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轉眼到了春季,冬夜州第一次迎來了新綠,自荒涼的河灘起四處生出了嫩草,山上也零零落落多了些綠色。一個少年趕着用幾塊木板搭起來的簡易馬車,從新修的大路前往文頓城。木板上坐着她的妹妹,她第一次出家門,一路上瞪着一雙圓眼好奇地觀望着,“哥哥,我剛剛還看見野花啦,我們的土地真的被女神親吻過了麽”
少年擦擦汗,笑道“這又是什麽話,明明是巴塞洛缪殿下感動了豐收之神,這才給我們饋贈了無數糧食。以後啊,我們也可以過豐收節了。”
“真想見見殿下”
“說不定這回到首府就能見到他了。他可是天下第一的大善人,連衆神的眼淚都願意發給我們,還不收一分錢。”
正是情窦初開的年紀,少女托着腮,春風拂過她散開的長發,露出她微紅的面頰“聽說,王子殿下都是極好看的,又高又英俊,像雕塑一樣”
少年此時卻是聽不到她的呢喃了,他現在滿腦子都是種子的事情。只要有了種子,再加上殿下派來的所謂“種植講解員”,他們一定能過上好日子,到時候讀書也有錢了。就是他一定得多搶一點,全村人的份可都壓在他肩上
走進文頓城,果然熙熙攘攘,幾乎全州各地的人都擠在了此處,在衛兵的招呼下有條不紊地排了五六列長隊,将文頓廣場擠得水洩不通。
年輕的安德魯站在高臺上,拿着邦妮小姐臨走前給他制作的魔力傳音石,聲嘶力竭地喊着“一家200粒種子,領完必須登記,村長的保證信必須随身攜帶,被發現冒領、多領的,以後都會剝奪種植鑽石葡萄的資格”
少年忙把馬車停下,拉着妹妹跑到隊尾,手裏捏着村長的信,緊張又興奮地等待着拿到種子的那一刻。
待排到隊伍中間時,廣場突然沸騰起來,臺上的安德魯用力把雙手往下壓了壓,随即恭敬地退到一邊。萬人注目中,英俊無比的男人穿着禮服走到高臺中央。
“哥哥那就是巴塞洛缪殿下嗎”少女按着哥哥的肩膀,努力踮着腳,好不容易看清臺上之人的面容後立時紅了臉。
“應該是吧。”哥哥無奈地幹脆背起她,讓她看得更舒服些。
越過前方黑壓壓的人頭,少女呆呆地望着從未見過的王室子弟,聽說瓊斯一族都是狼人,她一直以為狼人會長得很難看,身上布滿毛發,但但殿下真的就像傳說中一樣,高大英俊,有着無與倫比的好身材。他不像那些貴族一樣趾高氣揚,反而滿身都是令人沉迷的野性,飛揚恣意,閃閃發光,就是眉眼間的兇狠也偏偏帶着些春日般的溫柔,像是萬事萬物在他眼中都是等同的,沒有任何優劣之分。
如果能與他對視一眼,一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
少女眼睛都不眨地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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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想着,她仰慕的視線就猝不及防地闖進了瓊斯眼中,瓊斯自然地對她回以一笑,然後轉身朝高裴揮了揮手“我該說的都說完了,政策是你想的,你和他們詳細說說吧。”
高裴和他擦身而過,不露痕跡地貼着他的耳朵道“殿下等會兒也要對我笑一個。”
“不如我打你一拳好了。”瓊斯霎時惱羞成怒。
從臺上下來,婉拒了安德魯一起喝酒的邀請,瓊斯紅着耳根走到廣場邊緣,遙遙看着高
裴在上面侃侃而談,又是無奈又是頭疼地長嘆一聲。
距他們在河灘上接吻已經過了兩個月了。
回來後他是很想假裝沒有發生過,這樣他們之間的關系乃至這個吻都會成為薛定谔狀态,但是,高裴顯然不想這麽放過他。從那之後,遵守禮儀極其紳士的騎士大人開始每天撩騷不斷,動不動就找他出去約會,出格的事倒是沒做過,時不時親一下就逃不掉了。
要是以前他肯定會瘋狂反抗并且暴揍高裴一頓,然而當時在河灘他可是完全沒有抵抗,甚至有些沉迷于那個吻他實在沒有立場拒絕高裴。
“唉”
這一切是怎麽回事。他明明是來救人好給自己減刑的,怎麽救着救着就成了這個局面了呢。
“巴塞洛缪,”高裴不知何時已經說完了話,正站在他身邊湊近了看着他“久等了,餓不餓,要不先去吃飯”
“啊,還好餓倒是不餓,我打算先去看看午夜,你呢”
“我陪你。”高裴輕笑着揉揉他的頭“近幾日城中很亂,你一定不要離開我的視線。”
最近文頓城的刺客激增,拂曉嘆息騎士團都是全天無休地在巡邏,捉到了不少人,城堡的地牢都快塞滿了。他們都知道新金帝國将要有新動作,但挖不出他們行動的線索,只得繼續守株待兔。
