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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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耀從外邊回來,王灣聞到一股垃圾筐裏的臭味。
“哥,你這麽大了還翻垃圾桶。”王灣已經開始寫作業了,但是作業一直停在第一行,人還在東張西望玩耍着。
要是平時王耀早就呵斥王灣,可現在卻只是把那堆髒衣服放在地上,沒空理會她。
王耀把那衣服馬馬虎虎翻看了一番,什麽也沒發現。
接着便把那從衣服中掉出的小東西拿出來,放在昏暗的燈下細細瞧着。
“大哥,你拿來這邊看,這邊亮一些。”王澳注意到王耀手上的東西,眼珠子轉悠悠。
平時這一樓廳堂裏唯一的一盞燈,便是放在三個小的作業的桌子上,王耀很少會使用,平時也不想去打擾幾個小的寫作業。但此時光線實在昏暗,王耀便也還是湊了過來,把那東西放在了三人的作業之中。
幾個小的求之不得,也都湊了過來一探究竟。
“二叔家的東西就是好,這紙摸起來真滑。這筆也好!寫的字也清晰。”王澳羨慕道,他研究的重點總是很學術,“就是這全是泥水雨水,小明沒保護好。”
王耀翻了幾頁,上邊許多黑線在那雨水污痕中扭曲纏繞,蟲子似的,或被雨水化開了,模模糊糊。
想着自己某些方面還不如三個小的,便問道:“這上面畫的是什麽玩意兒?”
“看着有點像王二嬸平時做節日畫的那些符文。”王香猜測道。
聽王香這麽一說,倒是越看越像。
“這些都是什麽意思?”王耀草草從頭到尾翻了一遍,竟然全是這樣形狀詭異的線條,那符文之間還有幾張草圖,這倒是看明白了,都是些大山河流。
這些小畫嵌在這符文之中,詭異又讓人捉摸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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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人裏裏外外看了個遍,你一句我一句,猜測的東西一個比一個離譜。
王耀自從做起這四張桌,就從未捧着個什麽書頁本子鑽研過。這麽看了一會兒,什麽也看不懂,便有些不耐煩了。
“算了,關我屁事,這幾天把他送走就什麽事也沒了,店裏還得開張呢,事多。”
說着便把那破舊的小本子往桌上一扔,脆弱的本子嘩嘩翻開,停在了一頁。
糾纏的黑線中,是一座聳立的山,那山的一半淹沒在了雨水的痕跡中,像是化在了霧裏。
王耀看着那圖,像是看着烈日空氣蒸騰下扭曲的遠景似的。
忽然想到什麽,王耀拿着那本子便上了樓,倚在那狹窄的廊上。
借着深藍的夜色對照,那畫上的山與自己窗前對着的山的形狀,看着是越看越像。
說來也神奇,自己活了十幾年,那山便在自己窗前矗立了十幾年,自己可從沒仔細看過它的形狀,第一次這樣仔細看,卻是因為這來歷不明的小東西。
一股視線自樓下平地而來,王耀視線一低,只看到王二叔負着手,就在四張桌門前看着他。
王二叔朝他點了點頭:“王耀。”
王二叔是獨自一人來的,王香倒茶的時候便也沒那麽慌張。
王耀讓王澳把那衣服和本子收好了,才出門見那王二叔。
“二叔,店裏得過幾天才開張呢,你今天來只有包子,還不是新鮮的。”王耀坐在二叔面前,打着趣。
王二叔審視着王耀年輕的面孔,王耀是家中的頂梁柱,說起話來早就和他們這一輩一般圓滑老道,王二叔也無法把他當小孩子對待。
“吃什麽吃,這村裏的事就夠我吃的了。”王二叔也不客套,直入主題。
“您說的可是王大爺那屋子”裝傻會顯得欲蓋彌彰,王耀可沒這麽蠢。
王二叔哼了一聲,盯着王耀的眼睛:“那是他自個兒放的火。”
王耀聽了這話,把眉毛挑高,有些意外:“您覺得這不是那怪獸做的?”
“呵,怪獸。”王二叔聽了這詞像聽笑話一般,他眼睛又直視王耀,“你知道那怪獸在哪麽?”
