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第 32 章
第32章
“小蘭……”
麥克不知道在哪個地方, 他聲音有些低，語氣卻難掩激動，“我們的努力終于沒白費！”
“啥？”蘭婉婷一臉懵。
麥克左右看了一眼, 捂着手機小聲地說，“謝董查采購部了。”
“真的？”蘭婉婷瞪大眼睛。
“當然，你不在這一天, 發生了很多事。”麥克操着一口洋腔，語速飛快，“早上謝董一來就召集酒店高管開會, 開了一上午, 聽說李總監出來時整張臉都是臭的, 連謝總都挨了好一頓批。”
“采購部李總監？”蘭婉婷吃驚地問。
“對, 就是他。”麥克微微一頓，愈發壓低嗓音，“謝董大發雷霆，審計已經在查他們了。”
蘭婉婷不是很抱期望，“李總監不是謝總的親舅舅嗎？應該也不會真查吧？”
雖然謝董再婚了，不過再怎麽說也是他前小舅子, 就算不看僧面也會看佛面。
在她印象中，這種事以前也不是沒有過，不過都是雷聲大雨點小，幾次都不了了之, 反而讓他越來越肆無忌憚。
“我看這次是動真格的。”麥克倒是十分堅信，“聽說是幾個供應商聯合舉報他貪污吃回扣, 現在審計正在查, 光是知道的就貪了好幾百萬。”
“這麽多？”蘭婉婷咋舌，她一個小員工一年工資才幾萬, 幾百萬的錢根本想都不敢想。
“是。”麥克咬牙，“還有那個李金榜也貪了不少，一直把我們餅房當搖錢樹。哼！現在就等事情水落石出，看他們怎麽收場！”
他說完手機那頭卻半晌沒回應，麥克疑惑看了下屏幕，下一秒聽見那頭傳來小姑娘感嘆的聲音，“麥克，你中文十級了吧？”
麥克：“……”
“開個玩笑。”蘭婉婷清了嗓子，語氣回歸正經，“是謝董的意思嗎？”
“當然。”麥克不無快意，“不過還是多虧了謝總監，真是大快人心。”
謝骁钰……
蘭婉婷也有些意外，之前麥克找他的時候她心裏其實并沒抱太大期望，沒想他還真有這麽大本事，居然能動到太師頭上……
“……今天送的貨明顯比前幾次好多了，我們應該好好謝謝他。”
手機那頭的麥克還在喋喋不休，顯然把謝骁钰當成了大恩人。
“小蘭，謝總監也是看在你的份上才會幫我們，等你有空了也和他好好道謝。”
蘭婉婷：“……”怎麽就成了她的事？
她握着手機嘀咕了一聲，“難道不是他自己想扳倒謝總嗎？”
“噓。”麥克連忙捂住手機，“他們兄弟之間的事我們還是不要讨論了，總之他幫了我們，就應該好好謝謝他……”
那邊似乎有人找他，之後麥克匆匆交代兩句便挂掉了電話。
留下蘭婉婷一臉懵逼對着已經結束通話的畫面。
半晌才無奈嘆了口氣。
麥克把餅房食品質量看得比什麽都還重，一心認為只有用最好的原材料才能做出最優質的烘焙食品，她無法完全感同身受，卻能理解他的想法。
她摩挲着手機屏幕，猶豫了會兒，還是撥了謝骁钰的號碼。
炸裂炫酷的彩鈴很快從聽筒傳來。
蘭婉婷捂着耳朵忍不住偏頭避開，一旁小澤有些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蘭婉婷沖他擺了擺手，示意自己還要打電話，讓他先玩自己的。
小澤默然片刻，乖乖拿着畫稿縮回小角落去了。
蘭婉婷目光在男孩安靜的身影頓了頓，又看了眼手機屏幕，正要按掉的時候那頭終于接了起來。
“找我啥事呢？”年輕男人的聲音從聽筒傳來，還是那個懶懶的調子。
蘭婉婷：“……”
打之前明明醞釀了挺多客套話，怎麽接通後反而卡殼了？
謝骁钰得不到回應，不由挑眉看了眼手機，“小婷婷？”
“呃，咳，咳……”蘭婉婷清了清嗓子，“麥，麥克都和我說了。”
