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無法抑制
無法抑制
賀知安擰眉,收着勁兒踢了一腳岑雲回,尖牙利齒:“你還打算有下次!”
岑雲回不痛不癢,捧着花便把委屈裝得三分像,垂着眉梢斜擡眼,從賀知安這個角度看上去,人比花嬌,可憐極了。
他心尖一顫,在被美貌俘獲,沖冠一怒為紅顏之前虛張聲勢地奪過花:
“你快起來,待會被人看見了怎麽辦!”
劇組這會兒還正忙着拍其他的戲份,化妝間外人來人往,說話的聲音聽得一清二楚,保不齊就有人推門進來。
到時候見了這場面,岑影帝跪在二流小演員腳邊的委曲求全的名聲可就要徹底打響,成為賀知安關系戶富二代打壓同行的最有利證據。
岑雲回蹲得久了,有些腿麻,索性坐了了下來。
賀知安算是看明白,姓岑的就愛這變貓變狗變得濕漉漉這套,只覺腿上一沉,便見岑雲回娴熟地枕在了他膝上,只留給他一個毛茸茸的後腦勺。
脆弱的小神經“嘎巴”一聲斷了線,發出陣陣焦糊的清香,賀知安指頭尖戳着岑雲回的發旋,想看看他到底是不是個殺了原主的仿生人。
化妝間嚴禁随地大小枕!你的形象管理去什麽地方了啊!外面還有人啊喂!
“可這都一整天了,你都沒有理我。”
岑雲回抓住他為非作歹的手:“寂寞深秋冷啊……”
賀知安沒好氣:“你不是和陸導挺聊的來的,我演戲的時候你臉臭得要死,比陸導臉還黑,哼,覺得我演的爛就別來看,三金影帝?”
岑雲回幽幽擡起臉,右手不知道什麽時候摸到了他的側腰,指尖抵着脊椎骨輕輕揉搓,一副你還瞞得過我的表情。
賀知安被揉的腰酸,嘶嘶吸着涼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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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說演得不好了,你推燭案的時候,不是閃到腰了嗎,我看着臉都白了,現在怎麽還在痛,嘶,別掐我,我看看。”
剛要起身查看,賀知安手裏的花一歪,将岑雲回的視線擋的嚴嚴實實。
那花很大一捧,幾乎要合臂攬過,沉甸甸壓在人腿上,很有些分量,因為是在影視基地訂的花,店家經驗老道的根據時代背景和人設插了一束印象花,暗紅色的基調中點綴着幾朵尼諾紅掌,倒是将人物性格勾勒得淋漓極致。
賀知安還沒有換下戲服,穿着件湖綢元寶領的黑長衫,前襟兒墜着塊銀蓮花的壓襟兒,略眯着眼,将角色內心腹黑的勾勒成型。
一時間也不知道是人襯花,還是花襯人了。
他睨着岑雲回:“掐的就是你,別亂摸。”
一開口,人在戲中,頗有些冷酷。
賀知安倒是沒想到岑雲回居然注意到了這點小細節——畢竟饒是他自己回想,也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
那場戲之前,楚華宸親手毒殺了府中的二姨太,行跡類瘋,近乎魔怔。而整場戲的戲眼,正是他掀翻祠堂供桌香案上的紅燭,引火自焚,冷笑着死在了列祖列宗面前。
陸博深在拍戲這件事上精益求精,所以劇組準備的道具幾乎都是真家夥,而那張道具桌也頗為沉手,試戲的時候饒是賀知安用盡全力,也有些吃勁兒。
但拍攝時,他整個人都沉浸在幾乎瘋魔的癫狂中,含恨帶淚宣洩着心中惱火,全然顧不上桌子吃勁兒,難以推動了。
鏡頭中呈現出的效果很好,連那張驟然變得慘白的臉都如神來之筆,更顯得楚華宸鬼氣十足,但岑雲回卻敏銳地察覺出賀知安姿勢有些不太對勁兒。
畢竟這腰這麽容易閃,舊仇新恨,也要算一筆在他身上。
這兩天,他們彼此都很默契地沒有再提起,仿佛那個齒痕,只是個一時興起時裝飾品,只需要等待些許時日将其磨平,便不複存在。
賀知安當時倒是清楚,清楚地用最後的理智把自己的臉埋進枕頭裏,然後打着哆嗦被□□出一嗓子嗚咽,将那些罵娘的髒話入數咽了下去。
這種迷幻般的清醒一直持續到最後,所以即便理智分崩離析,賀知安仍舊可以理直氣壯的蓋棺定論:
至少不會懷孕!
他絕對不會在新聞發布會上和岑雲回執手相看淚眼,默默對着長槍短炮說出“是的,我們有一個孩子”這種逆反天罡的鬼話。
這怎麽不算是亂世之下唯一的淨土呢。
至少來去無影蹤而不是狗血帶球跑啊!
