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第 29 章
第29章
男孩臉色略顯蒼白, 一對線條分明的劍眉底下鑲嵌着雙如墨的漆眸，幽深的瞳仁隐隐透着幾分懵懂，挺鼻薄唇, 抿直的唇線無形勾畫出一絲倔強……
幹淨清爽的板寸頭，将本就立體的五官襯得愈發清亮利落。
“你這弟弟……長得可真俊！”理發師贊嘆的聲音拉回蘭婉婷的思緒。
她定了定神，轉頭就見師傅正扶着下颚一臉欣賞地看向面前男孩。
“現在小夥子愛美, 我這剪的頭發精神歸精神，卻不夠時髦，除了一些老人和學生, 年輕人來過一次就不願意再來了……不過你弟弟長得好, 剪這小平頭也挺好看的。”
師父邊感嘆邊轉身, 從臺面拿過海綿, 上前想幫他擦掉臉上的碎發。
可惜再次落空。
男孩頭一偏，飛快避開了他的手。
“……”師傅一愣，随即安撫笑道，“已經剪完了，我幫你把頭發處理幹淨。”
小澤擰着眉頭，又一次避開了他, 漆黑的瞳仁染上幾許防備。
一旁蘭婉婷見狀連忙伸手，“我來吧師傅。”
師傅失笑搖頭，“你弟弟很腼腆啊。”
将海綿遞給她，“那你自個兒來吧。”
蘭婉婷含糊笑了聲, 握着海綿上前一步，“我幫你把頭發擦幹淨, 你頭低一點。”
望着面前那張帶笑的臉, 小澤眼底防備漸漸淡去，他乖乖低下了頭。
蘭婉婷便握着海綿一點點拭去他額頭上的碎發。
少了頭發的遮掩, 他頭上的疤痕更加明顯了，這麽近距離看着，蘭婉婷幾乎不敢想象他曾經遭受的那些苦難。
師傅說還好沒有傷到毛囊，不然頭發就長不出來了。
雖然以他這個顏值，就算理成光頭也是好看的，不過還是替他難受……
蘭婉婷不是沒想過報警，當初帶小澤去派出所的時候就向民警反應過他的情況。
可是民警說了，報警要有充分的證據和依據。而小澤表達水平有限，光靠她一個人的猜測根本無法立案……
沒辦法，蘭往婷只能希望天網恢恢疏而不漏，那些虐待他的罪犯早晚得到應有的懲罰。
卻不知會不會有那一天？
想到這，蘭婉婷手上動作愈發小心翼翼，盡管那些傷口早就結痂了，卻還是怕他覺得疼……
其實小澤絲毫沒感覺任何不舒服，她的手那麽輕柔，就像一支羽毛輕盈拂過皮膚，除了癢并沒有其他的感受。
兩人離得很近，女孩就站在他面前，馨甜的鼻息落在他額頭上，有些熱，還有些甜。
怔怔望着那張近在咫尺的俏臉，男孩的耳尖不知不覺泛紅。
蘭婉婷好不容易擦完他額頭上那些碎發，不經意垂眸，看見他紅得幾乎要滴血的耳垂，“耳朵怎麽這麽紅，很熱嗎？”
說着伸手碰了碰他額頭，不由嘀咕道，“也沒發燒啊。”
“……”小澤默了默，整張臉都紅了。
“地下室是有點悶。”一旁正在喝水的師傅解釋，“要不先把圍布拿下來？”
“哦哦。”蘭婉婷這才注意到他身上還系着圍布，連忙幫他解了下來。
解開圍布，小澤微乎其微地呼出一口氣，似乎确實沒那麽熱了。
但他的臉還是紅的。
皮膚本來就白，這樣看着更顯白裏透紅、吹彈可破，只看得蘭婉婷羨慕不已，“膚色好好，我要是也有這樣的冷白皮就好了。”
小澤：“……”
“你也很白啊。”不遠處師傅打趣道，“你們家基因好，每個孩子都長得俊。剛才你要是不說，我剛還以為哪裏來一對這麽俊的小情侶呢？”
“師傅您真愛說笑。”蘭婉婷被他說得一陣發窘，“我比他大四歲啊。”
“你不說姐弟我都看不出來你比他大四歲。”師傅放下保溫杯，“再說四歲算什麽？現在姐弟戀多了去了。”
雖然很高興自己在師傅眼裏看起來還算年輕，不過姐弟戀……蘭婉婷想都不敢想。
小澤比她小那麽多，性格也跟孩子似的，她純粹把他當弟弟，怎麽可能老牛吃嫩草……
突然意識到兩人的距離似乎近了點，她不動聲色後退了一步，将手裏海綿遞給他，“差不多了，剩下的你自己擦吧？”
說着轉身去結賬。
小澤只覺面前一空，目光不由随着她背影移動，眼底隐約掠過一絲悵然。
過了會兒才低頭看向手裏那塊海綿，溫熱的觸感似乎還帶着她手殘留的餘溫。
他不敢大力捏緊，默然片刻，才慢慢拿起來擦拭……
蘭婉婷付完款回來，男孩還在和臉上那些斑駁的碎發做鬥争。
他臉上沾了不少小碎發，有些十分頑固地黏在皮膚上，怎麽也擦不掉，腮畔那片皮膚幾乎被他磋得全紅了……
蘭婉婷實在見不得他蹂躏自己的臉。
于是從包裏翻出濕巾，“別動，我來吧。”
小澤愣愣停了下來。
熟悉的香氣再次回到面前，女孩捏着濕紙巾一角，輕柔而富有技巧地幫他試去臉上碎發。
