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泥塑帶師
泥塑帶師
在北方恒溫二十八度的室內說冷,是對整個供暖系統的不尊重,也是對物業職業素養的一次挑戰。
岑雲回顯然并不在乎,就勢把全身的重量都壓在了賀知安身上,後者重心不穩,向後退了幾步,索性伸手,牢牢抱住了岑雲回的腰。
兩人以一個頗為奇怪的姿勢依偎在一起,說是小別重聚,不如說是落在巢中的歸鳥,卸了渾身力氣,只想合上眼睛。
雖說岑雲回這厮剛才還風騷不減的雪中盈盈獨立,仔細瞧眼下卻是青黑一片,壓着眉梢,一副沒有休息好的倒黴模樣。
從活動地點飛回B市,算不上是一段輕松的路程,更況且天氣不佳,也不知道這家夥又是怎麽折騰回來的。
他的額頭抵在賀知安肩上,隆着背,半晌才如釋重負般沉下口氣:
“安安……”
賀知安應了一聲,卻沒了下文。
即便不說,但賀知安還是能隐隐感覺的到,岑雲回是有些害怕的。
再一再二不再三,但再三又不會掉塊肉。
他試圖換位思考,要是自己一覺睡醒發現老婆換了人還接二連三鬧自殺,估摸着早就被折磨的身心俱疲腦瓜子生疼,恨不得先殺之而後快。
由此可見,岑雲回的精神狀态是真的好。
都這種時候了還能來一口代餐。
賀知安喉頭梗住了半口氣,心悸般突突地跳,昨晚那段視頻中的畫面再次閃現,搔得手心一陣麻癢。
兩人沉默的呼吸聲繞在耳畔,此起彼伏,一時難分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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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知安道:“要不要上去睡一會,客房阿姨應該收拾過了,幹淨的。”
岑雲回不依不饒的收緊了抱他的手臂,幽幽道:“怎麽在自己家裏還要把人攆出去睡呢。”
賀知安愣了一下,随即想到被自己翻滾了一晚上狗窩似的床鋪,臉上發燙:“卧室還沒收拾,你要睡我就換床被子,嘶——”
正說着,頸側便一陣酥麻的痛意,他先是一愣,随即吃痛地飽以老拳,岑雲回被錘地悶哼一聲,不懷好意的吻着被他咬出的紅痕。
“啊,你嫌棄我……”
這都什麽跟什麽,倒打一耙都沒有這樣歪到姥姥家的道理,賀知安推開粘人精,說不出口的“愛睡不睡”四個大字,随着眉心一皺,全寫在臉上。
岑雲回的情緒尚且還在情深深雨蒙蒙裏打轉,眼波流轉似嗔還怨,配上他這張看着就疲倦的臉蛋,不禁令人腦補出一場恨別鳥驚心的動人劇情。
但今日的賀知安已不是昨日的賀知安,他成長了,他進化了,他敢于對不良誘惑說:
我all in!
沒辦法,賀知安壓下心頭沖動,人類是很難吃一塹長一智的生物,只會吃一塹,吃一塹,吃一塹。
他抖着手中的紅色塑料袋,速凍水餃嘩啦作響,靜靜走最樸素無華的親民路線:
“去睡覺,飯好了我叫你。”
岑雲回眨巴兩下眼,得寸進尺:“還有其他售前服務嗎?”
賀知安楞了下,送了他個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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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說是做飯,但做法是和做法一個步驟。
點火焚香跳大神,和燒水開火下餃子,在某種意義上,有着異曲同工之妙。
賀知安不太會做飯,原來一個人住的時候,也不怎麽愛動火,除了工作性質使然,也包含了他母親宋女士的諄諄善誘。
據宋女士的一面之詞,賀知安小時候在母親節為表孝心,特意趁着家中無人動火做飯,用一道家常的白菜炖粉條燒糊了鍋底。
宋女士為表示感動,面不改色吃完了整盤,于深夜被送進急診室,和年幼的賀知安執手相看淚眼。
而速食産品的問世,是對這對母子最大的福音。
它可以消除宋女士對賀知安之于廚房的忌憚,也能讓賀知安大手一揮,語氣堅定的說出“放着我來!”