王耀懶洋洋往椅子後一靠,與王二叔拉開距離:“王二叔,你知道我不愛多管閑事,這怪獸在哪我不知道,但這山上野雞山兔在哪,我倒是懂的。”
王二叔盯着他:“我知道你不信我。我承認自己做過不少惡事,這村裏看不慣我王二的人多的去了,現在王大爺把火這麽一燒,舍了自己的家當也要報複我......讓大家都來怪罪我捉了不吉祥的玩意兒。”
“可別忘了。”王二叔蒼老的眼睛深陷着,低着聲像是念咒語的神婆,“這村裏大家穿的用的,那些個方便人使喚的東西,都是我一點一點從村外帶回來的。我所做的可從來是為了村裏,你們應該信我。”
王耀沉默了片刻,又一笑:“王二叔,您放心,您要是聽到了什麽不好的話,大家也不過是說說。這些年就是靠您,村裏才能這樣下去。村裏這麽多孩子,鉛筆一人一支地帶回來送給我們,我記得您還給了我兩支,一直寶貝着,現在王澳和灣灣都還小心用着。”
這安慰的話說敷衍也不算,真情實意倒是也有的,就是也不知王二叔有沒有聽進心裏。
他只敷衍地點點頭,表示受了這謝,卻又繼續問王耀:“你真的沒見過那怪獸?”
王耀沒有回答,反問他:“那怪獸究竟是什麽?二叔能說個清楚麽?”
王二叔沉聲道:“總之對于我來說,他确實是不祥之物。”
“對于村裏呢?”王耀問,“對于我們呢?”
王二叔靜靜地看着王耀,像是思考了片刻,才道:“同樣。”
王香收拾茶杯,發現那茶水王二叔一口也沒喝。
王耀送王二叔離開。那村裏到了夜裏黑漆漆一片,王耀看到那王二叔走遠了,還回頭深深看了這邊一眼。
不知是不是錯覺,王耀總覺得那目光是飄向了二樓的。
屋子裏,三個小的腦袋湊在一起。
王澳問:“王大爺為什麽要燒自己的屋子?就因為不喜歡王二叔嗎?這多不值得。我不喜歡王小賤,我就不會燒自己的屋子,我會去燒他的屋子。”
“王大爺怎麽可能燒自己屋子,一定是二叔瞎編的。”王灣也插嘴道。
王香有些不安,擡頭一看,王耀低頭看着三人,開口嚴厲道:“不是說了不許偷聽嗎?”
三個小的扒在門後,頓時縮頭縮腦。
“明天送小明上山。”王耀下定了決心,說着進了屋子裏,讓王澳把藏好的那怪獸的衣物拿出來。
想了想,便把那本子收好了,衣服全丢進炤臺下燒了,好別讓人發現。
那火慢慢燒着,火焰慢慢燒成了橙黃色,三個小的也圍在一旁看着,一言不發。
一股濃煙升起,味道詭異地刺鼻。
王耀看着不對,又馬上拿着火鉗伸手把那火搗騰滅了。
“大哥?”
三人湊過來一看,那灰燼裏融着一條筷子粗的黑不溜秋的東西,軟軟的樹脂一般,早已經面目全非。
那究竟是什麽,就和那小本子裏的符文一般,陌生又稀奇,誰也想不明白。
晚上睡覺前,王耀回那屋子裏,在那怪獸面前,對那怪獸看了半天。
他在這屋裏觀察過這怪獸無數次,但從未那麽明目張膽地,像是菜攤子前揀挑東西那般,觀察他的眉頭走勢如何,鼻梁又為何這般挺翹。
王耀時不時還伸手上去把他的毛發撥開,或者讓他的手擡起來,好讓自己能夠看清他手上的紋路。那怪獸任人擺布,對王耀的接觸沒有任何過激的反應,卻也在偷偷看着王耀,眼裏藏着些猜測和莫名。
可那目光有時候卻又停在了不該停的地方,像是那緊閉的唇,或是衣領往下的地方。
但那怪獸是意識到自己的不妥的,很快便把目光收了回來。
“看看看,讓你看個夠。”
王耀早就發現了他眼睛的躲閃。他甚至把牆角的椅子扯來,坐在那怪獸面前。
“來,看看人是怎麽樣的,你學得夠不夠像。”
這大喇喇的逼近倒像是奚落一般,讓那怪獸不自然地別開了頭。可對自己的抗拒不過一會兒,那目光又飄忽着重回了王耀身上。
第二天做包子的時候,砍柴的是王耀。
幾柴刀一塊木頭,利落幹脆,比那臨時上陣的怪獸倒是快不少。
“我覺得哥可以不要那麽辛苦,幹脆讓小明來做就好了......”灣灣完全把小明當成了免費勞動力。
王耀卻像是在想着什麽,又砍了幾塊柴,忽然問到:“灣灣,你讀書的時候,書裏可曾寫過關于人有些什麽定義?”
