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與神子

第7章 聖誕

聖誕

當晚幸村就住在了德久家。

德久爸媽熱烈歡迎，認為這是從不帶朋友回家留宿的英美裏跨出的一大步。

“朋友？”上樓時，幸村似笑非笑重複。

“是啊，朋友就是朋友啊，朋友是不可以變成情人的，變成情人就不能光明正大告訴別人我們是純潔的友誼……”

幸村還在等着她往下編，下一秒臉頰被親了一口。

“朋友是不能這樣親親的。”英美裏在他掌心撓了一下，“你說呢？幸村君？”

幸村反手握住她手指：“也不可以這樣握手，是不是？”

他垂眼淺笑的樣子本來就好看得不可思議，更何況兩人站在二樓樓梯口，頭頂的燈恰好打在他面頰上。

瑩白幹淨，反而讓眉目間英氣的美感凸顯出來。

想親。

英美裏深吸一口，不過不行……

嗯？

有什麽不行的？完全沒有吧！

正牌男友，不就是拿來親的嗎！

她拉着幸村繞開樓梯口最明亮的燈光，将他壓在一步之隔的昏暗牆壁上，毫不猶豫地親了上去。

完全不像各種文學作品裏所說的那樣，幸村的嘴唇并沒有很甜，但确實非常軟。

看上去薄薄兩片，實際卻有些分量。

英美裏懷揣着一種實驗精神，先含了含上唇，又舔了舔下唇，親得樂此不疲。

唔，也親一下唇角。

幸村因此感到一種鮮見的辛苦。

他……雖然這麽說很奇怪，但他其實還有些沒能回神。

從門外告白成功，到現在被按在牆上親，也就過去不到十五分鐘而已。

他和英美裏似乎是已經确認了情侶關系，但其實剛脫離朋友關系沒有多久。

這時候也只是第二次接吻，幸村甚至不知道該用什麽姿勢抱她比較好。

而且，英美裏比他想的，要主動太多太多。

以至于完全超出了幸村的預料。

畢竟他的女友在确認關系前表現出來的遲鈍，是能夠跟赤也争奪[立海大最遲鈍之人]寶座的程度。

幸村早做好心理準備，卻絕不是一上來就被猛親的心理準備。

甚至還忍不住握上英美裏的腰，意圖稍稍阻止她的前進：“等、等一下……英美裏，阿姨他們還在下面……”

已經逐漸展現出成熟青年氣質的英美裏，依言停了下來。

啊，這算阻止成功了嗎？

幸村松了口氣，心情卻好不起來。

連他自己都覺得自己變得奇怪——明明英美裏照他說的停下了，卻還是不滿意。

得寸進尺、又口是心非，這可不是他欣賞的特質。

幸村于是垂眸。

“精市。”英美裏叫他，“精市不喜歡接吻嗎？”

“……”這要他怎麽回答。

幸村不知道自己的耳廓已經開始飛快變紅，并不看她，像是抱怨：“不是不喜歡……”

“不是不喜歡，就是喜歡？”

他忘了自家經理大人才是最會得寸進尺的人，幾句話間，又湊近：“正好，我也喜歡。”

“唔……！”

“樓上好像有什麽聲音？”

一樓客廳裏，抱着抱枕看電視的德久媽媽有點疑惑。

“是貓吧，我們這一片野貓很多的。”

“冬天也有貓嗎？”

“貓會冬眠嗎？”

“不知道哦……”

兩人沒讨論出一個結果，二樓兩只貓已經蹑手蹑腳進了房間。

英美裏從來對自己很坦誠，想做就做，既然想一直親，幹脆就一路摟着幸村的脖子進房間。

好在冬天衣服穿得多，她伸手扒拉了半天，也就脫了件羽絨服，遂作罷。

等她從面前離開一截，櫻花氣味淡了，幸村才像是恢複了正常的呼吸節奏一樣，長出兩口氣：“……呼、呼——滿足了嗎？”

也許因為久久沒說話，他的聲音微啞：“英美裏真是很擅長欺負人。”

讓他的心一會兒落在谷底，一會兒飄在雲端，一點不受控制。

還樂意得不得了。

說什麽呢，這個最會欺負人的家夥。

英美裏輕輕瞪他一眼，面前落下幾縷碎發，這才意識到自己紮起的長發也有些散亂，幹脆直接拆掉發圈。

光亮柔軟的象牙白長發一下鋪開，落在深紫的床單上，像一捧盈盈月色。

幸村下意識伸手去攏，将微涼的發絲全都包進手裏。

不想。

就算只是床單，也不想她的頭發落在別的地方。

英美裏沒注意他的動作，反而擡手環住他的腰。

手感一流啊。

窄而不柴，胸口到胯骨之間一道柔韌的凹處，恰恰好能讓她一邊一只手，把住幸村的腰。

厚度剛剛好……

名正言順的某人，忍不住捏了捏腰側曲線漂亮的肌肉。

幸村低頭看她。

眼神說不上有什麽情緒，但意味深長：“又想要欺負我了？”

