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牙子青
牙子青
嬰4
“可--”确實,可這正是他想不透的地方。
眼前的孩子氣勢雖強,但似乎又無法傷人,否則先前不會被那胖子制住後來也不會輕易就被自己帶走。
“你不知道在這世界上有一種人被叫做‘雙生子’的嗎?”雖然元初很不喜歡這三個字,但是為了表示對面前這個男人的鄙視和達到自己混淆視聽的目的,他還是要說。
總而言之,他的“人生”經驗告訴他--實話,是絕對不能輕易對人說的!何況,還是個陌生人。
中年人在聽到“雙生子”時的反應竟是一驚,頗有點失色。眼睛裏一直沒有消散去的疑惑也頓時被震驚所取代:“原來如此!初兒明明骨骼清奇是貴人相,卻流落在此歸入賤籍。原來如此!”
他一連說了兩個“原來如此”看來是頓悟了什麽。
他的反應反而令元初極是不解。“賤籍”他是聽懂了,貌似古時藝人奴隸皆是賤籍。經過這兩天的一系列讓他頭疼的事,他也隐約感覺到了年代。他不明白的是--“雙生子”和“賤籍”有必然的聯系嗎?是不是自己對人類的歷史知識了解的太少了?
只是,現在不是問這些的時候。中年男子本就對自己的身份起了疑心,此時若表示出對許多事的無知,形勢将變的極其不利。只好找機會慢慢了解。
“哦,你會看相?”元初刻意出言譏諷,想要逼出他更多的話來讓自己了解現在的處境。話說回來,看相即“算命”,有些人類似乎真有那樣的能力。
元初幼時總随哥哥左右,一日有人忽然對着也還很小的哥哥說“命中有煞,恐難活過而立之年。”那時大家都小,都不明白也沒人放心上。元初後來才知道“而立之年”是三十歲。他的哥哥果然沒活到那個歲數就早早死了。
“那你倒是說說,我現在是什麽命相?”此語不乏不恭之意。
中年男子倒也不腦,只冷冷瞟着元初,道:“适才寧怡館見你,只覺命相浮動,卻還是初兒命理。故只當你二人為一人而性情有變。便說‘你既是他又不是他,則當你是他’。此時見你,戾氣滿身顯而易見,是時命格忽然大變又模糊不清看之不透。故而才有鬼神一問。若你未撒謊騙我,真有雙生子其事,那麽這一切便有了合理的緣故。多餘的,我也不說了。只是,若真有其事,為何你在此地?初兒又在何處?”中年男子也秉持着不輕易相信人的原則提出質疑。
元初不答反問:“聽你剛才說的,你似乎認識初兒不深。那你怎知他跪求月神?還口口聲聲說要救他?”此語玩味甚重,卻含玄機直指中年男子的動機與其行為合理性,逼他非答不可。
中年男子冷哼,明顯對元初此人極是不喜。但他想要元初回答他的問題,确實不得不先老實回答:“去年雪夜,我因故傷凍于街頭,終在寧怡館後院門外不支倒地。初兒給了我一件袍子兩碗熱粥,使我得以撐過當夜寒凍。也正是倒地之時,模糊聽見初兒在院內求神之語。”盡量言簡意赅,他顯然對元初有極重的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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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如此。”元初假意一嘆,垂下眼簾,先前的乖張之氣盡數散去:“初兒本是我孿生兄弟,我原不知此事。一日無意從家母口中得知,甚為震驚,于是尋了來。那日初兒從寧怡館中逃出,後有追兵,誤打誤撞我們竟碰上了。他見了我極為詫異,我卻當下便知他是我要找的哥哥。追兵将至也來不及細說,我只好先藏了他,自己卻被捉去了。如今,倒真不知他身在何方了,唉!”幸好,跟着哥哥上學的那幾年也沒算白跟,這古白半參的話說得還算能糊弄人。
元初如是說也并不完全是瞎扯,根據之前發生的一切和他接觸到的所有人的言行總結判斷,那個初兒大概就是逃跑了卻被捉了回去。也很有可能是在用刑中出了什麽意外或者他的意志太過薄弱致使元初的意識占據了他的身體,然後就有了後來發生的一切。
當然,都是推測。
只是元初對這個推測真實性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才敢說出來糊弄人。要推理出這些對元初來說是在是太簡單。人類總把靈體,也就是俗稱的“鬼”想像得太強。其實就它們本身的力量而言,能對人類造成實質性傷害的利率非常小,小得人類都想像不到。
能夠真正傷害到人的,正是人們自己心中的那只“鬼”!