“語文課算不算?說的好多人,有小明有小紅還有小剛。”王灣道。
王耀自己也問不清楚:“就那種什麽生物常識之類的。”
“有小貓有小狗,有獅子老虎,沒有人。”王灣道,“哥,人你還分不清嗎?”
“那小明是人嗎?”王耀不知何時也不太肯定這一個事實了。
“書裏的小明是人,我們家的小明當然不是了,村裏誰都知道那是怪獸呢。”
“但是他怪在很像人。”王澳盡量多插幾句話找存在感。
“他怪的地方可多啦,你看他的眼睛鼻子和毛發,還有他不會說話。”王灣琢磨着,又有模有樣啧啧嘴,“原來世界上真的有妖怪,而且暫時還沒吃人。”
“哥!”王香從炤臺那邊跑過來,“沒鹽了。”
這麽一大早去買鹽也不是第一次了,天雖然還沒亮透,但是大清早敲王富貴家的門買東西的也不止一家,王富貴早就習慣了,店就是家,敲醒了就賣,就這麽回事。
王香買了鹽正要從王富貴家回去,路上卻聽到外邊吵吵鬧鬧好幾個人。
“喲,這不是王香嗎?”王香擡眼一瞧,這說話的居然是王二叔的人。
心裏覺得不妙腳步正要跑,便有人上來鉗住自己的胳膊:“王香是要回家嗎,正好和我們一起去。”
王香掙紮了一下,哪裏掙紮得過這些大人的手勁,紙袋子裏盛的鹽沒紮緊,都潑了一些落在地上。
“你們做什麽?我得回去做包子。”
“等等一起回去,等叔叔幾個撒了尿再拿點東西。”拽着王香的那人笑嘻嘻安慰他道,“沒事,王二嬸算了算,說那怪獸就在你們家,還會害死你大哥呢。你等等,我們去把他捉出來。”
說到那怪獸會害死大哥,王香的掙紮便小了些。那拽他的人奇怪地看了自己一眼,王香才意識到,自己居然想着那怪獸若是會害死大哥,那麽那怪獸被捉走也沒什麽不對。
那邊吵吵鬧鬧,有人用三輪自行車運出了一個碩大的鐵籠子——那是當初自己第一次見到怪獸時見識過的籠子。
那是捉拿真正野獸的牢籠。
那些人一人拿着一些長棍刀子,亮閃閃明晃晃地走在一旁,屠夫似的。王香看得額頭直冒汗,又開始想要掙紮。
“別怕別怕,這玩意對付的是那怪獸,可不是你大哥。”旁邊的人安慰道。王香看了眼那人,那人竟是自己前些天送了壞點心的人,這麽認出來,那人朝他的笑便有些詭異了。
王香低着頭不說話,跟着這幫人走着,手上還端着半袋可笑的鹽巴,聽着這夥人吵吵鬧鬧。
“王二叔怎麽還不來?”遠處有人問道。
“二叔說讓我們去就成了。”
“這麽大的事,他怎麽不來?”那人接着嚷嚷。
回答的人猜測:“......誰知道哩,感覺二叔好像不太想面對那王小老板。”
“王小老板有什麽可怕的,我們這麽多人......”有人想不通。
“二叔的心思我們怎麽懂,都是村裏人,他也不想把關系搞壞吧。”
“這什麽搞壞,我們這是去救王小老板,進他家裏怎麽了......”