岑雲回趁着他神游天際的功夫,站起身來,反将他的手握在掌心,楚二少爺臉上那點陰森鬼氣終于散開,褪去一層皮的芯子露了餡,裏邊還是那個傻乎乎的賀知安。
他摟緊花,語氣卻弱了下去:
“走了,餓了。”
岑雲回:“不生氣了?”
賀知安踢他一腳,張牙舞爪。
*
結束了拍攝,賀知安很快返回了B市,岑雲回和他坐了同一班飛機,落地轉機,去了別的城市參加年末慶典。
也是這個時候,賀知安才恍惚察覺,似乎是要過年了。
B市前段時間下了點小雪,積雪未化,路面濕滑,打車回家時在主幹路上堵了半小時,賀知安便被迫聽司機廣播裏講了整本晚清慈禧史。
回到家時,別墅裏只亮着門廳一盞頂燈,泠泠清清的,很沒什麽意思。
賀知安自己下廚煮了面,不願意刷碗,便端着小湯鍋蹲坐在茶幾前,海鮮方便面的騰騰熱氣在燈影下搖晃,勾得他肚子咕咕叫了起來。
但面太燙,不好下嘴,他一邊用筷子挑起來放涼,一邊在電視上找着可以用來下飯的劇集。
或許是給了錢,《來露營吧》的宣傳版面占了首頁好大的篇幅,和另外幾部同類型的綜藝滾動播放。
賀知安這些天只顧着拍戲,婚戒的事情還沒處理妥當,壓根就把這一出忘得幹幹淨淨,他咬着筷子尖,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先看看微博風評,以免再被彈幕創飛。
要是惡評如潮,那他就裝鴕鳥索性不看了,惹不起難道自己還躲不起嗎?
這樣想着,他便把微博重新下回來,空當裏,還不忘給季岚發了條微信報平安,順便問了一嘴公司那邊的态度。
季岚這幾天一反常态的沒有聯系他,也不知道在忙些什麽,整個人神龍不見尾,消失的無影無蹤。
好在,微信消息倒是回複的很快,一張迷茫的充滿問號的表情包下,是串長達三十秒的語音。
不知為何,賀知安覺得事情有些不太妙。
他不假思索地點開語音條,季岚的沙啞的聲音很快便傳了出來:
“我們公關這邊出了幾個方案都被公司打了回來,現在過了處理的黃金期,只能看岑雲回這次能救回來多少了,不過既然回來了就老實在家待着,別東想西想的幹傻事兒,你要是出什麽好歹我上哪哭去,還有啊,別老吃速食,年紀輕輕胃就不好,就折騰吧你。”
賀知安耐心聽完,眉頭越皺越緊。
聽季岚的口氣,就他大半夜發瘋跳摩天輪的糗事,估摸着在她心中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記。
但這件事,他沒有說,季岚應該是不清楚才對的。
他眉心鈍鈍發痛,似乎有些什麽要從中鑽出來般,惡狠狠的啃食着自己本就緊繃的神經,然後從中解剖出岑雲回三個大字。
那天晚上岑雲回究竟是怎麽找到自己的,這些天來,賀知安一直沒有答案,但潛意識中,他卻捉住了些許端倪,只不過現在無暇顧及。
“岚姐,我有些不明白。”
電話接通,季岚沉默了一會兒。
半晌,她緩過神,并不打算遮掩:
“婚戒的事情鬧得有些大,所以岑雲回準備下場吸引一些注意,你明後天就應該可以看見澄清詞條,估計是說戒指是品牌方外借之類的措辭,你不用回應,事情過段時間就會過去,現在風口浪尖,別給自己找麻煩。”
賀知安目光沉沉盯着茶幾上的面,昏黃的光下,本應令人食指大動的夜宵,在此時卻讓人提不起一點興趣。
“我還以為這個方案是公司同意之後的做法,岑雲回跟我說的時候,就覺得公司不太可能做出這樣的決策。”
不過也是,如果不知他們之間有這麽一層若即若離的關系在,聰明如岑雲回,也不會只身犯險,和星河找不痛快。
但這層關系說到底,究竟是什麽呢。
就單單是因為,他是賀知安嗎?
賀知安遲緩地眨了眨眼,莫名想起岑雲回那天在醫院裏跟他說過的話。
什麽平行世界,什麽因果定律,什麽我們在這個世界相愛,那必然就會在另一個世界相逢。
當初他只當這是些是摸不着邊際的鬼話,無心去聽,可卻字字都記在了心裏。
可就是這樣,更讓賀知安産生了無法抑制的慚愧感。
季岚見他久不說話,便知道他又鑽進去了牛角尖,嘆了口長氣,慢慢道:
“你不是不明白,只不過是不願意想明白,其實心裏清楚的很,要是岑雲回不喜歡你,何必要幹這種事情,但是小賀,你怎麽不想想為什麽呢。”
賀知安咬着嘴唇,沒有死皮可以啃咬,只在唇瓣上留下一排牙印。
答案其實馬上呼之欲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