘩嘩作響,他輕眯起眼睛,不動聲色地打量着面前永遠一副似笑非笑模樣的梁祯,半晌,才沉聲問道:“你究竟,想做什麽?”
同一時間,十餘艘大衍水師的艦船沖破夜色而出,團團圍住了他們,梁祯不以為意地挑了挑眉:“陛下,我不是寫的明明白白叫你只身前來嗎?你帶着這麽多船和人過來,又是想做什麽?”
祝雲瑄冷聲提醒他:“只要朕下令他們開火,這一船的人包括你,都得死。”
梁祯笑着搖頭:“陛下,你還在船上呢,定國公他怎麽敢開火,再者說就算陛下敢冒險,也定然舍不得裏頭那個小寶貝跟着你一塊冒險。”
“梁祯!你明知暥兒他是……”
“是什麽?”
梁祯笑着眨了眨眼睛,饒有興致地等着祝雲瑄繼續往下說,祝雲瑄收住了差一點脫口而出的話,眸色更沉:“你到底想如何?”
“叫他們都退開,讓出路來,不許再跟着。”
梁祯笑着,神色之中卻無半分退讓之意,短暫的僵持後,祝雲瑄舉起了手示意,堵在前方的兩艘船往後退開了道。
梁祯下令出發,船一路前行,大衍的艦隊跟了一段,在祝雲瑄再次示下後不得不停了下來,眼睜睜地看着對面的船越行越遠,消失在了濃霧裏。
“陛下,外頭風大,去船艙裏頭吧,暥兒還在等着呢。”梁祯笑吟吟地提醒祝雲瑄。
祝雲瑄未再理他,大步進了船艙裏去。
暥兒剛醒,正抱着幾只兔子玩偶在默默掉眼淚,聽到聲響扭頭看向房門的方向,見到祝雲瑄進來,愣了一愣,立刻光着腳爬下了床,哭喊着“爹爹”朝着祝雲瑄撞了過來。
祝雲瑄一步走上前去将孩子抱起,小孩兒雙手摟住他的脖子,哭得驚天動地,憋了一整日的委屈和害怕盡數發洩了出來。
祝雲瑄又心疼又氣怒,猛地轉向跟進來的梁祯,恨道:“你想做什麽都沖着我來!你這麽對孩子做什麽?你就不怕吓着他傷着他?!”
“你永遠都是這樣!三年了還是跟從前一模一樣!永遠只顧着自己想要什麽,從來不會考慮別人願不願意!為了達到目的你連這麽小的孩子都下得了手,你還有什麽是不敢做的?!”
“你今天鬧這麽大一出動靜,無非就是想要扣下我跟暥兒,然後呢?你以為你能就這樣扣我們一輩子?!”
祝雲瑄越說越激動,梁祯将哭得幾乎上氣不接下氣的孩子抱過來,輕捏了捏他的手:“暥兒乖,不哭了。”
再看向氣紅了雙眼的祝雲瑄,停了片刻,溫聲道:“陛下,我沒別的意思,我只是舍不得你們,想跟你們單獨相處一段時日,哪怕只有十天半個月也好。”
梁祯的神色黯然了些許,苦笑:“陛下,若是沒有今日這一出,我們此生還有機會再見嗎?”
暥兒停了抽噎,淚眼摩挲地望着面前的兩個大人。祝雲瑄怔住,眼圈似是更紅了些,梁祯擡手,拇指在他的眼睑上輕輕擦了一下,輕嘆道:“陛下,這些日子你是不是病了?”
長久的沉默後,祝雲瑄啞聲開口:“……你如何知道的?”
“猜的,陛下一直沒有啓程歸京,也再沒出過總兵府的門,連召見官員都很少,只怕是病了。”
祝雲瑄冷下了聲音:“你敢監視朕?”
梁祯微微搖頭:“我只是想見陛下和暥兒罷了,總兵府守衛森嚴,我進不去,就只能在外頭看着。”
“……看過又如何?”
“陛下是那日在海市上碰上我,之後就病了嗎?”梁祯的嘴角漾開了笑,欺身向前,貼近祝雲瑄,壓低了聲音,“陛下,我是你的心病嗎?還是藥石無醫的那種?”
祝雲瑄皺眉,梁祯沒有給他辯駁的機會,輕笑了一聲,繼續道:“陛下,別想那麽多了,既然出來了,不若就讓我帶你們去外頭好生玩玩,有那位有本事的定國公和他夫人在,只是十天半個月而已,出不了亂子的。”
祝雲瑄的目光飄忽了一瞬,輕抿了一下唇角,将孩子搶了回來,擦掉小孩兒臉上挂着的眼淚,抱着人回了床邊。
将孩子安頓進被子裏,祝雲瑄低頭親了親他,柔聲哄道:“乖寶寶,睡吧,爹爹守着你。”
暥兒拉着他的手:“爹爹不要走。”
“爹爹不走,睡吧。”
梁祯唇角的笑意加深:“陛下也歇下吧,我叫人給陛下送熱水來,伺候陛下梳洗,就不再打擾陛下了。”
房門開阖之後腳步聲漸漸遠去,祝雲瑄低頭,再次在兒子的臉上親了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