“這麽快？”謝骁钰一手插兜，“打算怎麽謝我？”
蘭婉婷噎了一下，問，“你想怎麽謝？”
“你說呢……”謝骁钰不答反問，痞子似的語氣，“要不要以身——”
“不要本末倒置好嗎？”蘭婉婷咬了咬牙，“本來就是你家的酒店，這麽做也是清理門戶，避免以後有更大的損失……”
謝骁钰輕笑了聲，“以前怎麽不知道你這麽伶牙俐齒。”
“難道我說的不是事實嗎？”蘭婉婷微頓了下，她低聲嘟囔，“說不定你本身也有想法……”
空曠的會議室裏并沒有其他人，謝骁钰輕眯了眯桃花眼，“怎麽說？”
經過剛才麥克那一通電話，蘭婉婷越想越有這個可能性，搞不好這個人一直在扮豬吃老虎，其實他根本不像表面上看起來那麽廢材……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他的城府也太深了……
她打了個哆嗦，莫名有種與虎謀皮的錯覺，連忙扯了個假笑，“我，我說笑呢。”
“是嗎？”電話這頭的謝骁钰似乎也察覺到了她的退縮，他扯淡着唇角，“我看你說得挺像那麽回事的。”
一向吊兒郎當的嗓音聽在耳裏仿佛淬了毒似的，蘭婉婷頭皮莫名發麻，“不管怎麽樣，餅房還是要謝謝你。”
不等他反應，她飛也似的挂掉了手機。
謝骁钰：“……”
瞥了眼顯示通話結束的頁面，緩緩扯了扯嘴角，好了，現在更加避他如蛇蠍了。
“看來……謝總監心情不錯。”
嘲弄的聲音自門口傳來，謝骁钰擡頭，就見謝骁博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謝副總心情看起來也不賴。”謝骁钰臉上笑容深了幾分，“沒被謝總影響到？”
他還敢提，謝骁博冷哼一聲，“你真以為扳倒我舅就能動到我哥的位置了？”
“是嗎？”謝骁钰不怒反笑，“謝副總就這麽有把握？”
微頓了下，他表情無辜，“我可沒想那麽多，是李總監自己胃口太大，手伸得太長，都說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呢……”
呵，事到如今，他倒是摘得幹幹淨淨，要不是他從中作梗，能惹得他父親勃然大怒？
謝骁博雙手環胸，第一次正眼看他爸的這個私生子。
不得不承認，這小子長了副好皮囊，尤其是一雙眼睛，百分百遺傳自那個女人，風流多情、顧盼神飛，又勾人又人畜無害……
呵，從前還真是小看他了……
“有一句話，我以前是不是沒告訴你？”
謝骁钰嘴角一哂，沒什麽反應地看着他。
下秒就見謝骁博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頓道，“在謝家，不論最後誰坐那個位置，都輪不到你。”
兩人離得不算遠，謝骁钰沒有錯過他眼中那一閃而逝的狠辣。
他緩緩笑了起來，一雙桃花眼越發潋滟，“你就這麽有把握？”
這小子還真敢肖想？！
謝骁博下颚緊了緊，“謝骁钰，既然你好好的富二代不當，非要搶原本不屬于你的東西……那以後出了什麽事，就別怪我們兄弟倆不客氣了。”
說得像是他們什麽時候對他客氣過一樣？謝骁钰故意露出懼怕的表情，“二哥這是在警告我嗎？”
換做從前，謝骁博也就信了他是個窩囊廢，但現在……他眼神愈發陰冷，“做事之前你最好先掂量掂量，自己到底有沒有那能耐？”
“當然，我可比不了二哥。”見糊弄不過他，謝骁钰也懶得再裝，只嘻嘻一笑，語調輕松，“不過二哥在外面做的那些事也最好捂緊點。”
滿意地看到謝骁博瞬間變了臉色，他臉上笑意更深，不急不慢補充，“要是讓爸知道你其實喜歡的是男——”
