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白之後還能退貨嗎

第30章 朋友

朋友

酒吧都差不多是一個樣。

跟着池旌進去的時候，夏鄰星看到段廷軒坐在靠裏邊的卡座，位置很好，周圍還有好幾個人，有男有女，朦胧的燈光下，乍眼看過去，就沒有一個難看的。

看到池旌進來，那些人起哄似的哇哦了幾聲，在注意到跟着池旌的夏鄰星之後，那哇哦聲更大了。

夏鄰星有點不自在地跟着池旌坐過去。

從剛剛聽到“喝酒”之後的那種暈乎乎的心情還在，好像還沒開始，就已經醉了。他覺得有點坐立不安，但是池旌從後邊攬過他，手心覆在他脖頸上，說：“夏鄰星。”

笑得很好看：“我…朋友。”

欲蓋彌彰的停頓，微妙得恰到好處，又不至于讓人覺得輕浮。那些人咯咯的笑了起來，夏鄰星覺得自己臉有點紅，不想讓自己看起來太蠢，随便挑了桌子上的一個幹淨杯子，給自己倒了點，抿唇喝了下去。

有點辣，但還好。他在人群中的噪雜歡呼聲裏想。

準備再喝一點的時候，手腕被誰拽了一下。池旌不動聲色地扯着他，沒讓杯子再碰到他的嘴唇，眼睛沒看這邊，在和段廷軒說話，那些人于是也沒再關注夏鄰星，笑嘻嘻的，聽着池旌問：“孔臨呢？”

“忙着跑手續呢，今天沒來。”段廷軒一攤手：“可不關我事啊，你要有意見，你找他去。”

池旌不置可否。他再坐了一會，聽周圍那些人對他零零散散的問話，有關心的，有問候的，甚至還有人嗔怪地問他“怎麽幾個月都不見人影”，池旌笑笑，沒說什麽，随手拿起一杯，喝了，朝圍着的一圈人致意。

“你們聊，”他說：“我離開一會兒。”

然後池旌起身。走的時候還握着夏鄰星的手腕，把愣着的夏鄰星拎起來，拎到吧臺旁邊，一個勉強算得上安靜的位置，讓夏鄰星坐下來。

“……你幹嘛？”等池旌終于也坐好，夏鄰星忍不住了。

池旌低聲和酒保說了點什麽，吧臺上推上來兩杯顏色淺淡的東西，夏鄰星沒理，繼續追問：“你跑出來幹什麽？”

池旌把其中一杯推給夏鄰星，然後扭頭，用手托着下颌，就着吧臺黯淡的光，看着夏鄰星，說：“想和你獨處。”

夏鄰星愣了一下。

他低頭，把那杯東西拖過來，握在手心裏，觸感是冰的，可手心卻燙得發汗。

他低聲說：“我本來也沒跟別人說什麽話…”

“哪有。”池旌說：“你剛剛和隔壁的女孩子說了好幾句話。”

“……”夏鄰星無語，手心頓時不燙了：“才說了幾句！”他剛剛确實和旁邊的一個女生在說話。

本來他跟這幫人就不熟，池旌在那裏回答別人接連不斷的問題，還有人在那裏明晃晃地撒嬌的，他看着就不爽，身邊正好有個看起來溫溫柔柔的姑娘，說話細聲細氣的，問他會不會覺得吵，他只不過應了兩句…

“不好嘛，”池旌說：“你和我說話好不好。”

“……”夏鄰星牙都咬緊了。呆了一會，他才悶聲說：“現在不就只能和你說話了？”

掩飾一樣喝了口，涼涼的，沒什麽酒味，舌尖上全是甜甜的薄荷味。

還挺好喝，夏鄰星越喝越覺得還不錯，一下子三分之一就沒了，池旌挑眉，伸手要阻止他，然後一只手從背後伸過來，輕輕搭上池旌的肩膀。

“帥哥，”那個聲音微啞，聽上去帶着點纏綿：“請你喝一杯？”

夏鄰星扭過頭去看，臉色愕然，看到一個脖頸被微卷發絲遮掩的男人，看起來不算年長，多半二十出頭，此時正用一雙桃花眼對着池旌看，唇角還帶着點挑逗的笑：“或者請我喝一杯？”

…夏鄰星都呆住了。

他看着池旌往後退了一下，不動聲色地拒絕，得到對方一個可惜的笑容，直到那個陌生人離開，夏鄰星都還有點沒回過神。

“你……”

“這裏有人坐麽？”這次是個女孩。大波浪，長卷發，年輕的面容被妝點得很精致，神色還帶點緊張，深藍色的美甲指了指池旌另一側的位置：“可不可以坐在你旁邊？”

池旌并沒有直言拒絕，那确實沒有人，但他語氣裏的疏離很明顯，那姑娘失落了一下，還是離開了。

夏鄰星不說話了。

就這樣，短短二十分鐘，來來回回了四個人，兩男兩女，性別比例還挺和諧。

池旌那張臉就被吧臺上的頂燈照耀着。

他沒有讓任何人坐下，可是卻不斷不斷地吸引新的人來飛蛾撲火，問他今晚有沒有空，需不需要一個伴。

夏鄰星看着，下午站在臺階邊，看着池旌發過來的那幾條信息的那種心髒泛麻的感覺，又有點冒上來。

也不是沒人來問夏鄰星。有人被池旌拒絕，看到夏鄰星，眼前又一亮，剛想搭話，卻被一只修長的手臂擋住。池旌那張笑眯眯的臉隔在前面，對那些人說“我們是一起的”，大家都識趣，知道這裏邊是什麽意思，自然就走了。