“我拜托你不要這麽肉麻。”瓊斯翻了個白眼,把他的手拍下來,跟他并肩往回走“對了,土壤的魔力問題柳傳也解決了,只要灑了他做的藥水,基本一年之內就會變成平常的土壤。并且由于之前被鑽石葡萄滋養過那麽多年,肥力将比任何土壤都好。至于取名的事就交給你了。”
高裴笑眯眯“一切都是得益于殿下,不如就叫瓊斯土吧。”
“”瓊斯咬着牙打他“你才土你最土”
高裴“”
怎麽這麽喜怒無常。
于是最後土就叫柳傳土了,畢竟作為他們一線的研究專家,做出了這麽大的貢獻,怎麽也得流芳百世才行。
地牢中,午夜的精神較此前好了很多,雖然被讀心後完全清醒的時候越來越少,但身體的腐爛被鑽石葡萄盡皆止住,從外表看不出任何問題。瓊斯和她随意聊了幾句,覺得應該沒什麽問題,便放心離去。
雖然不知道其他三個女巫為什麽至今沒來救她或殺她,但只要來了,看見她一切無恙,應該也不會想到真相已經被吐露出去了。
“高裴”
深夜,瓊斯猛然驚醒,他的長發盡皆汗濕,坐着發了會兒呆,将有些亂的頭發撩到耳後,啞着嗓子又喊了聲“高裴”
房內房外一片寂靜。
明明是高裴自己說會一直守在他身邊的
瓊斯還沒太睡醒,嘟囔着披上外袍,打開門便聞到一股濃郁的血腥味。
他的腳下躺着十多具屍體,一位小騎士還沒斷氣,感受到他來了,一把抓住他的褲腳,氣若游絲地喊着“殿下,快跑快跑”
瓊斯瞬間便清醒了,忙伸手探了探他的脖頸“撐住,我馬上幫你止血,高裴人呢”
“有敵軍來了,大人來不及向你禀報,已獨自帶兵迎戰,他命令我們在此守護您殿下,求您快跑吧”
“敵軍多少人,在哪”瓊斯利落地撕毀衣袍幫他包紮了傷口,勉力的冷
靜下盡是心急如焚,他幾乎是強撐着一口氣才沒失去理智。
然而這位騎士剛說了幾個字便躺在他臂彎裏徹底昏厥了,瓊斯暗罵一句該死,就驚覺一股寒氣自背後撲來,忙放下人以驚人的反應能力側身躲了過去。
是一把暗箭。
瓊斯從地上撿了把劍,警惕地環顧四周,這回的刺客明顯和之前在杜蘭宮暗殺他的不是一個層次。能悄無聲息地将十多個拂曉嘆息的騎士斬殺,絕對是難得的高手。
警惕間,他猛然擡劍一擋,果然聽見一聲脆響,不禁暗自慶幸自己反應敏捷。許是沒想到這招也能被擋住,刺客的身影瞬間晃了晃,正好被瓊斯瞥見一抹黑色,他舉劍便刺,卻只險險割下一片衣角。
如此寂靜的走廊,瓊斯竟聽不到任何行動的聲音,連來了多少刺客都無從得知。
看來今夜必定是一場惡戰。
危險之極的境地,他偏生露齒而笑,犬齒映着森寒的月光,平添幾分邪氣“好久沒遇到過對手了,你們再不來,我恐怕都快忘了刀尖舔血的感覺。”
話音剛落,瓊斯旋身向下一擋,劍風四起,他緊接着一躍而起翻進房中,這短短幾息的時間生生避開了數十根銀針。
一進房間他便迅速從枕頭下拿出左手短刀,并将燭燈點亮,緩緩退到了窗戶邊上。
窗戶半開,街道上空無一人,遠處似有吵鬧之聲,卻是驚擾不到這些亡命之徒。
“要上就一起上,別拖時間了。”瓊斯屏息等了許久,始終只能窺見隐約的黑影一晃而過,終于察覺出不對。他扭頭看了眼窗外,從這跳下去的确太高,咬咬牙,幹脆半獸化了,以野獸的瞬發力應該能減輕對身體的負擔。
看出他想跳窗而逃,刺客們這才有些着急,數人從四面八方一擁而上。
瓊斯微微眯眼,兩手拿着武器,一者防一者攻,身法竟絲毫不遜于這些生于黑暗長于黑暗的刺客。
一個。
兩個。
三個。
瓊斯穿梭于刺客之間,每刺出一劍就默數一個數,血液在地上蜿蜒,他微喘着氣再度回到窗邊,終于确定了刺客的數量。一共八個人,三個用劍,兩個用鞭,一個用暗器,還有兩個拿着匕首。使用不同的武器或許的确可以擾亂對方的判斷,但同樣也容易暴露自己的弱點。
他們已經糾纏了将近一小時了。
“見鬼。”
瓊斯使勁撩了把頭發,對這些裝神弄鬼的黑影徹底失去了所有耐心他簡直不敢想象高裴現在的處境,拖延時間的目的到底是什麽
心念急轉間,他的手指敲打着劍柄,像是在譜着什麽樂曲。通常他越發怒看起來就越冷靜,無邊的寒意自他周身散出,他用強化過的雙腿猛然疾沖,長劍以毫厘不差的精準直接将一名匕首刺客的肩膀刺了個對穿,與此同時他又以短刀刺向從他上方落下的刺客,并在轉身的瞬間為地上的人補了一刀。
“游戲玩夠了吧。”瓊斯不再保留一絲力氣,用他們從未見過的速度與力量迅速地捕捉着流竄的獵物“該讓你們嘗嘗灰眼鐵狼發瘋是什麽滋味了。”
清冷的天光灑進窗內,映照着男人的面容,鮮血從他額頭流下,順着眼睫流過面頰,他伸出舌頭舔了舔,低聲笑起來“都去死吧,雜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