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白之後還能退貨嗎

第4章 照片

照片

夏鄰星其實挑了挺久的。

他左看看右看看，把色彩太鮮豔的都去除掉，款式太…的也去除掉，最後精挑細選了一款顏色純黑，看起來低調，但其實有點暗紋的。

換了八百個角度拍了張照片，拎着那條泳褲，夏鄰星咬着下唇，猶豫地坐在換衣凳上。

為了方便顧客，前面擺着一面偌大的全身鏡，夏鄰星的餘光瞥見自己握着手機發緊的手指，紅透的耳垂，放在腿上的那條泳褲，還有從運動短褲裏伸出來的小腿。

因為坐着的姿勢，褲沿拉到膝蓋往上，露出漂亮圓潤的膝蓋骨和柔軟修長的大腿。

他低頭，就盯着那截白皙的大腿看。最後眼睛一睜，一閉，深吸一口氣，夏鄰星拿起手機咔嚓咔嚓兩下：

唰，一張照片新鮮出爐。

他就維持着這麽僵硬的姿勢把圖片發給了池旌。

“在體育用品店，看到這條泳褲，挺喜歡的。”他抖着手打字，“看到說第二件半價，你想要一條嗎？”

換行，發送。

夏鄰星立刻把手機緊緊抓在手心，眼睛眯起，顫抖着看着一閃一閃的對話框。标記為“C”的地方靜止了一秒，然後立刻！立刻變成了“對方正在輸入中…”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夏鄰星恨不得把手機丢出去。他就這麽盯着那個正在輸入中很久，估計有一分鐘了，還沒回應！夏鄰星心急如焚，他忍不住往上翻，點開自己剛剛發的照片，翻來覆去地檢查：

泳褲在最中心，很好。手擱在旁邊很随意，很好。特意露出來（…）的一小截白花花的大腿，很好！

有什麽問題？夏鄰星快把屏幕盯出火星，怎麽還不打完啊！

輸入中結束。最頂端又變成了“C”。

夏鄰星屏住了呼吸。

叮。

說了什麽？他立刻朝最下方看去：沒說什麽，啥也沒說。

因為發過來的是一張照片。

看清楚的那瞬間，夏鄰星張開了嘴，一股被扼住一樣的喘息聲從他喉嚨裏蹿出來。

然後圖片往上彈了一下，滴滴，“C”：‘沒關系，現在的還能穿，謝謝你。’

是的。是這樣的，那張圖片的正中心也是一條泳褲。一條夏鄰星已經頗為熟悉的泳褲，款式普通，也是純黑色，只是有一點銀色的邊紋，他和池旌見了兩回了，本不該為這條池旌穿了兩回的褲子有什麽心情上的波動或者悸動…

…如果它不是穿在池旌身上的話。

也就是說，夏鄰星才反應過來，這張圖片，池旌，他給自己發了一張——

裸照。

只穿着泳褲，畫面只截到褲子上沿，也就是連人魚線都幾乎沒拍到，看起來拍攝極其随意的一張半裸的照片，被池旌那像素極低的破手機弄得無比模糊，但是…但是能很清晰地，看見腹肌的，裸照。

腹肌。

腹肌诶。

一，二，三，四，五…別數了夏鄰星，你是變态嗎？？？

“星星。”一只手從身後拍了過來，夏鄰星一個激靈，還沒來得及轉頭，身後人也沒能說話，哐當，手機砸到了地上。

夏鄰辰：“……你怎麽了？”

夏鄰星猛地轉過頭來，看着夏鄰辰困惑的臉：“怎麽這麽慌張？那麽心虛，看什麽不好的東西？來來來，給哥哥看看…”

夏鄰辰伸手就要去撿被摔在地上的手機，被揮來揮去的夏鄰星一把打斷。

“沒有看！”小孩臉紅得要命：“就是在發信息而已！”

發什麽信息弄成這樣？夏鄰辰懷疑地皺起眉，但他看着夏鄰星，看着對方從鼻尖燒到後頸的臉，又不忍心說什麽，最後嘆了口氣，看着夏鄰星的手機，忽然眉一挑。

夏鄰辰問：“你的小海豚呢？”

夏鄰星愣了一下。然後連忙看自己手機：空的。

所謂小海豚，就是夏鄰辰上次寒假去外省實習回來，給夏鄰星帶的小禮物。實習的地方是一個沿海城市，水族館鼎鼎有名，夏鄰辰受夏鄰星之命去水族館拍了很多照片，還去紀念品店，給自己弟弟買了一個海豚頂球球的小鑰匙扣。

這個鑰匙扣在夏鄰星手機上挂了半年多了。

但現在，它不見了。

“我不知道。”夏鄰星立刻站了起來，聲音有點驚慌。他在周圍四處晃，從凳子下面看到衣服展臺，剛剛還擱在他膝蓋上的泳褲不知道去哪了。

在夏鄰星把這一片都看完，甚至要去找店員的時候，夏鄰辰說：“算了，別找了。”

夏鄰星無措地看着他。

夏鄰辰嘆了口氣，對他笑笑：“沒關系的，哥哥下次去再幫你買，好不好？”

夏鄰星的肩膀耷拉下去。蔫蔫的，他說好。

“對不起，哥。”

第二天周四，夏鄰星因為海豚，蔫了一天。

正當方熠熠以為他們夏同學終于恢複正常，回到了正常人的行列之中時，周五，夏鄰星又開始發瘋了。

“我今天又要去游泳。”他在方熠熠旁邊念：“有點緊張。”

方熠熠翻了個白眼：“緊張什麽。”

“你不懂。”