隔着襯衫和針織馬甲，總覺得不過瘾。

英美裏不理會他，兀自把手伸進馬甲裏。

這下就只隔着一層薄襯衫了。

幸村的呼吸變重幾分。

她真是……

想怎麽胡來，就怎麽胡來啊。

無奈之外，幸村又感到一種異樣的欣喜。

英美裏不是不知道分寸的人，卻對他任性肆意，光是這件事本身，就足夠讓他清楚自己的特殊。

對英美裏來說，他也是一個特殊的存在嗎？

這念頭一起，就難以自抑。

他俯下身，輕輕從眉梢吻到鼻尖。

那兩只手當然不會只在腰側流連，漸漸的，一手往後去摸後背因為情緒而格外緊繃的背肌，一手往前，戳了戳他的小腹。

似乎還想把襯衫從腰帶裏拽出來。

夠了。

幸村終于忍耐不下去，捉住她在前的那只手。

英美裏眨眨眼看他：“怎麽了？”

幸村嘆氣：“……不可以繼續了。”

至少今天不可以。

還什麽都沒準備呢。

英美裏撇嘴：“小氣阿村。”

幸村并不反駁，目光灼灼看她，又低頭親親她眼角：“嗯，我是比較小氣，要麻煩英美裏多多容讓了。”

“好吧，誰叫我大人有大量。”

大人有大量的英美裏大人起身去洗漱，臉上撲滿洗面奶泡沫，還抱怨這香味不喜歡。

她跟沒事人一樣，不知道幸村在身後盯了她幾眼。

總有一天……

他輕輕哼笑。

英美裏的體力，他這個社團部長最清楚不過，力大無窮是真的，沒什麽耐力也是真的。

……總有一天，讓她沒力氣再欺負人。

*

幸村很少賴床，聖誕一大早卻起晚了。

下樓的時候還給自己做心理建設——哪有剛在女朋友家裏留宿就睡過頭的人呢？

結果到客廳一看，一個人都沒有。

倒了杯水喝，又打開電視給自己烤吐司的時候，英美裏才從外面回來：“你醒啦？”

幸村聽到耳朵裏，總覺得有點微妙：“嗯。叔叔阿姨呢？”

“過二人世界去了。”

英美裏倒是很習慣，她穿越過來二十多年，對自家爸媽黏黏糊糊的感情習以為常。

看幸村端着水杯不坐下，還覺得奇怪呢：“看電視呀，我給你買了咖啡。”

幸村就在她旁邊坐下。

吐司吃完，咖啡喝得還剩個底，他才反應過來。

這不也相當于是，他們兩個的二人世界嗎？

正想着，手臂被英美裏擡起來，整個人鑽進他懷裏。

幸村身材有多好，昨天晚上已經被摸查得明明白白，英美裏拉着他的手指，頭正好靠在他胸前。

起伏的弧度剛剛好撐起她的脖子。

這下看電視看得格外快樂，伸手想拿桌子上自己沒喝完的咖啡，發現手夠不着，就使喚男朋友：“阿村，我的咖啡——”

話沒說完，被幸村把着腰抱起來，放到自己腿上。

“要咖啡還是要我。”他用鼻尖去碰英美裏的下颌，“選一個。”

“咖啡。……好了好了，別蹭了，你你你，這樣行了吧？”

還心不甘情不願的，幸村又想氣又想笑。使喚他還不給甜頭，但一看英美裏神采飛揚的那雙眼睛，心又軟乎乎地松下來。

真是，一點氣都對她生不起來。

兩個人膩膩歪歪在沙發上過了一上午，中午該出門覓食。

原本想着就在附近解決了，晚上再吃定好的聖誕大餐，真田一個電話打過來。

“幸村，德久。”他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冷凝，但熟悉他的人都能聽出來裏面有一絲搞不懂情況的迷茫，“今天有空一起吃飯嗎？”

好巧不巧，沙發上兩個人簡直可以說是全世界最熟悉他的兩個人了。

幸村和英美裏對視一眼：“可以啊。”

“肯定是被蓮二慫恿的。”一挂電話，英美裏就說，“聖誕節哪有情侶不約會的啊！”

幸村把咖啡給她：“不一定，也可能是雅治。”

整個立海大，要說好騙……不是，單純，恐怕切原赤也是當之無愧的第一名。

再往上數就是真田了，連桑原跟丸井都比他智慧。

要回神奈川也不算麻煩，半小時不到已經抵達橫濱。

幸村沒開車，兩個人就打車去了立海大附中。

司機一看就知道他們倆不是學生，笑着說：“是回來看看母校？從立海大出去的學生，可都很了不得呢！”

又覺得一男一女單獨一起坐車，關系肯定不簡單，有些試探地問：“校園情侶？”

幸村就笑，在司機看不見的地方輕輕握上英美裏的手指：“确實是在學校認識的。”

下車的時候英美裏問他：“很想當校園情侶？”

幸村看着她的面容，想了想：“在學校的時候很想。”

