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季朝昭睡這四十分鐘,把昨夜失眠的覺全部補了回來,突然察覺到軟綿綿的觸感,他閉着眼搖了搖腦袋,慢悠悠地睜開眼睛,睡眼惺忪,像還是在夢中似的,一臉迷茫地看着面前圍着他站在一塊兒的小朋友。
小朋友們的眼,見他醒了之後立馬放了光:“季老師,您醒啦。”
季朝昭當下臉一紅,這也太尴尬了,在學生面前睡着,他登時清醒了過來,撓了撓後腦勺,頗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釋了一句:“不好意思。昨晚沒睡好。”
站在最前面的小女孩紮着兩根小辮子,肉呼呼的小臉蛋,說話奶聲奶氣:“不要緊哦,季老師。季老師,您長得真好看。”小女孩兒說完又問問周邊的人,“是吧?”
其他人也附和着點頭:“我們這兒的老師,就屬您最好看啦。季老師,明天你給我們上課是嗎?”
小朋友們滿眼都是期待,季朝昭瞅了眼站在門口的謝顧全,接着點了點頭,心想着,這兒也就謝顧全一個老師,謝顧全那長相吃撐了也就中等偏上,當然比不得自己,因此難免心中有些小得意,小孩兒說得話總歸都是發自肺腑而言的,不像自己那些狐朋狗友,只會一昧阿谀奉承。
雖然他對阿谀奉承這種行為十分鄙夷,同時又很享受被人追捧的感覺。
謝顧全回過頭來,見他醒了,把他喊了出來:“睡得還舒服?”
季朝昭沒聽出話裏反諷的意味,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脖子:“還行。”
謝顧全吭哧一笑。
“你又笑我?”季朝昭瞪他,“就你們這破地方,那破床,我哪裏能睡得慣?躺了一晚失眠不說,還整得我腰酸背痛。”
“瞧把你金貴的。”謝顧全沖他說完,又伸手招呼孩子們去食堂吃中飯,孩子們聽着吃飯二字,像飛出囚籠的金絲雀,一齊刷刷地飛奔過去。
“總歸比你金貴。”季朝昭不想同他說話,覺得有辱自己的身份和地位。
謝顧全沒搭理他,雙手插進兜裏,縮了縮脖子,有意無意地說:“你要是想早點回家,最好讨好讨好我。”
“你這什麽意思?”季朝昭橫在他前面,攔住他的去路。
謝顧全要比他高半個腦袋,于是微微彎着腰,腆着笑容:“沒有我的認可與準許,您的父親是不會來接你回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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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朝昭突然覺得腦袋嗡嗡響,眼前一黑,清醒過來後立馬張望四周:“這是變形記吧?這是XX衛視那個變形記吧?導演在哪兒?出來,我不玩兒了。”
謝顧全一把拎住他的後衣領,半推半就着朝食堂走,季朝昭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覺得自己成為了一只仍人宰割的小綿羊,心裏頭非常不是滋味兒。
食堂裏的小朋友們已經吃上飯了,兩菜一肉一湯,外加一個蘋果,營養勉強算得上均衡。
季朝昭和謝顧全坐在一塊兒,他看着餐盤裏的飯菜,着實半點食欲都沒有,色香味沒有一項到達他的味蕾底線的,幹脆放下筷子,雙手插在胸前,百無聊賴地觀望四周。
“你打算一直都不吃?”
季朝昭冷笑了一聲:“不吃。”
“行。”謝顧全面無表情地收回眼神,“愛吃不吃。反正餓死的不是我。”
“唉?你這人怎麽說話的啊?”季朝昭被氣飽了。
“是我逼你不吃的嗎?”
OK。不和這種人計較。季朝昭咬牙切齒的安慰自己。
這一天,季朝昭都跟在謝顧全的屁股後面——他也沒地可去,人生地不熟的,走哪兒都覺得怪尴尬的,平日裏身邊總是圍着一群人,如今自己孤零零地身處深山老村當中,他的孤獨感瞬間被放大了。
季朝昭最憎恨被人抛棄,所以,他恨他的母親,同時更恨他的父親,他責備自己的父親無能,無法将妻子挽留下來。
你要說這二十多年來季朝昭的自甘堕落是為了報複他的父親,也并非并無可能,但他絕不會承認這件事,由于那奇怪又可悲的自尊心。
學校裏下午五點半才放學,謝顧全又留了兩個學生寫作業,六點半離校時,天色已經黑了,在這種海拔偏高,還未經開發的地方,天空格外的清明透徹,好像踮一踮腳就能夠摸到星空和星河,再爬上幾分高的石堆,興許還能摘下幾顆閃爍的星星裝飾在發間。
謝顧全怕學生回家不安全,順道送他們回去。
季朝昭跟在後頭,被風吹得直打噴嚏,整個人都暈暈沉沉的,時不時打個冷顫,他這細皮嫩肉的,光是一陣強勁的風就能夠把他吹病倒。
但他可不願意在謝顧全這人面前認慫,晃晃腦袋,使自己清醒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