“哎哎!”有人叫了幾聲,原來是王香又掙紮了幾下,力道還挺猛,居然把人掙脫開了。
可惜才沒跑幾步,又被逮住了,地上雪白一塊,撒了一地鹽。
“少說兩句吧,王香還在這呢!”制服住他的人又安慰王香,“沒事沒事,這天還沒亮透,我們跟你回去安全些,你別緊張得亂跑......等下捉那怪獸,危險得很哪!”
這會兒倒是逃不走了,一左一右兩個人把王香箍得死死的,動彈不得。
眼看着離家越來越近,王香只能聽着這夥人手上棍棒叮叮當當地響,心裏亂七八糟地想着等會兒要發生的事,心裏涼飕飕。
心思活絡着,可平時和灣灣他們對大哥使的那些小花招,現在似乎都用不上。直到快到家門口,便才想起擡頭來朝那屋子大喊一聲:“大哥——”
這聲話剛喊出,那緊緊箍住自己的手居然松開了。
王香往旁邊一看,自己這一聲像是一聲令下,讓身邊的人都亂了陣腳,叫嚷着直接往那屋子裏沖去。
一時間便只剩下王香,傻愣愣地站在原地。直到裏邊傳來了灣灣的尖叫聲,王香才反應過來,跟着沖了過去。
屋裏小澳和灣灣都被人逮住,看到王香掙紮得更是厲害,兩個小孩太吵鬧一人攔不住,不一會兒便被掙開了,兩人跑來王香身邊。
“大哥呢?”王香問。
兩人還未回答,那樓上便傳來聲音:“什麽也沒找到,王小老板呢?”
王灣和王澳都躲在王香身後,不說話。
山上的路不好走,有的路段太陡,需要手腳并用,王耀也有一段時間沒有來過了,走了一段氣息倒還平緩,只是滿身是汗。
他讓那怪獸走在自己前邊,好讓自己能用眼睛盯住他,以免那怪獸偷襲自己。
“怎麽?”
前邊的怪獸忽然停下來,王耀矯健的兩步便跨到了那怪獸前邊。
那裏有一條顏色鮮豔的蛇。
“怕什麽?”王耀給了他奇怪的一眼,“這東西你不碰它它不碰你。”
說着便自己走到了前邊,從那條蛇身邊繞了過去。
轉過頭來看,那怪獸雖也不是被這蛇吓得魂不附體,卻還是比王耀更忌憚一些,要繞遠一些,才有覺得安全。
王耀看着有趣,嘲笑道:“就你這樣,是怎麽在這山裏活下來的。”
說着便轉身繼續往前,走在了那怪獸前邊。
這山上一走便是走了半日,過了正午,才翻過兩座山頭。
王耀可沒想在這山上與這怪獸過夜,這太陽偏西,便得回去了,這回去的路可和來時的路一般長呢。
兩個都累得夠嗆,本來是那怪獸在前邊走,可後來基本都是王耀在前開路。那怪獸雖也有些力氣,但走這山路似乎還沒王耀利索。
在一顆高樹下平地歇息,王耀早把上身的衣服脫了個幹淨,那怪獸也倒會享受,拿着那衣服像模像樣擦着臉上的汗水。
吹了會兒風,忽然說道:“就送你到這吧,我走了。”
那怪獸聽見了聲音擡頭看着他,紫色的眸子映着他許久未見的陽光,寶石一般。
“雖然現在還沒搞懂你是個什麽玩意兒,也不知道你和王二叔到底是什麽關系,但怎麽說......也是緣分一場吧,送你到這算是做個善事,以後死了埋在哪個山頭,也能給土地爺說幾個功德。”
再認真說下去,王耀就要覺得別扭。到此為止了。
王耀站起了身,伸手指點了一會兒:“你那山的方向往這條路直走便是了,這路我可走不了,早幾年還死過人的,村裏就王八和王二叔會走......不過你放心,他們要走也得準備個幾日,王二叔是追不上來的。”
那怪獸坐着,也未看那指去的路,只是一直盯着王耀。