那時候還在念高中，他跟真田他們繼續讀立海大高中部，英美裏去了東北的烏野。

他站在經過幾百次的校門口櫻花林，又或走過學校養鴨子的人工湖，就會想起她。

“……那時候會想，如果國中就一起早戀，學校裏會是什麽反應。”他自己說起來也覺得幼稚，忍不住地笑，“應該會有很多人讨論吧？”

“豈止！”

英美裏掰着指頭數：“首先，老師們就會很頭痛。”

兩個風雲人物談戀愛，其他同學吃瓜是吃爽快了，老師們估計得焦慮壞了。

幸村和英美裏成績都好，又是擺明了有主見的類型，輕不得重不得，都不知道該怎麽管。

“其次——赤也估計會更倒黴。”她聳肩，“以前他還能靠着小動物直覺在我們倆不對付的時候生存，要是一條心了，他可怎麽混啊。”

幸村笑得停不下來。

吃飯的地方就在校門口不遠處，學校外頭絕對是一個城市飲食最豐富的地方。

立海大全員對這家開了二十年的蓋飯店贊不絕口，後來又轉型做料理，也是樣樣好吃、價錢公道。

兩個人一進去，二樓包廂就鑽出來一張白生生的臉：“部長！學姐！”

從窗戶一看就能看到人，切原揮着手打招呼，緊跟着後面鑽出來丸井、桑原、仁王……

個個都用看稀奇的眼光上樓梯的兩人。

-竟然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昨天部長的真情告白你沒聽見？

-就是聽見了才覺得不像啊！你覺得那是部長能說得出來的話嗎？

-你們倆真是不要命了啊……

眼神交流的技能無師自通，直到英美裏和幸村站到門口。

幾個人收了眼色，立正站好：“部長好！經理好！”

樓上樓下的人全都擡頭看。

英美裏捂臉沖進去，真是丢死人了！

坐下點完菜，包廂忽然安靜了。

裏面是榻榻米圍着方桌，底下挖空留了放腿的地方，英美裏挨着幸村坐，後者先把碗筷燙了一遍，又把濕巾拆開給她。

茶水倒了一半，聲音放得很輕：“這樣涼得快，你別急着喝。”

英美裏看他一眼，意思是‘你以為我連這個都不知道？’，幸村就又笑了。

“你今天也太愛笑了吧。”英美裏納悶，“這麽喜歡聖誕節？”

幸村笑着搖頭：“不是喜歡聖誕節。”

柳跟老僧入定一樣不看他們倆，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不是喜歡聖誕，那是喜歡什麽？他想都不用想。

也虧得剛确定關系，他想幸村的心情一定很好，所以被打擾了聖誕的約會也沒大生氣。

柳轉臉去看到現在都無知無覺的真田，他的好友還是那種外人看不出但熟人一眼看穿的呆滞表情。

好吧，傻人有傻福。

“德、德久學姐，你真的和幸村部長在……”切原鼓起勇氣問，“談戀愛嗎？”

切原，好樣的！

丸井和仁王都在桌子下給他豎大拇指。

英美裏輕掐了一下幸村握着她不放的手心：“是啊，昨天你們不是聽到了嗎？”

“聽是聽到了……”

切原想，他怎麽就一點都不敢相信呢？？？

其實他也不是昨天才知道的，這之前，柳學長和丸井學長他們都說過，讓他別幫以前的同學給德久學姐遞聯系方式。

“部長會超級超級生氣。”丸井學長沖他抹脖子，“到時候就笑眯眯地把你這樣那樣。”

切原還不服氣呢，說他是不太聰明但也不傻，那肯定是不能給的啊！雖然不知道為什麽部長會生氣。

而且他也不覺得德久學姐會看上自己那群同學。

那時候在網球部訓練，周圍來看的男生女生都很多，學姐自己不清楚，他們這些部員卻很明白。

女生裏至少有一半是來看她的，男生嘛，估計也能有一多半。

他們打比賽聚餐也免不了聊這種粉色話題，有時候還要比誰收到的情書多、誰收到的巧克力少。

學姐那裏從來不少，但她根本不提這種事，就像完全不放在眼裏。

切原也說不上來，但迷迷糊糊就是覺得，德久學姐是沒把這種事放在心上的。

他甚至完全想象不出學姐喜歡一個人的樣子。

更不用說，那個人還是幸村部長……

“有種疊加雙重buff的感覺。”他嘀嘀咕咕，“這到底是什麽配對呢？”

他就坐英美裏左前的位置，她一聽，樂了。

什麽配對，當然就是經理和部長的标準配對啊！同人文不就是這樣寫的嗎？每家部長最好就跟經理內部消化，或者和別家經理交叉配對嘛，有什麽想不通的！

想到這裏，她忍不住彎起眼睛笑了一下。

幸村一瞥就知道她在打壞主意，換做以前，可能端着部長的身份讓她別太過火，又或者笑眯眯作壁上觀，将其他人的窘樣收進眼底。

但現在不同了。

英美裏伸手拉他衣袖，幸村就順力靠過去。

他剛交往一天的女朋友，不知道第幾次親上了他的嘴唇。

幸村忍不住要笑，餘光略過赤也=口=的怪面孔，大手扣在英美裏腦後。

——現在，他是她的共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