“閉嘴！”謝骁博再也聽不下去，氣得上前就想教訓他。
然而揮出去的拳頭一下就被謝骁钰箍住了。
謝骁钰輕輕反手一擰就疼得他瞬間呻\吟出聲。
“謝骁钰，你想打架嗎？”謝骁博一張臉漲得通紅，恨不得生吞了他。
“怎麽，只許你們将我往死裏打……”謝骁钰游刃有餘按住他揮過來的另外一只手，“我就不能還手？”
“你——”
謝骁博惡狠狠盯着面前那張俊臉，任憑他用盡全力都無法掙脫他的手。
這一刻，他終于意識到，眼前這個比自己還高的男人早已不是當年那個被他們兄弟二人往死裏揍的小男孩了。
他的力氣遠在他之上，根本不受他威脅。
四目相對，兩人之間劍拔弩張的氛圍一觸即發。
就在謝骁博以為謝骁钰會反揍他一頓時，突然感覺手腕一松，壓迫感十足的疼痛随即跟着消失。
“二哥這水平……”謝骁钰拍了拍手，壓下眼底一閃而逝的厭惡，“難怪只能被人壓……”
謝骁博氣得臉色鐵青，他點着頭連退了幾步，“行啊，謝骁钰。我們走着瞧！”
謝骁钰臉上依然帶着笑，無所謂地撇了下嘴，“我等着。”
謝骁博最後森冷看了他一眼，“最好你沒有任何把柄落在我們手上。”
像是怕他會過來，他說完再不停留，轉身飛快離開了會議室。
謝骁钰定定看着那道略顯狼狽的身影消失在轉角，他臉上笑容終于漸漸淡了下去。
他一個人，還能有什麽把柄？
家裏那女人不過把他當成上位的工具而已。
下一秒，一張嬌俏的臉卻不期然掠過腦海。
他臉上笑容微斂，眼底眸光暗沉了幾分……
—
“哈欠。”正在吃面的蘭婉婷重重吸了吸鼻子，“有人在罵我嗎？”
對面小澤茫然地搖了搖頭，表情十分無辜。
“我當然知道不是你。”蘭婉婷噗嗤一笑。
已是七點多的光景，外面天色早已暗了下來。
華燈初上的夜晚，霓虹閃爍着迷離的光，整座城市被鍍上了一層薄霧似的輕紗，老舊城區的樓房不算高，那一盞盞窗戶裏透出的燈光卻瑩白而明亮，樓下偶爾傳來孩子們的歡聲笑語，處處充斥着人間煙火氣。
往常這個時候，小澤都是一個人坐在窗邊發呆，時不時看一眼時鐘，常常一坐就是一整晚。
那些熱鬧不屬于他，溫馨不屬于他，歡聲笑語也不屬于他……
視線落向面前低頭吃面的女孩，他眼底有光緩緩流轉，她今天一直都在……
中午吃火鍋還剩下一些菜和肉，蘭婉婷便就着那些菜和肉煮了些挂面，兩人對付着吃了一頓。
這個月才剛開始就已經月光了，好在接下來應該也不需要用到花錢的地方……吧？
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吃完飯，小澤負責洗碗，蘭婉婷則收垃圾換袋子。
兩人分工幹完，看着時間還早，她本想問小澤要不要出去走走。
小區幾百米外有一片小廣場，晚上還挺熱鬧的。
不過想到早上已經出去了一趟，又怕他不喜歡人多的地方，最後還是作罷……
小澤洗完澡從浴室出來，就見沙發前的蘭婉婷打開了電視。
“我們看場電影吧。”
小澤擦着頭發有些不解地看她，他知道電視，卻不知道什麽是電影？
“一會兒你就知道了。”蘭婉婷拉他在沙發上坐下。
沒錢去電影院，那就在家裏看吧，其實她也很久沒看電視了，猶記得上次看的時候還是全家人一起坐在這裏看春晚……
偏頭甩去腦海裏那些傷感的想法，蘭婉婷一邊按着遙控器，一邊幫他擦頭發，“我們今天要看的這部電影叫《瘋狂原始人》，是一部很出名的外國動畫電影。”
瘋狂原始人？
小澤目光輕閃，顯然一下子沒明白過來。
“反正挺有意思的一部。”蘭婉婷說着聲音帶了點懷念，“以前我和我弟弟看過兩次。”
弟弟？
小澤疑惑看她，她也有弟弟嗎？
突然想起，他來這麽久，似乎從來都沒見過她的家人……
