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冬夜漸暖

第9章 章

第 9 章

下次再去應栩家已經是六月中旬，邊鶴行打電話給宋喆，說他師兄做了火鍋，問他倆吃不吃。

“怪不得我前面給應栩發微信他沒回我，“宋喆關掉外賣軟件起床刷牙，“去去去，你在地鐵站等我一下，我不記得應栩住哪個單元樓了。”

進門時，火鍋已經在餐桌上擺好了，應栩端着兩盤肥牛走出來，說：“就空着手來啊，真行啊你倆。”

“不都是一家人嗎，客氣啥，”宋喆怼回去，“你學學人家蔡隊，多大氣。”

大氣的蔡隊從廚房走出來，身上還挂着圍裙，說：“好了開飯了。”

“那個是胡蘿蔔，不是土豆。”吃飯過程中，蔡書昀不時出聲提醒。

“哦，”應栩松開筷子，在鍋裏繼續尋找他的土豆片。

“你看看你，”宋喆忍不住吐槽，“生活自理能力急劇下降，蔡隊你就是太慣着他了。”

“先吃飯，”邊鶴行把剛剝好的蝦放在方博面前，“吃完慢慢說。”

“你好到哪兒去了嗎？” 應栩毫不客氣地反擊，“都多大的人了，還要你男朋友給你剝蝦殼。”

“你日常生活不能自理！”

“你自理能力殘障十級！”

應栩和宋喆在桌子底下你一腳我一腳踢得不亦樂乎，蔡書昀給每人分了一個牛肉丸，說：“別鬧了，你們吃完飯有什麽計劃嗎？”

“今天六月十九，”邊鶴行說：“我和宋喆去寺廟拜一拜。”

“燒香拜佛，”應栩一臉不屑，“你們當警察的還信這個啊？我作為唯物主義的信仰者，馬克思主義的繼承人，嚴厲譴責你們這些……”

“去拜財神爺。”

“哦，財神啊，”應栩摸摸鼻子，“那你們一會兒等等我，我換套衣服和你們一起去。”

他轉頭又問：“蔡書昀，你去嗎？”

“我就不去了，”蔡書昀擺擺手，“我在家裏收拾一下，你替我拜拜就行了。”

“好嘞。”

應栩出門時穿了件明黃色的T恤，擠在邊鶴行和宋喆中間活像一只高瓦數電燈泡。

“今天人還真不少啊，”宋喆艱難擠過來拜佛的男女老少，說：“你說大家都是來求啥的呢？”

“健康、事業、姻緣……”邊鶴行信口說了幾個，把宋喆從人群裏拽出來朝前一指，“你要找的財神殿。”

“謝了，” 宋喆拍拍衣服，說：“上大學的時候大家都來求考試包過，我就不，我就來拜財神的，考多少分将來不都是打工，誰比誰高貴。”

“你倒看得挺透徹，” 邊鶴行環顧四周，“應栩呢？剛才不還在咱們後面嗎？”

“管他幹什麽，” 宋喆說：“快，趁他不在咱們多拜幾下。”

寺廟坐落在市區附近的小山上，應栩自從畢業後就再沒來過了，他也懶得擠進佛殿去紮堆燒香，索性循着人少的地方走走停停，走到大殿後一處僻靜的小院，院子裏的夾竹桃開了，淡粉色的花一簇一簇，開得安靜。

應栩忽然想起來大學時和蔡書昀來過這裏，他們警校只有周天可以請假外出，等趕到時山上都已經不剩幾個人了。當時正值九月，桂花飄香，漫山遍野像是在蜂蜜裏浸了一遭，能聞見香氣卻看不見桂花開放。應栩吸了吸鼻子，跟着蔡書昀走進半山腰的寺廟。

“你有什麽想求的嗎？” 應栩問他。

“沒有，”蔡書昀搖搖頭，說：“我想要的好像都有了。”

“我也是，” 應栩站在蔡書昀身旁，“沒有想求的也能進寺廟嗎？”

“可以吧，” 站在佛殿外，蔡書昀說：“佛被叨擾了一天，估計也想清淨清淨。”

愈往裏走桂花香愈濃，蔡書昀停住腳，桂枝探過牆，給佛殿後院鋪了一層細密的金黃。金色的花瓣沐浴餘晖，将光線折射到兩人身上，連影子都氤氲了一份花香。

“你看。”蔡書昀撿起一兩朵嗅了嗅，說：“甜的。”

“是甜，”應栩退後兩步舉起相機，“你撿的最甜。”

照片裏，蔡書昀看的不是鏡頭而是應栩，微側着頭，眼角帶笑。

自近向遠，青磚古瓦，山間老寺，綠樹紅牆。

幸而時節凄冷能得一人相依，幸而百木零落仍有桂花流芳。

幸而車水馬龍留你在我身旁，幸而山河洶湧有你便無他鄉。

應栩直起身，放眼望去，一片金黃。

-

應栩回到前院，邊鶴行和宋喆正在往樹梢上挂祈福的紅飄帶，看見應栩，宋喆問：“半天沒看見你人，你去哪兒了？”

“随便轉了轉，” 應栩湊過來說：“分我一根。”

“你不是唯物主義的繼承人嗎，” 宋喆笑他：“怎麽還搞這些東西。”

“你懂什麽，”應栩提起筆往上面寫字，“我們傳統文化就是講究一個心誠則靈。”

回去的路上，宋喆問邊鶴行：“你許了什麽願啊？”

邊鶴行看了看他，一臉認真地回答：“說出來就不靈了。”

“行吧，” 宋喆又湊到應栩那邊，“那你許了什麽願啊？”

“嗯？”應栩正低着頭發信息，說：“許願我能日進鬥金飛黃騰達就職CEO走上人生巅峰然後和蔡書昀好好過日子。”

“你這也太扯了吧。” 宋喆撇撇嘴，“你就不能說個現實點兒的？”

“哦，”應栩把手機揣回兜裏，說：“那就跟蔡書昀好好過日子吧。”

應栩回到幹淨整潔的家，蔡書昀正坐在沙發上看書，見他回來，問：“喝不喝水？我剛才熬了酸梅湯。”

“沒事沒事，我自己倒。”應栩擺擺手，趿拉着拖鞋從客廳走到廚房，回來時端着兩杯果汁，把一杯放在蔡書昀面前。

“謝謝。”蔡書昀擡起頭，眉毛彎彎，眼角彎彎，笑得格外溫柔。

應栩覺得自己的心髒漏跳了一拍，随之是重重一跳，推動他心中存在已久但從未付諸行動的沖動湧上心頭。

晚上，應栩從背包裏翻出兩個多月前的日程表，把“協議結婚”那一欄重重劃掉。

去他媽的協議婚姻！我要與我的合法伴侶在婚內展開自由戀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