元初二十多年來處心積慮的便是報仇,他的複仇心的與生俱來的。在最後的時間裏,他将那些人一步步地按照他的導演全部步上死亡之路,若是沒有起碼的智商和判斷能力,縱有天大的怨氣也不可能在半年之內令那些人全部死去。
他不像人類有無知的孩童期,他就是為仇恨誕生的。二十多年的時間他都在學習與等待時機中度過。所以的算計都在二十幾年的積累中被編織起來,他用二十年思考,卻只用半年時間來達到目的。這是他具備智商和應變能力的先行要件,自然也是他達到複仇目的的必要條件。故此,小小的推理對他來說并非難事。
只是,他畢竟不是個人,不是一個真正生存于這個複雜世界的人。他不了解不明白的東西,依舊很多。
中年男子此次倒是點頭,他找初兒之前确是聽聞初兒逃跑被抓。去營救之時,得知初兒受刑之後仍被逼接客,才有後來擄人一幕。元初這麽說來,又有種種異像,于是元初說的話,倒信了十之八九。
“也罷,既然如此,我便去尋他。望他平安,我可報恩。不過,你若騙了我,我也定然會去找你!”說完就要離開。
元初急了,趕緊跳起來上前抓住他:“喂,你走了我怎麽辦?”這個人的戒心真令人讨厭!不過,此時怎能讓他離開,這四周靜得吓人估計也是在郊外,這個人走了他要怎麽辦?該去哪裏?他現在是人,普通人!又不能飄來飄去!重點是他現在居然想吃東西……
“你?自是回到家中好好孝敬父母別再出來了。更不必再找初兒,你們不該再有交集,你只當他死了便好。”中年男子似乎很厭惡元初的碰觸,有些惱怒地甩開元初抓他衣袖的手。
元初冷笑:“你憑什麽替我決定我該幹什麽?我好好在寧怡館裏被你帶出來丢在這裏,你一句話就讓我滾蛋讓我自生自滅!憑什麽?若我家在千裏之外呢?我身無分文路上死了呢?”狗屁的回家!他哪裏有家可以回?這是哪個年份什麽地方都不知道!這個該死的男人居然打算把他一個人就這樣丢在這破屋子裏!
“好好的在寧怡館?”中年男子眼中閃過嘲笑:“盤纏我放桌上了,你不回家,竟是要回寧怡館不成?”語意中已帶怒意,不知為何此人他并不想再有交集,誰知他卻難纏如斯,令人難生好感。
“好,回寧怡館。你帶我出來的,就要送我回去。不過,我總不能白來。”眼珠子一轉,望了望中年男子放在桌上的布袋:“錢我收了,互不相欠!”錢是對付人類的最佳利器,也是作為人類生存的基本要求。無家可回,能去的地方似乎只有尚算熟悉的寧怡館。
在那個地方,他還有一個爛攤子沒有擺平。主要是,在他的綜合理解中,那裏既是消息靈通的地方也适合他興風作浪。難得居然能做一回“人”,如果不做點什麽就肯定對不起自己。更何況,這個莫名的來的身份不知道什麽時候又會莫名失去,或許他會消失,或許還是做回虛無的靈。錢會用得上的,只是不知道那個袋子裏的東西有多大價值,例如——所謂的一兩銀子究竟能買什麽東西能買多少?
把他從賤籍之地裏救出來,他居然自己說要回去!這個人的古怪已經不可理喻!中年男子不禁為初兒惋惜,被決定留下的為什麽會是此人而不是初兒?
“好,我送你回去便是!”中年男子已明顯惱怒:“之後互不相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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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是半夜,寧怡館雖無人聲鼎沸,卻依舊燈火通明。
牙子青坐在這間清冷的房間裏顯得十分猶豫。他變得躊躇,不知道這次該不該再讓人去搜抓初兒。
這回又讓初兒給逃了。只是此次逃得離奇,這間是寧怡館二樓的屋子,窗外便是大湖,初兒不識水性是衆人皆知的,更別說什麽武功輕功。而若不是高手,也不能踏江渡水而去。樓口他也派人盯着了,沒見有人出這屋。重點是——屋裏的客人獨自昏倒在了一旁。
初兒,是讓人給擄了?救了?
誰會救他?又有誰會擄他?
這寧怡館雖不是什麽禁衛森嚴之地,卻人多眼雜,就這麽悄無聲息把人給帶走了,自然非高手不能做到。
可那打十歲起便來到寧怡館再也沒出去過的初兒,能有什麽高手要來擄他救他?
牙子青用食指使勁敲額頭,就初兒那麽個不起眼的東西,如今居然會變成他的大麻煩!
本就只是一個不甚重要的人,逃了幹脆也逃個幹淨。昏倒的客人只是個小商旅,也沒受傷,花點銀子也能打發了。
偏偏,就是這個“偏偏”讓事情變得難以收拾。
突然有大人物指名要找初兒來。
那兩位客人雖只作普通商旅打扮,出入也未帶侍從童子,可他牙子青是在這行當裏摸爬滾打了數十年的人,哪會沒點眼力。普通商旅多是未識詩書,身上一股子市儈再多華麗的衣裳也掩蓋不住。而那兩人一口京腔明顯的官架子氣,神情嚴肅看就知不是耽于酒色之人,會特意到這種地方來,必是有事。
他們出手也大方,甩了一千兩銀了點了初兒的名便要贖人。這初兒本就不是什麽要緊的人,可奇怪的是早上他近身侍候的童子剛說起這兩日有人打聽初兒,這夜裏便有人要來贖。這便奇怪了。
細細地想初兒的身世,也沒甚了不起的地方。就是有個賭鬼爹爹欠了一屁股的賭債,最後就把他給賣了。許是急用錢,價也開得低。當初牙子青一眼就瞧出這孩子沒有做這行的天資,偏就是當年還是寧怡館頭牌的楓予硬是看上他了,才買下來。
他打來了這裏就沒踏實安分過,眼睛裏無時無刻不留露這對這裏的鄙棄,這正是牙子青最厭惡他的原因。楓予卻是時時護着他。如今想想,這個初兒還真的禍端,由于楓予一直護着,這些年來也不知壞了多少寧怡館的規矩。
今兒自己見了一千兩也是樂傻了,沒細想就滿口答應,再回頭找初兒,人不見了才覺得事有不對。一千兩,一個無名氣無背景的小倌兒,突然有人出這個價點名來找,多少有些耐人尋味哪!
現在擺在他面前的難題,這忽然間他要上哪立馬找個初兒來?
想到氣惱之處,不由得暗暗埋怨都是楓予的錯,有如今下場,也是他活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