拳頭硬了。方熠熠握緊手，想破口大罵，我不懂你跟我說什麽？但一轉頭，發現夏鄰星又在看手機。

沒救了。

真沒救了。

方熠熠深吸一口氣，在心裏默背金剛經，不生氣，不生氣，我生氣來誰得意，馬的夏鄰星這個傻比…

“啊…”夏鄰星在旁邊感嘆。方熠熠真要吐了，他發誓自己只是随意一看，好吧也帶着一點對夏鄰星不懷好意的整治，就這麽輕輕地往下一瞥。

然後方熠熠覺得自己要瞎了。

“我日！”他大喊：“夏鄰星，你在看什麽東西？！”

那個已經痛失小海豚的手機上，屏幕亮着，沒貼防窺膜，很輕易地傷害了方熠熠筆直的眼睛和心靈：一男的半裸照。泳褲，小腹，和腹肌。

…腹肌。

“你有病吧夏鄰星！”方熠熠真受不了了。他猛地站起來，此時才真的有自己兄弟變成了gay的實感和知覺，“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看別的男人的胸？！”

“什麽胸啊？沒有胸好不好！”夏鄰星下意識擡頭反駁，說完之後，整個人愣住，從頭頂開始臉紅：“你看我手機？”

方熠熠頓一下，然後掩蓋心虛一樣大喊：“我看看怎麽了？你這麽吵！”

“我怎麽，我哪裏有？”夏鄰星委屈。

他委屈了就會瞪大眼睛，緊緊盯着對方，以自己一張漂亮臉蛋逼退所有欺負自己的混蛋，方熠熠從小到大不知道敗在這招下多少次。

而這次，方熠熠吸了口氣，差點昨日重現，但他長大了，他穩住了：“這就是你那個男的？”

“嗯。”

“你怎麽有人家這種照片？你偷拍？！”

“你瘋了吧懷疑我？這是他給我發的！我周三晚上和哥哥去看衣服，說第二件半價要不要給他一件，他跟我說不用…”

方熠熠只接收到“給”這個字。他的眼睛像抓到犯人一樣冷冷眯起：“你要給他買東西？”

“我…”

“然後他給你發這種照片？”

“都說了不是…”

方熠熠眯着的眼睛忽然睜大，然後他站了起來，不敢置信：“你…你包養他？”

“……”

夏鄰星腦子都空了。他就這麽瞪着方熠熠，看着對方一張嘴叭叭的：

“你知不知道包養人犯法的啊？而且對方還是學生對吧？夏鄰星，我警告你，你自己也是學生，你不要以為未成年不會犯法的好不好，一個月之後你就要十八了！”

“我說我沒有了！”夏鄰星抓狂了。

他猛地站起來，和方熠熠對峙：“我沒有包、”

他還沒辦法理直氣壯地說這個字眼，磕磕絆絆幾下才說：“我不會幹這種事，我只是喜歡他，想送他禮物。”

方熠熠的眉皺得更緊了。他審視一樣瞅了夏鄰星許久：“你确定？”

夏鄰星白眼都懶得翻了。

如此，方熠熠才猶豫一下，嘆口氣：“行吧，其實我也覺得你不會幹這種事。”

夏鄰星站了一下，呆呆地，慢慢的方熠熠坐下去，他也就跟一只跟腳的小寵物一樣，猶豫地轉了轉，然後乖乖坐了下去。

他看起來有點失落，頭發毛茸茸的，很好摸的樣子。像一只垂頭喪氣的小狗。

方熠熠忽然覺得良心不安。他撓了下自己手心，然後撓撓自己的後頸。

不是吧。方熠熠猶豫地想：夏鄰星看起來好像是真心的…

但夏鄰星一直沒說話。

許久，久到方熠熠想道歉的時候，夏鄰星突然擡頭。

他來了一句：“這是我喜歡的人啊。你別想啊。”

“……”會心疼他的我果然是沙比吧。方熠熠面無表情：“你還是過來讓我揍死你吧。”

不過這只是周五的一個小插曲，很小，小到無法影響夏鄰星的好心情。

今晚又要見到他了！一想到這裏，夏鄰星就覺得很高興。

他踏着晚霞往前走，最近快入秋了，天氣一天天變好，日日晴天，一周裏出現三四次粉色紫色金色的夕陽，就跟夏鄰星的心情一樣好。

熟門熟路地在隔壁便利店買了兩根雪糕和兩瓶水，夏鄰星拎着袋子，來到游泳館最外側的走廊。

這是他們約好見面的地方。

遠遠的，看到那個松松穿着運動服外套，兩條腿赤裸地伸展着，未着寸縷的肩膀還稍稍從外套邊邊露出來的背影，夏鄰星遠遠地就想喊池旌——

他頓住了。

從小時候開始，夏鄰星的視力就很好，5.3，5.2，5.1，5.2…即使是他以前迷上電影天天熬夜看的時候，也沒有低于5.0。

所以他現在看得很清楚。

隔着不算很遠的距離，那個背影，那從外套裏伸出來的肩膀和手臂，擱在膝蓋上的手指和手腕，甚至快接近黑發邊緣的後頸。

有一個算一個，露出來的皮膚，蔓延青紫發紅的傷口。

上次見面還沒有。夏鄰星愣了一下。

“池旌…？”

那個背影回頭。

被黑發稍微遮掩的臉，睫毛下的非純黑的瞳孔，就這麽望着夏鄰星。

動了動嘴唇，看到他，池旌很淺地笑了一下，眼睛很漂亮很讨人喜歡地眯起來。

夏鄰星沒錯過對方唇角破皮滲血的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