王耀從那樹上拿起晾曬的濕衣服,把裏邊的幾個紙包的包子都給了那怪獸。
“拿走,不知道你們以前吃沒吃過這玩意兒,反正以後是吃不到了......都拿去吧。”
“我走了。”王耀說罷,再看了一眼那怪獸,把衣服背在肩上,也沒什麽牽念,大搖大擺往原路走去了。
可沒想到身後一股蠻力拉扯,王耀差點往後栽。
這樣的情形可不是第一次了,怒氣沖沖轉頭一看,那怪獸已經站了起來,拉扯着自己的手,嘴裏急急地念着什麽。
王耀看着這一張一合的嘴,不由得想到了那小本子上的咒語來。
“你給我閉嘴!”王耀想在那怪獸臉上來一下打斷他,可那怪獸還死死抓住自己的右手。
推開那怪獸,又使勁把右手抽了出來,忍了忍,終究還是沒真的發火,只催促:“快走吧,別唧唧歪歪的,等王二叔來了有的你好看。”
說着便趕緊往原路折回奔去,可怪獸還是跟了過來。
王耀假裝沒聽見,腳下卻走得更快了。可那怪獸的腳步卻依舊亦步亦趨跟在後邊,嘴裏還念叨着什麽。
王耀又停了下來,回頭看那怪獸。他站着一動不動,保持着距離,也知道王耀生着氣。
“滾!老子這麽大老遠把你送來,你還跟着幹什麽?別跟我說你那會兒的意思不是讓我送你,早上跟着來的時候你還挺高興的。”王耀怒道,“要是告訴我白忙活,我現在就把你宰了!”
扔下話,便又一甩手往前走。
可背後那跟随的聲音,卻沒有因恐吓而停下。
那怪獸此刻似乎不畏懼那村裏的王二叔,也不怕王耀的怒火,非要緊跟着王耀不可,像個吃了就不願走的癞皮狗。
沒走幾步那怪獸居然還趕了上來,扯住了王耀的手。王耀猛地甩開,轉過身一拳便朝那怪獸腦袋砸去,那怪獸用手招架着,想要控制住王耀的動作,兩人頓時打作一團。
王耀挂在肩上的衣服早落在了地上,厮打在一起哪還顧得上這樣多。可這山路凹凸不平,兩人很快便打到了地上,王耀這赤裸的上半身,擦出了不少傷痕。
“唔!”腰間被地上的石子硌疼,王耀一聲悶響,那怪獸勁小了一些。王耀正覺得是時機,力度便不減反增,朝那怪獸的腹部踢去。
這一踢,才覺得腰間一陣熱辣,有鮮紅的血汩汩流出。
“#@¥%¥……%Y&!”
那怪獸神色緊張起來,但王耀只看到那箍在自己雙肩的手。他的反抗不會因為見血而減退,對那怪獸下意識的敵意,也因加諸在身上的鉗制而再次複蘇。
他愈戰愈勇,像是一頭叢林裏的豹子,只要是肢體的搏鬥就一定要贏!要是失去了這種鬥志,那麽在這叢林中生存的安全感将會徹底喪失。
他睜着眼睛,不屈地直視着與自己相搏的怪獸。直到那怪獸低頭靠近自己前,他好勝的心态都與自己十幾年所堅持的無異。
那怪獸傾身下來,這動作與野狼噬咬獵物一致——王耀的求生的掙動在此刻最為強烈,他開始懷疑,難道是自己一時糊塗做善事,致使自己要葬身于此!
唇上蒙上一片濕熱,王耀的念頭連同動作一同滞留在了上一刻。
溫柔的舔-弄就像是吻,昭告着信任與坦誠的親近。
把最尖銳的利器收斂,将自己最脆弱的柔軟呈遞出來,安撫嚣張的敵意。
這就是吻。
王耀醒悟過來,又是一拳,砸向了那怪獸的腦門。
龇牙咧嘴是敵對和相峙,唇舌相觸便是絕對的信賴。那是叢林中的法則。
但王耀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