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 (二十六)
偏航(二十六)
沈楠歌牽着鶴谲森下樓,她坐到雁驚寒身邊:“你們在聊什麽?”
“沈阿姨好,”樊偲宸站起身問好,“晚逸發燒了,我們在聊孩子的病情。”
“這個年紀的孩子容易生病,”沈楠歌輕拍兒媳手背,目光卻望向樊偲宸,示意對方離開,“晚逸估計是吹風受寒了,沒大礙的。”
“我相信媽的經驗,但晚逸燒得厲害,我擔心……”
“嫂嫂別怕,”樊偲宸拎上藥箱向二人請辭,“我先回醫院驗血,有情況再給我撥電話。”
管家前去送客,女傭在院裏打掃,大廳只剩兩人,氛圍變得微妙。
“你要跟泱塵離婚?”沈楠歌在樓上聽見“離婚”二字便匆匆走出房門想來勸,她握住雁驚寒的手,柔聲道,“好孩子,你要求離婚的原因是什麽,泱塵難道出軌了?”
“沒有啊,我什麽時候要和泱塵離婚了?”雁驚寒故作驚訝,“媽聽錯了,我和偲宸在聊晚逸啊。”
“連你也跟着那混小子學會撒謊了嗎?我都聽到了。如果泱塵讓你受委屈,你跟媽說,媽去收拾他。”确認過兒子未犯本質錯誤,沈楠歌心底長舒一口氣,連帶手也松了幾分,“泱塵做了什麽事讓你動了離婚的念頭,他又吼你了嗎?”
“……媽,我今年三十了。”雁驚寒言語委婉,但臨時準備的理由使他的嘴角漾開笑意,雙頰粉霞蒸騰,“……泱塵可能還沒到時候,但我已經承受不住他表達愛的方式了。我腰本來就不好,他在家的日子更是雪上加霜……希望媽能體諒我。”
“……好,”即便是年過半百了,從小受西方文化影響的沈楠歌對此事的接受程度遠超于同齡人,她欣然應允雁驚寒的訴求,“媽會轉告他要注意你的身體狀況。”
夫妻一場,多年的默契令二人連搪塞沈楠歌的借口都找得近乎一致。只要是關系到雁驚寒,沈楠歌便能為此作出讓步以他的身體為重。
“媽,晚逸還病着,我怕他醒了找不到人,先上樓了。”
“去吧,”沈楠歌放他走,“我留谲森聊會兒天。”
雁驚寒的背影消失在旋梯拐角,沈楠歌從茶幾上拿了一個橘子,她剝開橙黃的薄皮撕下雪白的橘絡,半月形的果瓣被遞到鶴谲森手中。
“父親和爸爸在茗江的時候有吵過架嗎?父親欺負爸爸了嗎?”
“沒有啊,父親一直很愛爸爸,他們怎麽會吵架呢?”橘子的果肉晶瑩剔透,酸甜的汁水讓孩子臉上洋溢笑容,“父親還答應我和晚逸會很快給我們添個妹妹。”
孩子真誠的話語令沈楠歌徹底相信,鶴泱塵所乘的航班落地已是傍晚時分,英國的天空如他回國那日一般灰蒙蒙,眼看又要下起小雨。
“寶貝兒,怎麽我一走就給我打電話?”鶴泱塵點進未接來電回撥給雁驚寒,語調甜得發膩,“我剛下飛機,這才分開多久你就想老公了?”
“晚逸早晨發燒了,”怕吵醒熟睡的小兒子,雁驚寒壓低聲音,“樊學長給他打過針了,現在差不多退燒了。”
“噢……那你想我了嗎?”得知雁晚逸退燒,鶴泱塵的關注重點便放在雁驚寒身上,“你是不是跟媽說了什麽,她居然讓我減少咱倆以後的夜生活頻率,說怕你累着傷到腰……你腰不好是什麽時候的事,我怎麽不知道?你去醫院檢查過了嗎,嚴重嗎?國內的醫療條件如果根治不了,我帶你到國外治療。”
“我其實不喜歡性.愛,一直都不喜歡。”二人相處數年,這是雁驚寒第一次對鶴泱塵表态。
“寶貝兒,你在說什麽傻話?”鶴泱塵認為對方故意逗他,前排的司機和秘書不通法語,他索性換種語言耍流氓,“我們的每一次你明明都配合得非常好,你的身體很誠實,尤其是我倆剛結束那會兒,你含着……”
“鶴泱塵!”法語作為雁驚寒高中就掌握的第二門外語,他頭一回希望自己聽不懂。耳尖的緋色延伸至雙頰再蔓延到脖頸,他打斷了鶴泱塵,也亂了心,“你再胡說我就挂了!”
“好好好,我錯了寶貝兒,別生氣啊。”鶴泱塵難掩笑意,“這個問題我們留到下次再商量,現在的我比較關心你想我了嗎?”
語言的突然轉換讓副駕駛座的秘書憋不住笑出了聲,考慮到老板可能會炒自己鱿魚當即幹咳兩聲掩飾尴尬。
鶴泱塵對此聽而未聞,他繼續追問:“到底想不想我啊,我想你了。”
“I miss you too.”簡短的英文結束了這場通話,雁驚寒給孩子喂溫水,絲帕擦拭嘴角,“寶寶現在好點了嗎,頭還疼不疼?”
“剛才和爸爸打電話的人是父親嗎?”雁晚逸被母親抱在懷裏,“我聽到爸爸說想他了。”
“我也想父親了……”雁晚逸喃喃道,“我要父親和爸爸一起抱。”
“乖寶寶,等父親回來就能抱你了。”
漫長的七天假期終于來到尾聲,首都機場的頭等艙休息室裏上演着一家人的離別。雁驚寒等到即将登機才把兄弟倆交給白琮笙,秘書一邊手牽一個小朋友像是家長帶孩子出游。
“他們就拜托白先生了,”雁驚寒囑咐道,“晚逸才好沒多久,飛行途中麻煩你多費心照顧了。”
“夫人既然舍不得孩子,何不随我們一同回茗江?”白琮笙希望能勸動雁驚寒,“先生離開的那天已經派人去家裏打掃了,家中陳設還如從前,您回去就能直接住了。我相信先生也期待您回家。”
“我母親會來機場接孩子,白先生務必把孩子們送到她身邊。”頭等艙的乘客優先登機,雁驚寒與兩個孩子相擁做最後的告別,“爸爸的拍攝工作還沒結束,我現在不能回家。你們在茗江要聽姥姥的話,不能讓她老人家操太多心。爸爸在寒假的時候就回去陪你們過年,好不好?”
鶴谲森與雁晚逸異口同聲:“好。”
“夫人放心吧,我一定将他們安然無恙送到家。”
目送三人走進登機通道,雁驚寒轉過身,淚珠無聲地從臉頰滑落,心如刀挫。
未來還将會面臨無數次分離,一場又一場的目送構成每個人的一生。所謂父母子女一場,不過是自己伫立原地,默默目送着對方的背影漸漸走遠,不作任何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