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正面上我
正面上我
賀知安是被鬧鐘鈴聲吵醒的。
不是一個,是三個。
手機平板電子手表齊齊上陣,從床頭響到床尾,在短短的一分鐘之內,依次為他播報了今天B市的風向溫度穿衣提示,七嘴八舌的像個二流樂團。
他掙紮着關上鬧鈴,把自己又往被子裏縮了縮,壓根沒有要起床的意思。
剛合眼,賀知安便覺得身邊床墊陷了下去,随着一嗓子嗲聲嗲氣的叫喚,一條熱乎乎的貓就像大圍脖似的,毫不講理地壓在了他身上喵喵叫。
這貓被養得膘肥體壯,一時壓得賀知安都有些喘不過氣,他擡手剛要去推,七七卻忽然警醒的豎起耳朵,不知聽到了什麽,一躍而起,撒開蹄子從床上跳了下去。
“怎麽跑這兒來了,人家睡覺呢。”
聲音一出,本想起身的賀知安像是被掐住了後脖子,呼吸都不敢太快,借着那貓跳出去的功夫往上拽了拽被子,只露出一對眯着的眼。
是岑雲回。
他手裏拿着個開了封的貓罐頭,灰色居家服的袖子挽起,甚至還穿着條粉格紋的圍裙,晨間光影浮動,眷戀般從他的臉頰上撫過去,營造出一層神性的光輝。
七七頂着腦袋喵喵叫個不停,将貓毛娴熟的蹭了他一褲腿。
“七七乖,樓下去吃,好不好。”
賀知安自诩見過了大場面,但這副畫面實在是少見——即便是影視劇,岑雲回也沒有以這樣賢良淑德的形象出現過,更別提用這種溫柔的語氣逗小貓。
逗什麽貓啊,不要因為我是一朵嬌花就憐惜我,請岑影帝正面逗我!
心底陰暗爬行的小人連做四個後空翻,眼睜睜看着這簡直可以帶入墳墓陪葬的場景轉瞬即逝,恨不得立馬撲騰起來,在超話寫三千字小作文歌頌自推的美麗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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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聖女是什麽!我問你這不是聖女是什麽!
聖女——啊不,岑雲回很快帶着貓離開了房間,賀知安頂着淩亂的頭發從床上坐起來,活動着酸麻的筋骨,覺得自己這一覺睡得格外的長。
這期間他有幾次有醒過來的苗頭,可是眼皮上就好像被壓了秤砣般難以睜開,連動動手指的力氣都沒有。
而岑雲回,似乎一直在他身邊。
不過也是,他都睡成死的了,沒人把他搬來運去,估摸着這會兒早就被賣了,但是這個将他抱下車的人是岑雲回的話——
賀知安捧着臉在床上翻來滾去,莫名的羞澀和暗爽燒得他臉頰泛紅,止不住傻樂起來。
好想看,誰來給我開個第三方視角讓我看一眼是怎麽抱的啊嘿嘿。
不行不行,他一頭紮蓬松的鵝絨枕裏,身體跟着床墊顫悠了兩下,心髒怦怦跳:
堕落,太堕,我出三百塊再來一次。
那股殘留在枕頭上的木質調香氣再一次襲來,帶來獨屬于岑雲回的标記性味道。賀知安被這味道裹挾着,很不安分地蹭着小腹,他止不住地聳着肩胛,試圖躲避殘留在身上如手撫摸時帶起的癢意,腦海中唯一的念想,只剩下信息素。
他想,這個賀知安應該已經和岑雲回結成了番,信息素對标記過後的OMEGA有着不可抗拒的吸引力,自己現在的做法和沖動是合理的,可以被解釋的,而不是——
可他不是這個賀知安。
熱潮之後的冷汗黏在後背,賀知安踢開不知道什麽時候裹在身上的被子,逃似的離開了房間。
別墅的餐廳在一樓,旁邊緊挨着開放式廚房,七七晃着尾巴舔罐罐,一擡頭,瞧見姓賀的鏟屎官蹲在臺階上,鬼鬼祟祟露出半個腦袋。
然後,舉起手機,對準了廚房忙碌的粉圍裙。
餐桌上的食物倒是豐盛,典型的中式早餐,油條包子小鹹菜,還有一碗熱騰騰的米粥,岑雲回假裝沒瞧見大清早就演私生的賀知安,掀開蒸汽鍋的蓋子,娴熟地用勺子把白煮蛋撈起來丢進準備好的涼水中,給出個十分上鏡的側臉:
“睡得怎麽樣,先坐下吃點東西,昨天晚上看你睡得香,就沒有叫醒你。”
賀知安心虛得很:“挺好的挺好的,害得您去睡客房,瞧着眼圈都青了。”
岑雲回神情之中流露出些許玩味,沒反駁,模棱兩可遮掩道:“昨天接觸了個新本子,很有趣,我覺得你會喜歡的。但現在,可能要和你保密。”
他眼神看得賀知安有些慫,剛鼓起勇氣落座的屁股在椅子上蹭出去半個,試圖離得岑雲回稍微遠一點。
好恐怖,怎麽會有人剝雞蛋也剝得陰氣森森,岑影帝新角色是……地獄判官?
