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他演過啥
他演過啥
賀知安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客廳裏的燈不知道時候已經被關上,只留了一盞小射燈,柔和地打在牆面上。
他動了動身子,臉頰蹭着毯子往枕頭裏埋了埋,像是想要逃避光線般只露出了個毛茸茸的發頂。
自己怎麽會睡在這兒?
嗯,睡覺之前我在這着幹什麽來着。
賀知安眼神虛焦,呆滞着盯着毯子上看起來暖洋洋的小熊圖案,打了個哈欠。
好像在等岑雲回。
嘶——
估摸着是岑雲回半夜打電話說要回家的殺傷力太大,隔空就拿捏他本就搖擺的小心髒,喝完果啤又開甜酒,抱着平板自炊自飲,還緊張地啃了兩袋芒果幹。
緊張什麽來着……
賀知安歪着腦袋,正巧瞥見微博彈窗裏粉絲群仍舊慷慨激昂的讨論。
首當其沖的還是考公未遂的曲老師:
【你們說賀知安是不是星河老板他親戚啊,怎麽死活都看不出來有什麽招人喜歡的地方呢,年紀也不小了,他演過啥?】
賀知安眼巴巴愣了一會,有些心酸在。
但宕了機的記憶終于在這一瞬間獲得了關鍵詞,重新運作啓動,把他從溫暖的被窩踹到了北冰洋,整顆心都透心地涼。
什麽澄清,什麽雲安,這對産品的關系就好比那皇上您摸摸臣妾的心還痛不痛,臣妾其實是狐貍變得,但是我看她分明是祥瑞一樣的,八竿子打不着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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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鬼鬼祟祟地拉開毛毯,露出一雙眼睛,悄悄環顧着四周,偌大的客廳裏寂靜無聲,但鞋櫃外那雙屬于岑雲回拖鞋卻消失不見。
賀知安偵察兵似的又往外拱了拱身子,終于又找到了一件搭在椅背上的長款大衣。
敵方已經深入碉堡,是裝睡還是起床,這是個問題。
吃一塹長一智,我們還是得吸取上回失敗的經驗。
賀知安微紅着臉,把裝睡踢出了思考名單。
在看過互聯網雙方粉絲殺得片甲不留的兇殘,和不知道哪裏冒出來的CP粉的激情澎湃後,這種突然閃現的畫面還是有點太超過了。
事态的發展就一如脫缰野馬,颠得人仰馬翻。
賀知安此一時覺得自己矛盾,彼一刻又覺得岑雲回怪胎,兩種情緒在腦子裏擰成一根麻繩,拽得左右手東奔西走,好懸要從中間劈開,再塑一個兩者相容的自己。
他小聲的嘆氣,但很快又恢複了往常的模樣,掀開毛毯給自己倒了杯水,還沒喝上幾口,二樓樓梯上似乎便傳出來隐隐得動靜。
這一次有了心理準備,但賀知安還是佯裝出了一副忽然驚醒的模樣,瞪大眼睛咬着水杯壁,在岑雲回走過來之前怏怏叫他岑老師。
說實話,他也不太清楚這樣子的理由,但總覺得,如果自己對愛豆穿着睡衣在家中晃來晃去這件事習以為常,那才是恐怖如斯。
脆弱的心态隐隐作祟,叫嚣着正主遠離生活,賀知安心底陰暗地小人卻爬來爬去,呲牙咧嘴這是粉絲入侵正主生活。
更可怕了啊我說。
岑雲回穿了身不太常見的無袖衛衣和衛褲,應該是剛剛洗過澡,頭發還是半濕的,劉海柔順地伏在額前,中和了他外露的氣場,到顯得有幾分青春洋溢。
賀知安臨死還不忘多看了兩眼他手臂上肌肉線條,抿着嘴唇想要摸手機。
“我吵到你了?”
岑雲回走下來,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臂:“這樣很奇怪嗎,要不去換掉好了。”
他擦拭着未幹的水漬,指尖畫着圈碾開在皮膚上,不時就壓出一道紅暈。發梢的水滴随着低頭的動作“啪嗒”滴在眼角,淚似得滑落下來。
賀知安呼吸凝滞,便見岑雲回垂下眼睫,漆黑的瞳仁微微顫動,道:“剛才沒有找到睡衣,也還沒來得及貼抑制貼,我身上又有味道了嗎?”
他連忙搖頭,表示自己什麽都沒聞到:“沒有沒有,挺好的,就是不常見你這麽穿。”
岑雲回撥着有些蓋眼的發絲:“怎麽起來了,不舒服了嗎?我不敢叫你,還想着要不要也來下面睡。”
他指了指一旁扔在沙發上的被褥枕頭,俨然是要來打地鋪的節奏。
賀知安差點咬了舌尖:“就是有點口渴,起來喝水的,岑老師你,你不用睡着兒的,我待會就上去!”