輕快的旋律打斷了他的思緒，他轉頭望向不遠處的屏幕，随着畫面播出，目光很快被上面的動畫所吸引……
蘭婉婷怕他聽不懂英文，特地選擇了華語版本。
見他定定看着電視上的畫面，似乎很感興趣的樣子，她放下毛巾，撿起一旁抱枕塞他懷裏，“抱着這個，比較舒服。”
小澤被迫接過軟軟的抱枕，他低頭看了一眼，絨布的觸感确實很好，于是默默抱住了。
蘭婉婷盤起雙腿，在他身側找了個最舒服的位置靠向沙發，兩人很快安安靜靜看了起來。
這部動畫電影講述的是居住在洞穴中的原始人咕嚕家族一家六口人，因為末日世界到來不得不放棄原來的山洞，去其他地方尋找新家園的故事。
在蘭婉婷看來，雖然故事的主角是大女兒小伊，但其實小伊的爸爸瓜哥也是另外一個備受矚目的角色。
小伊喜歡冒險、熱愛自由，探尋新生活。
而爸爸堅持守舊、安全和穩定的生活方式。
電影畫風十分诙諧，故事內容有趣而不失溫情，加上那些背景特效音樂，就算蘭婉婷已經看過兩次，也還是很容易被裏面的情節所吸引。
小澤顯然也是，他緊緊盯着電視屏幕，表情專注，完全忘了周遭一切。
那張一向安靜懵懂的俊臉難得出現那麽精彩的表情，尤其在幾次爆笑場面時，他也不由自主跟着笑了起來。
蘭婉婷将他的反應盡收眼底，不由笑道，“有意思吧？”
小澤匆匆點了下頭，視線依然緊緊捕捉着電視上的畫面，根本無暇回她。
喜歡就好，這也是她給他看這部電影的初衷。
然而笑着笑着，蘭婉婷很快笑不出來了。
尤其在看到瓜爸把其他人都送到山那邊，留下自己一個人面對山崩地裂的絕境……
這一刻，她仿佛又回到春節時自己一個人留在城裏上班而父母和弟弟回了老家……
誰想那一走，最後卻是天人永隔。
身側突然響起壓低的抽泣聲，小澤愣愣轉頭，才發現原本還捧腹大笑的女孩不知什麽時候眼裏竟然蓄滿了淚水，她怔怔望着電視上，雙目通紅，眼淚不停奔湧而出……
小澤：“……”
還沒等他摸清楚狀況，蘭婉婷已經“哇”的一聲哭出來。
為什麽小伊的爸爸都可以回來，她的父母和弟弟卻永遠回不來了……
心裏的悲痛再次被觸動，往事歷歷在目，而他們一家人卻再也回不到過去……
蘭婉婷越想越難受，大滴淚水止不住地往下掉，幾乎燙的小澤一顆心也跟着揪緊了。
他不明白，明明剛才還開懷大笑的人，怎麽突然就哭得那麽傷心，整個人脆弱地仿佛一捏就能碎掉。
他濃眉緊蹙，起身到處尋找可以安撫她的東西，可惜找了半天，才想起最後一顆薄荷糖今天已經被他吃了。
一陣愧疚湧上心頭，他手足無措地看着面前悲恸大哭的女孩，心頭像被針紮似的難受。
視線不經意掠過電視屏幕上，劫後餘生中緊緊抱在一起的父女二人，他目光閃了閃，遲疑看向女孩微微顫抖的肩膀，她看起來這麽瘦小，這麽需要保護……
“嗚嗚嗚……”
恍惚中，蘭婉婷感覺自己被一雙手臂輕輕擁住。
她怔怔擡頭，望進男孩那雙如星辰般的眸子。
就像她跳鎮海橋的那天，于絕望中看見的兩束微光。
仿佛在對她說，至少你還有我。
是啊，他無家可歸，她也失去了家人，他們只能互相依偎着取暖……
老實說，小澤的懷抱并不是很溫暖，瘦削的肩胛骨甚至有些磕到她……
但這确實是一個擁抱，一個不算強大卻能帶來力量的懷抱。
他身上還帶着沐浴過後的清新氣息，幹淨、溫涼……
蘭婉婷再不遲疑，她緊緊揪住他的衣服，整個人都埋進他懷裏，“……嗚嗚嗚，小澤……”
小澤沒說話，他輕拍了拍她後背，然後像電影裏那樣，緊緊擁住了懷裏的女孩……
月涼如水，兩道孤獨的靈魂緊緊相依，終于不再寂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