賀知安猛得一激靈,打了個寒顫。
往後幾天,岑雲回的工作好像也忙了起來。
這種忙碌之下,他卻還能每天雷打不動的來個閃現到家,點卯似的過來喂貓喂老婆,順便監工已經陸續進場對露臺進行封窗的施工隊。
意志力恐怖如斯,驚得賀知安猛猛嚼薯片。
但事情總有不巧,閃送服務偶爾也會有幾次超時配送,到家時賀知安已經睡下,那第二天一睜眼,廚房裏就會出現粉圍裙的田螺小岑,煮粥撸貓腌小菜,附贈線上收費的甜蜜早安。
賀知安覺得這日子過得,太像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土財主,自我批判了半宿,深感這樣下去,很有可能在折壽之前,先因為沒和愛豆保持距離導致突發心髒病,随即痛定思痛,做出了個違背祖宗的決定。
*
季岚電話打進來的時候,賀知安正站在已經封了窗的露臺上發呆。
這裏視野很好,陽光和煦,适合長貓。
七七翻出圓鼓鼓的白肚皮,誘惑着讓賀知安摸一摸。
軟乎乎,毛茸茸,手感像個芝麻餡湯圓,一摸就是好貓。
電話那頭的季岚聽着他嘿嘿傻笑,為自己剛剛還在怕這孩子郁郁寡歡上吊自殺了此殘生的想法,感到了幾分悲哀:
“你好利索了?”
賀知安沒明白她的意思,含糊地啊了一聲,一副睡得太飽卻精神萎靡的堕落模樣。
七七抻長了身子,打了個賴皮蛇似的哈欠,趁着賀知安腦細胞重新打卡上線的功夫,一溜煙跑了個沒影。
“郭導跟我說你明天就能複工,岑雲回知不知道?”
“我複工,為什麽還要他知道?”
他下意識地答,但緊接着反應過來自己如今的處境,補上一句:
“我身體沒什麽問題,要是再不複工,違約金倒是大大的有。”
季岚翻了個白眼:“別說這些沒用的,收拾收拾東西吧,我給你訂機票。”
末了,還關切叮囑:
“你知道行李箱在哪嗎?”
行李箱行蹤難定,但成事在人為——賀知安認命般把二樓的門依次推開,在被一間痛屋閃瞎狗眼,唾罵同擔的經濟實力之後,終于在邊角找到衣帽間。
只不過還沒等他進去,裏面就傳出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
“喵~”
“欸?”
“喵喵,喵嗚。”
随着衣櫥的推拉門被撓開,剛還在曬太陽的獅子貓叼着袋小零食從裏面慢慢鑽出來,抖了抖鬃毛,步伐從容地把還沒開封的雞脖放到了賀知安腳邊,然後揚起臉,喵喵叫個不停。
賀知安愣了一下,蹲下撿起雞脖,在七七催促的喵喵聲中撕開包裝,還沒來得及納悶貓零食怎麽會放在衣櫥裏,身後就傳來熟悉的聲音:
“怎麽在這?”
七七反應比賀知安要快得多,喵嗚一個彈跳起步,搶過零食,靈活地從他腿間鑽出去,只見岑雲回居高臨下地把門一關,嘭的一聲,那貓來不及急剎車,昏頭昏腦地撞了上去,只棄脖保命,臨走還不忘嗷了一嗓子。
賀知安被這一唱一和搞得有些懵,有點幹了壞事被抓包的羞愧,摸索着後頸,讪讪道:“收拾收拾,要複工了。”
岑雲回點了點頭,像是知道賀知安要幹什麽般從櫃子中拉出行李箱,笑道:
“我幫你?”
賀知安連連擺手,多不好意思,咱倆雖然一個被窩裏躺過,小手牽過,不為人知的一面也見過,但一想想這麽個大明星吭哧吭哧給自己收拾行李箱,那股子暴殄天物的地主老財既視感便再一次湧上心頭。
岑雲回這張臉,還是放熒幕上有些距離感好看,湊太近,容易心律失常。
雖然遭到回絕,可岑雲回也沒有要走的意思,全然看不出他身上還壓着四五條要趕的通告,盤正條順模特似的站在門口,看賀知安沒頭蒼蠅般找衣服。
衣帽間很大,除去有一扇櫃子裏裝的是賀七七零食罐頭,剩下琳琅滿目,幾乎全都是兩人的衣服和配飾,簡直像個小型服裝買手店。
賀知安頓覺無從下手,心說知道岑雲回的私服OOTD每次都能以屠榜的姿态虐殺排行榜,誰能想到這小子居然有這麽多套衣服啊。
他局促地咽了咽口水,掏出兩件人畜無害的白T牛仔褲扔進行李箱,身後一直沉默的岑雲回忽然開口,指着他身旁靠牆的櫃子:“海邊風大,裏面幾件外套也帶上吧。”
“哦,哦,诶?”
賀知安愣了愣,狐疑般扭過頭去,目光在岑雲回從容不迫的臉上審視一番,心裏忍不住泛起嘀咕:
我說過要去海邊這回事兒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