可能換個人，心裏不會有什麽想法，或許還會覺得池旌拒絕得幹脆利落，心裏開心。

可夏鄰星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有股火氣。

這股火越冒越大，在他把手裏那杯顏色漂亮的東西喝完之後都沒消失。夏鄰星将那個玻璃杯在手裏轉了幾圈，在第五個人——男人——又一次靠近，想詢問池旌的時候，他猛地站了起來。

“不回去嗎。”他低頭，聲音有點生硬地問池旌：“你朋友們想見你吧。”

池旌怔了一下。那個準備搭讪的男人尬在那裏，猶豫片刻，發現池旌就沒看他一眼，就讪讪走了。

“在這裏，也沒辦法和我聊吧。”夏鄰星說。

池旌的眉心輕不可察地皺了皺。他說好，然後跟着夏鄰星回了卡座。

卡座上那群人已經玩得很開心了。

段廷軒坐在最中間，臉上笑得超開心的，手裏邊刷刷的洗牌，嘴裏邊喊着來來來快抽牌，看看誰是國王——然後一擡頭，看到回來的兩個人，一怔，然後馬上吆喝：“終于舍得回來了？快快快，來抽牌！”

夏鄰星眯了眯眼：國王游戲。

好吧。看來哪裏的人都擺脫不了這種無聊的游戲。夏鄰星興致缺缺地坐下，剛想說我不玩了，就看見身旁的池旌伸手抽了一張，面色平靜，将牌摁在手心裏。

“……”夏鄰星伸手就拿了一張：“怎麽玩？”

“還能咋的，指定的就做呗，不能做就喝酒！”段廷軒明顯玩樂了，飛快地在那發牌，發完一圈之後喊：“誰是國王，快快快！”

一下子三四輪就過去，夏鄰星運氣不錯，一次都沒被抽中，還抽到一個國王，他跟這群人不太熟，很謹慎地說了個擁抱的要求，被點到的兩個姑娘毫不猶豫地就貼在一起，臉頰都快擠出肉來，笑得特別開心。

慢慢的，他緊繃的肩膀也有點松開了，夏鄰星也發現，池旌這些朋友有一個算一個，人都還算不錯。剛剛那些起哄聲，估計也就是捉弄一下他們倆，不算真的有惡意。

說是國王游戲，但尺度也就那樣，還比不上一些大冒險游戲…

“三號和七號喝交杯酒！”一個男聲興奮地大喊：“快快快，我是一號，誰是三號和七號！”

一個長相清秀的男生舉了下手，“我是七號”。他臉紅透了，夏鄰星觀察這麽久，能發現這男生是真挺腼腆的，不過交杯酒，也還好，又不是——

肩膀被蹭了一下。

身邊有只手稍微擡了一下，池旌指尖夾着牌，上面明晃晃的，“3”。

夏鄰星腦子裏嗡了一下。

人群也嗡了一下，然後瘋狂地起哄起來，哇哦哇哦的，都在看池旌好戲，“你咋辦呀池旌！”“哎喲，這麽巧，要不你們碰個杯算了。”“別吧，那多沒意思！”，那個男生也很驚訝的樣子，耳垂紅透了，他身邊的人在笑着聳他，看着似乎在鼓勵。

夏鄰星忽然就覺得有點看不過眼了。他看了下自己的牌，“2”，和“7”八竿子打不着的數字，手指忍不住有點捏緊。

什麽啊…夏鄰星感到有人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但他沒什麽表示，面無表情的，甚至還保持着微笑。

有什麽大不了。說了他們只是朋友，又不是多親密的關系。

他還沒有答應原諒池旌的好不好。

杯底撞上桌面，“噔”的一聲，卡座陷入了一秒鐘的寂靜。池旌朝那個男生抱歉地笑笑，說不好意思，我喝酒吧。

兩秒。三秒。然後發出更高的呼喊聲。在那些狼哭鬼嚎的聲音中，夏鄰星腦子裏一片空白，他看着池旌喝完那杯酒，那個男生臉色有點白，然後段廷軒又開始洗牌，翻出來之後尖叫一聲：“終于輪到我了！”

他狠狠把那張國王甩到桌面上，“你們之前都啥玩意啊搞這麽純情，池旌來了一個個就不敢玩了？還交杯酒，難道要結婚啊！”段廷軒直接從座位上坐起來，“讓我來！我宣布，1號和9號，貼面舞！”

氣氛頓時刷的熱烈起來了，所有人都在翻自己手上的牌，3號，4號，5號，7號，10號，牌一張張被翻出來，就是沒有1和9，直到夏鄰星捏着看了看，頓住。

他摩挲牌的邊緣，猶豫了一下，說：“1號。”

空氣有一瞬間的安靜。所有人都知道他今天是池旌帶來的，此刻眼神都紛紛指向池旌。夏鄰星不承認自己也跟着安靜了一下。

然後池旌彎起眼睛。

“9號。”他的指尖撚着牌，将牌面翻轉過來，給所有人看，“是我。”

心跳，漏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