水餃在沸騰的鍋子中滾過三滾兒,變得瑩潤柔軟,蒸騰的水霧氣充斥在廚房之中,賀知安把短袖也挽上去,熱的鼻尖冒汗。
兩包速凍水餃的分量剛好足夠他們兩人吃,雖說最開始只買了一人份,但多添岑雲回一雙筷子,還不如把賀七七跳上餐桌對水餃的損耗大。
賀知安關了火,盛出一盤,剩下的用篦子裝了,蓋在了鍋裏。
他餓了将近一整天,肚子早就咕咕叫,要不是岑雲回突然回家,現在估摸着已經吃飽喝足在睡回籠覺。
但現在睡回籠覺的另有他人,岑雲回鸠占鵲巢,沾枕頭就着。
雖說答應要叫他起來吃飯,但看着架勢,還是讓他好好休息的好。
或許是餓過了勁兒,又或者是水餃味道實在平平,扒拉了兩口,賀知安便就不太願意繼續吃下去,他慢吞吞刷着微博,只見今早發出的混剪視頻已經被在超話被頂了起來,挂在“最熱”板塊,看起來比盤子裏的水餃還要熱乎一些。
剪這個視頻的目的不能說沒有私心,但更多是為了防止自己再次繞進死胡同裏的防禦措施——找點事情做,總好比讓他回味着U盤裏的小視頻躺在床上睜眼到天明。
但賀知安覺得,好像還是有什麽地方不對勁。
視頻裏的原主,在沒被标記之前,好像也沒有帶頸環之類的防護措施吧……
難道說這個世界還是要,額,開放一些?
賀知安咬着筷子尖,手一抖,退出了超話主頁。
超話之外,和戒指有關的話題仍舊在文娛板塊的熱搜榜單上居高不下,實時廣場混亂一片。
岑雲回的下場确實攪動風波,成功将輿論導向從“被包養”,再一次演變成單人拉飛機的,僅粉絲可見的私人恩怨,怎麽算不上是一種回歸本心呢?
賀知安自诩在娛樂圈這幾年練就了一副鐵石心腸,經過這幾次輪番轟炸,心态先崩後塌,地基尚在重建,大有一種光腳不怕穿鞋的君子坦蕩。
原來人被罵多了,确實會麻木。
他無不惡毒的想,要是自己現在反手去拍兩張和岑雲回的床上照片po在網上,豈不是能将被包養和蹭流量一舉拿下,為年末的文娛事業添磚加瓦?
賀知安搖了搖頭,将這亂七八糟的東西甩出腦海,繼而在微博搜索框裏搜索關鍵詞:
omega、抑制劑、标記。
跳出來的博文倒是不少,求文和推文占大多數,其中還夾雜着不老少某某明星的第二性征猜測,用詞,都不太能過審。
賀知安沒找到自己想要的,興致缺缺的往下扒拉,忽而目光一顫,停留在了一篇簡單粗暴的推送上:
【玻璃珠:要我說,岑YH絕對是個omega,和get不到的人永別了,沒品的家夥們!】
等等等等,這個岑YH,是我想的那個岑雲回嗎?
賀知安艱難的轉動小腦袋瓜,在評論區的振臂高呼一聲令下就擁護博主成為新的泥塑大師,和自己脖子上還沒褪去的紅痕之間搖擺不定,最後依然決然,點開了博主首頁。
不,這不能叫做首頁,應該叫,異世界的大門。
賀知安那顆岌岌可危的毒唯心在此刻發出瀕臨崩潰的吶喊:
壞了,遇見真的雲嬷了。
內娛,才是真正的性別大同。
就岑雲回這臉,這氣質,這小腰,這種絕世Alpha到底是誰在嬷啊!給娛樂圈留下個金瓜吧!
他一面這樣想,一面忍不住狗狗祟祟的視奸,在一聲聲“漂亮姐姐”與“內娛第一嫂子”的混戰中,變得沉默且寡言。
岑雲回長得好看,這是毋庸置疑的,不如自己這個顏狗也不會被一腳踹進坑,但是這厮的性格怎麽看也不會是那種能激發保護欲——
嘶……
等會……
賀知安回憶着岑雲回首次易感期抱着他衣服築巢的場景,三十年鐵血瓜媽心,在此刻,沉寂了下來。
OA,也挺香的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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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知安在樓下天人交戰,樓上的岑雲回卻已經被一通電話吵醒,坐在桌前,聽李成義傳回一線戰報。
“現在已經有人在接觸公司,想要趁着這個機會,讓你倆影視劇首搭,反正事情到了這個情況,熱度上來,能把握住也是個挺不錯的機會,況且,你不是一直打算突破一下,如果這個本子能拿下來,也是一舉兩得。”
岑雲回想了想:“劇本我會看的,但安安那邊,還是要他自己來做決定,如果他不願意,我不會強求他的。”
李成義也從季岚的口中聽說了賀知安差點自殺的事情,嘆了口氣,道:“小賀是個聰明孩子,別看平時神神叨叨,他心裏比你能藏得住事兒,又死犟,這些年來一直這樣,有時候還真怕你倆離了婚,還是小賀先開的口。”
岑雲回被他的話勾起了些許回憶,不由苦笑。
其實結婚第三年,在賀知安近乎失業的這一年裏,這種想法已經在因為不安而悄悄滋長。
但也因為賀知安藏的太好,直到事情有所改善時,才借着一次酒後,絮絮叨叨纏着岑雲回講了許多。
這讓岑雲回不禁後怕——而這種心理也一直跟随至今,讓他陷入一種似有似無的失控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