樓上好歹還分房,卧室門一鎖就是獨立空間,現在着架勢……
怎麽看怎麽不對勁啊……
他像是佐證般捧起玻璃杯又喝了一口,這才後知後覺溫水壺裏的水有些甜滋滋。
這好像是蜂蜜水的味道诶。
賀知安狐疑地咂摸着嘴裏的味道,心說這是什麽牌子的保溫壺,怎麽從早到晚水溫還這麽強悍。
他倒是全然沒想過究竟是水的問題還是人的問題,直到岑雲回都走到跟前了,還在那裏研究保溫壺上那一串兒蚯蚓似的外國字。
“安安。”
岑雲回叫了他一聲,伸手扶穩了險些要撒出來的水杯。
他仔細得瞧着賀知安,嘆了口氣:
“怎麽眼圈這麽深,都要挂下來了,是因為綜藝的事情?”
賀知安愣了一下,還沒來得及否認,只見岑雲回眼神暗淡,捏着他的指頭,想用力,卻又不舍得:
“為什麽沒有告訴我呢。”
賀知安啞然,實在不願意将我樂意之至托之于口,他小心翼翼把手指抽出來,低頭時看見兩人手上如出一轍的戒痕,打好的腹稿被燒成灰燼。
“忘了。”
岑雲回眼睫顫了一下,像是對這個字眼PTSD般苦笑。
“那總要記得什麽吧,安安。”
問題突兀又尖銳,饒是在岑雲回平靜的語氣下都有些刺痛人心,賀知安不知道如何回答,卻察覺出這個問題背後似乎另有深意,他怔怔地擡頭,緊張地攥緊了拳。
但岑雲回很快就皮球似的洩了氣,自己給自己了臺階下:
“總要記得明天想吃什麽吧,皮蛋瘦肉粥怎麽樣,還是想喝甜粥?”
賀知安眼睛霎時一亮:“能不能喝酸辣湯,吃小籠蒸包也行,我不挑的!”
*
雖說嘴上不挑,但早飯時賀知安還是剩下了半碟雞蛋糕。
剛送去洗澡的七七蹲在他倆中間喵喵叫,礙于岑雲回的面子,正克制着自己往桌子上跳。
說來也怪,賀七七膽小貓慫,做了幾個月流浪貓都不改本性,平時除了親近賀知安和岑雲回,頂天再讓阿姨抱一抱,外人來了恨不得在床底下睡半宿,也不肯探出貓腦袋。
但饒是這樣,它對待兩位鏟屎官的方式也截然不同。
賀知安脾氣好,給壓給蹭給梳毛,所以七七非常喜歡睡在他身邊,只不過被岑雲回以打擾不方便為由驅逐過好幾次,從此只能乖乖睡貓窩。
所以可以見得,岑雲回在這貓身上還是有點類似大家長的威嚴在,雖然還是會被這貓蹭一身毛毛,但相較于和賀知安在家的無法無天,它還是能夠遵守貓德,老實一些。
七七叫得嗲,大尾巴像個掃地機器似的來回蹭,賀知安忍不住低頭看了它一眼,接着這貓就後腿一蹬,前爪搭在了他的膝蓋上,看起來好長一條。
“七七,”岑雲回收拾碗筷,無可奈何地瞥了一眼撸貓的賀知安:“他吃過罐罐了,就來鬧人的,老大的貓了,越來越愛撒嬌。”
賀知安騰出一只手來當着它不讓貓繼續往上扒拉,順手把裝着雞蛋餅的碟子朝裏推了推。
“七七多大了?”
“要有五歲了,片場撿來的時候就已經五個月,發/情發的厲害,剛到家的時候二十四小時的叫,要不是你攔着,我就要把他扔回去了。”
賀知安傻笑:“我才不信你會扔了呢,套圈套到鴨子都不敢不養的人,還專門買了籠子,結果養了沒三天,鴨子太脆弱,自己死了,你還心疼的要命。”
岑雲回手裏的盤子“哐當”一下掉回桌子上,碰碎一角,發出刺耳的聲響。
賀知安吓得一跳,連忙從椅子上站起來,俨然狀态外:
“怎,怎麽了,我說錯什麽了,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岑雲回手心都是涼的,他一把鑽過賀知安的手,反複确認剛才崩壞的瓷盤沒有把人割傷,卻還是難以抑制道:
“你剛才說得是從哪知道的,安安,你是不是想起來點什麽了。”
鴨子的事情發生在他們結婚第一年,岑雲回和和他回老家過元旦,花燈沿着舊古城擠擠挨挨,其中難免穿插着投壺射箭套圈似的小玩意。
賀知安人菜瘾大,四十個圈顆粒無收,最後咬牙又買了十個,兩人對半,套到一只面黃肌瘦的小黃鴨。
鴨子在賀知安家養了三天,第四天就奄奄一息,賀知安他媽背着倆人給埋了,又買了只新的塞回來。
但因為第二只實在生龍活虎,嗓音洪亮嘎嘎嘎,還不到半個小時就被識破。
賀知安愣愣地回想了很長時間,不知道為什麽岑雲回看他的眼神這麽熾熱。
但或許他反應過來,也是不太原因承認的。
“是你微博上寫得吧,很久很久的事情了,我說錯了嗎”
岑雲回搖頭:“沒有,是你記性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