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放虎歸山
放虎歸山
婚戒沉甸甸壓在賀知安的手指上,宛若某種權利的過渡。
這很荒謬,但他腦子裏閃過的唯一的念頭,都諸如加冕禮——捧着皇冠的教皇和跪倒在地的群臣,高聳的拉夫領将國王慘白的脖頸勒緊,在窒息之前,接受光明神的賜福。
神的賜福。
岑雲回雖然表現的分外溫順,可賀知安還是已經感覺到了空氣正在變得稀薄,本就不可多得的氧氣被燃燒着,只留下一團燒得焦黑的思緒。
戒指是把鎖在他喉嚨上的項圈,随着岑雲回灼灼的目光,慢慢,慢慢收緊。
懇求。
賀知安回想着這個詞,覺得這壓根就是個讓他心甘情願鑽進來的圈套。
非常可怕的圈套。
他本能的意識到這一點,但卻沒有生出半分逃脫是心思。
這才是可怕的地方。
賀知安的肩膀止不住的寒戰——不光是肩膀,他渾身都怕冷一般微微哆嗦着,然後從緊咬的牙縫裏發出一絲聲音:
“從法律效益上講,你這算婚內出軌。”
岑雲回愣了一下,略顯遲鈍地挑起眉尾,有些哭笑不得。
他從身側抓過一頂四沿金絲帽,牢牢扣在了賀知安頭頂上,遮住賀知安既委屈又憤憤的眼神。
好像是在說:別說那勞什子鬼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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帽子的尺寸同樣偏大,茸茸的皮毛帽檐将賀知安小半張臉都兜住,他不太舒服的掙紮起來,試圖把帽檐推上去。
“好了好了,別亂動。”
岑雲回松開手,幫他撥開劉海帶正帽子,順便把墜着綠松石的挂繩帶,牢牢地系了在下巴上。
然後拍了拍賀知安徹底變得毛茸茸的腦袋:
“怎麽能算婚內出軌呢,我出軌誰了?我結婚證上的法定伴侶叫賀知安,白紙黑字寫得很清楚的,那你叫什麽?”
賀知安鼓着腮幫子,臉頰被包得更加圓滾滾:“我叫達拉崩吧斑得貝迪蔔多比魯翁,今天我就要帶上最好的劍,翻過最高的山,殺掉惡龍拯救公主。”
岑雲回樂得沒邊,死皮賴臉要歪在賀知安身上,沒完全穿好的深色藏袍的袖身從肩膀上滑下去,香肩半露似的。
賀知安推他,沒推動,哼哼唧唧又說了兩句不着邊際的話,岑雲回合眼聽着,偶爾附和幾句。
“把戒指摘下來,我才不要戴。”
他扥着婚戒,白金戒身卻死死箍住了拇指,怎麽也拽不下來。
畢竟是戴在食指上的尺寸,即便是岑雲回的,也并不比拇指粗到那裏去。
雖然戴上時輕而易舉,摘下時蹭得手都紅了,卻也沒能順利取下來。
幾家歡喜幾家愁,賀知安愁眉苦臉,在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大草原上,迫切得需要求助消防員。
岑雲回倒是沒能發揮出自己演技的半分水準,喜形于色,看得賀知安使着勁翻了個白眼。
*
戒指一時摘不下來,賀知安就一時不敢再把手爪子伸出來,就怕有粉絲心細如發,掘地三尺。
畢竟互聯網時代只要肯锲而不舍的深挖,別說黑歷史了,祖墳都能扒出來十八代姓甚名誰。
賀知安砍了爪子般落了個半殘,甩着袖子對岑雲回進行精神上的暴力襲擊,卻聽帳篷外傳來一句女聲:
“岑老師,您準備好了嗎?差不多就開始拍攝了。”
賀知安聞聲楞了一下,緊接着想起來,姓岑的穿這麽花裏胡哨的原因,是要去給郭必行當行走的工具人。
彼時他才真正仔細看了一眼岑雲回。
雖然岑影帝這小半生中飾演過的角色無數,俠客将軍不足挂齒,異邦皇子也是時有,但賀知安卻從未見過他的藏袍打扮。
比起影視劇中動辄刺繡滿身的藏風服飾,這間導演臨時在鎮上買來的藏袍不禁顯得樸素許多,缁色暗紋大身,金棕織金衣緣,肥大的下擺被系在腰間,本是很壓身高的穿法,卻仍舊襯托他器宇不凡。
賀知安一時覺得,岑雲回其實很适合去演藏地寺廟中,經年不出山門的喇嘛,任世事變遷,只掃門前雪。
“喜歡?”
岑雲回察覺到他的目光,所謂“清冷佛子”一秒爆改雪地拉橇犬,嘴角都快翹到了天上去。
賀知安忙噓了一聲,指了指帳篷外。
但很可惜,造型師小姐姐耳朵還不聾,她頓時面露難色,心中奔跑過無數自己撞破奸情被迫下崗,從此背井離鄉孤苦無依死不得其所的悲情境遇。
這能算工傷申請勞動仲裁嗎……
造型師小心翼翼地又問了一句,只聽拉鏈随着“滋啦”一聲被拉開,一個毛茸茸地身影“嗖——”的就從自己眼皮子底下竄了出去。
好消息,沒有奸情。
壞消息,你們孤男寡男共處一室在這換衣服?
岑雲回面色如常,造型師期期艾艾。
不過要是沒看錯的話,賀老師頭頂上的帽子是和岑老師的藏袍配套的吧我說……那是道具啊快還回來!
*
草原晝夜溫差大,單單的羽絨服已經不太能起到很好的保暖效果,吃過飯後,大家把能穿的衣服全都套在了身上,恨不得只露出一雙眼。
逃竄出獄的賀知安把兩只手縮在袖管裏,企鵝似的擺着兩只小短手,陳牧生正好把給他留的泡面熱好,招呼他趕快過來吃一口。
“剛剛導演說,晚上有可能變天,要我們做好準備。”
賀知安剛往嘴裏塞了一口熱乎乎的面條,呆呆地仰起頭,腮幫子鼓得像松鼠。
好嘛,郭導到底是個什麽跳大神跳的出神入化的體質,一次求雨終身有效,這種個人技還可以多回合使用的嗎?
他想了想,道:“帳篷倒是有防水層,睡袋也夠用,只要不是下的很大應該也沒什麽問題。”
但草原上的天氣不比內陸,怕就怕那個萬中有一,到時候別說帳篷了,車還能不能開出去,也是個不小的問題。
兩人皆是無奈,誰也沒有十足的信心保證不會出現意外。
賀知安邊着手收拾着炊具,邊時不時擡頭看一眼,生怕此時還月明星稀的天空,下一秒就在郭導的毒奶下下起瓢潑大雨。
但比起大雨先到達的,是一陣驚呼聲。
用腳指頭想就知道誰被放虎歸山了。
賀知安用一種幾乎可以稱之為奇怪的心理,輕輕哼了一聲,看也不擡頭看,別扭地板着臉,卻暗暗在心底說出和舉動完全不一致的腹诽:
是吧,我愛豆就是長得拳打鎮山虎,血洗娛樂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