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給我下來
給我下來
手機在腳底下邊震邊動,順着傾斜的地板逐漸滑到對面座椅下面,賀知安故意不去理會,撐着玻璃穩住身子,一點一點把玻璃窗徹底推開。
都到這個份上了,比起悲天憫人淚落雙頰,在如此凄風苦雨的情況下跟岑雲回默念臨終遺言,他還是更想像模像樣的搞封遺書,順着郵箱散布,讓世人銘記——
偷家是沒有好下場的!
賀知安冷酷地嘴角勾起四十五度仰望天空,三分漠然七分睥睨,十分抽筋。
從明天你我一刀兩斷恩斷義絕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從此一別兩寬各生歡喜,生,呃,生生不息。
太生生不息了。
電話自動挂斷,賀知安才恍若隔世般徒然吸進一口涼氣,以免自己被憋死。
好冷。
鼻腔,胸腔,似乎被這團凝結的冷氣塞滿了,一呼一吸,都帶着鈍而緩的疼痛感。
溫熱的液體順着嘴角淌了下來,賀知安伸手去摸,指尖觸目猩紅。
破裂的鼻粘膜血管像是一個無聲的預警,又像是鮮豔的信號燈。
他胡亂抹了一把,翻遍全身找到了半截衛生紙,草草壓住了鼻翼,看着它以飛快的速度吸滿紅色,無法承受的液體則順着手掌心,一直流進袖口裏。
這時,電話鈴聲再一次響了起來。
依舊是岑雲回。
賀知安愣愣地杵着脖子,回頭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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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早就滾進了座椅下,但是鈴聲招魂似的響,咬着他的心尖尖,一口一口的啃。
或許,這就真的是他跟岑雲回最後一次說話了。
哦,除非今天摔成了植物人,那估計還得上演一段牽着手在床邊痛哭流涕的離別戲。
不過這種屬于有來無回,姑且不算數。
但如果成功,那他以後就只能面對鐵面無私冷酷無情的拽哥影帝,這些個情愛與時光,終究還是會回歸到單方面在超話陰爬行到處要飯的正軌上。
到時候岑雲回藏頭不露尾,再想線下私聯,估摸着就得求爺爺告奶奶。
賀知安品味了一番自己想象出的場景:從默默注視到含淚離場,在無人在意的角落Say Goodbye,然後就讓這大雨繼續落下——誰見了誰不得說一聲這小夥腦袋瓜子不正常。
既然這樣,給自己最後一次私聯愛豆的機會總不過分吧。
他說服自己,以一個十分狼狽的姿勢慢慢趴跪在地板上,手機已經滾得很深,活是費了些力氣,才将手機從座椅下面掏了出來。
座廂随之輕微的搖動,搖搖欲墜。
賀知安幹脆坐在了地板上,屈膝靠在牆邊,
電話接通,岑雲回沒有一反常态地沒有任何寒暄,單槍直入:
“你在哪?”
賀知安把臉埋在羽絨服的領口,聲音嗡聲瓦氣,止不住的鼻血幹涸在手腕上,如紅色的江面。
“這麽晚了,當然是在酒店啦。”
他信口胡謅,佯裝出一副即将要睡覺的口吻,想打個哈欠敷衍了事,張了張嘴,沒能發出聲音。
詭異的片刻沉默後,賀知安道:
“岑老師有事兒沒,沒事我就睡覺了。”
話說到這裏,再遲鈍的人也能聽出他不願意再繼續将這通電話打下去。
雖然剛剛還在理直氣壯地說,就當白嫖最後一次,可真當聽到岑雲回的聲音,那些微博上,如山倒般的謾罵,便再一次占據了他的腦海。
可與其說是謾罵,賀知安卻也覺得,這裏面有幾分,是他造成的事實。
他沒辦法不去假設,假設一個自己從沒來過的世界。
岑雲回道:“我有事,下來一趟吧,在前臺等你。”
賀知安頓時愣住了,他無不惡趣味地想要回嘴,自己要是現在下去,可就不只是去前臺這麽簡單了。
但他又沒辦法直接說出口,只好往領口裏縮了縮,反駁道:
“有事兒電話說嘛,AO授受不親,誰知道你是來幹什麽的,萬一你想要對我圖謀不軌,那我豈不是遭殃了!”
虛張聲勢的底氣不足,他幹咳了兩嗓子以鼓動士氣,像只吹破皮了的氣球,聲音都高出八度。
可破天荒的,姓岑的不吃這套,甚至一反常态的強硬:
“賀知安,你下來。”
彼時岑雲回正全副武裝的帶着墨鏡口罩,風塵仆仆的站在酒店大堂。
他面前的桌子上放着個生日蛋糕,因為和主人一樣舟車勞頓,微微有些歪斜,邊緣的白色奶油倒在了透明罩盒上,十分慘不忍睹。
期間不斷有嘈雜的氣流聲穿過聽筒,刮擦着耳膜,發出呼呼而過的風聲,岑雲回的眉心越皺越緊,心知肚明賀知安現在壓根就不在酒店。
他這次來,原本是打算給賀知安過生日——那家夥向來不記陰歷,每每都是岑雲回拎着蛋糕禮物回了家,才恍然發覺。
這次也并不例外,岑雲回也正巧在離他不遠的城市裏拍完了最後一場,殺青戲,本想着要給賀知安一個驚喜。
如果不是半路看到了熱搜的話,那他知道現在,也仍舊覺得今天會是個好日子。
熱搜詞條寫得直白,簡介詞也近乎赤/裸,岑雲回逐字逐句讀過,幾乎是立刻給李成義打了電話。
但事情已經鬧大,即便要求撤掉熱搜進行公關,也要有個自圓其說的說辭。
可現在婚戒确鑿,如何偷天換日,實在難以想象。
或者有辦法,但這個辦法,只會讓如今的賀知安更加無法接受。
而現在迫在眉睫的,是要搞清楚,賀知安現在究竟在什麽地方。
岑雲回隐隐有些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那夜賀知安從露臺上一躍而下的身影,再一次出現在他的腦海之中。
他一面聯系賀知安的劇組,一邊盡可能的克制着焦躁的情緒,放緩了語氣,順着毛撸貓。
“安安。”
賀知安蜷縮着身體,看着摩天輪緩緩升高,彩燈帶在逼近頂端的位置不斷閃爍,敲得賀知安心中有如擂鼓。
“你理理我嘛,難道你在屋裏藏了人,才不願意下來見我的?。”
賀知安“切”了一聲,凍得牙齒發顫,:“你才藏人呢,你幹什麽非要上來,尊重點個人隐私不好嗎?”
他搓着臉頰,腳趾都被凍木。
不能繼續了,不然他在他跳下去之前,遲早要凍昏過去。
可岑雲回不依不饒:
“可是萬一你要跟我離婚怎麽辦,我們……我還有一些事想跟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