從這個角度，剛好望見她專注認真的臉，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閃動着靈動的光輝，蝴蝶般輕輕顫動的睫毛，随着她垂眸的動作，在眼底投下兩排淡淡的影子，小巧精致的鼻子微微翹起，還有那小巧紅潤的嘴唇……
他的目光被那兩瓣花瓣似的唇瓣吸引住了，幾乎忘了移開……
“咚咚、咚咚、咚咚……”
他心跳驟然快了幾拍，喉結無意識地滑了滑，放在膝蓋上的手微微握緊……
“好了。”
蘭婉婷終于大體擦完，“還有一點點擦不掉，晚上回去洗頭發再沖吧。”
她說完奇怪地摸了下自己下巴，“我臉上有東西嗎？”
小澤原本還盯着那兩瓣一動一動的嘴唇上，聞言倏地收回視線，搖了搖頭，耳尖瞬間紅成一片。
蘭婉婷狐疑摸了摸自己的臉，也沒有想太多。
店裏客人漸漸多了起來。
蘭婉婷怕小澤覺得不舒服，和老板打了聲招呼便很快帶他離開了。
從理發店出來，蘭婉婷的下一個目标是帶小澤去買衣服。
家裏小志的衣服本來就沒剩多少，更何況小澤比小志高了足足有七八公分，衣服和褲子都短一大截，不買新衣服肯定不行。
上面商場那些專賣店都貴得離譜，倒是負一樓超市旁有幾家店在打折，價格還挺實惠。
蘭婉婷挑了家休閑男裝店，便拉着小澤進去。
這個點，店裏還沒什麽人，幾個店員看到兩人都是眼睛一亮。
“你好，歡迎光臨。”說着就要圍過來——
蘭婉婷瞥見身側男孩瞬間緊繃的神色，連忙沖她們擺了擺手，“我們自己先看，有需要再找你們。”
雖然聽她這麽說，還是有個年輕的女店員跟了過來，“要不要給您介紹一下？”
小澤轉頭看了眼身側女孩，垂在身側的手緊了緊，到底克制住了拔腿就跑的念頭。
“不用麻煩了，我們自己看吧。”蘭婉婷兀自轉身看起了衣服。
小澤呆了呆，連忙跟上去。
女店員跟在幾步之外，暗自打量着身形瘦削的男孩，恨不得把他那身礙眼又不合身的衣服剝下來。
“你男朋友這麽帥，換身合适的衣服肯定更好看……你看這件襯衫怎麽樣？”
“還有這條運動褲呢？我看很适合他。”另外一個店員也跟了過來。
“真的不用了。”不說小澤，蘭婉婷自己也不喜歡逛衣服的時候後面有人跟着。
她轉身看了眼身後男孩，雖然他什麽都沒說，眼底已經隐隐浮現出煩躁，要是她們幾個再圍上來，估計下一秒他就要奪門而出了。
她伸手将小澤拉到身後，臉上依然帶着客氣的笑，“我弟弟比較害羞，太多人圍着他就不想買了。”
原來是弟弟啊……
這個威脅果然有用，兩個店員相視一眼，臉上笑容更加燦爛了幾分，“那我就在旁邊，有需要叫我。”
“好，謝謝。”蘭婉婷松了口氣，專心挑起了衣服，“小澤你看這件怎麽樣？”
“……”身後男孩眨了眨眼，一臉茫然。
“這件T恤呢？”
小澤：“……”
好吧，蘭婉婷放棄問他的想法了。
她以前經常陪小志買衣服，對男孩子的衣服并不陌生，基本上每年的款式都差不多，以前給小志買的大都是一整套搭好的運動服。不過小澤的氣質……顯然更适合款型簡約一點的。
蘭婉婷眼明手快，很快挑了幾件出來。
小澤視線恍惚掠過店裏琳琅滿目的服飾，最後落在牆上的海報上，上面的插畫更讓他感興趣……
“去試一下吧。”冷不防一堆衣服塞到他懷中。
小澤回過神，低頭看了眼被塞得滿滿當當的兩只手，還有些不明所以。
“你去試試看，好看就買。”蘭婉婷指了指更衣室，“去那裏面換。”
小澤這下明白了，他遲疑看了她一眼，後者沖他遞了個鼓勵的笑容，“去啊，沒關系的，我在這裏等你。”
他只好抱着衣服朝更衣室走去。
狹小的空間短暫将他和外界空間短暫隔開，他側耳傾聽了聽，外面時不時傳來她和店員閑聊的聲音……心下微定，他終于擡手緩緩解開了扣子……
在小澤換衣服的當下，蘭婉婷又接着去看其他的衣服，不時聽聽店員的建議。
“你弟弟長得白淨，五官也好，衣服的設計可以不用太複雜。”
“是啊，最好越簡單越好。”
蘭婉婷笑了笑，這點她們倒和她想法一致，“我也這麽覺得。”
女店員打量着她神色，又試探着拿起一件衣服，“你弟弟還在上學嗎？要不要試試這款衛衣？有點小設計感又不會太誇張，肯定很适合他。”
蘭婉婷看了眼她手上拿的衣服，正要接過來，不經意擡眸，頓時愣了一下——
店員有些疑惑，順着她視線轉過身，頓時也是一怔。
更衣室的門打開了，一道瘦長的身影從裏面緩緩走了出來。
空氣仿佛突然凝結了一般。
男孩上身穿着件寬松的磨毛格子襯衫，內搭簡單的白色長T，底下是墨綠色的束腳長褲以及白色低幫板鞋……
看似簡單随意的搭配，卻一下子奪走了店裏所有人的眼球。
蘭婉婷怔愕望着不遠處的人，腦子裏只有一個念頭——這還是……她所認識的那個小澤嗎？
“好帥啊。”不知誰低低贊嘆了一聲。
蘭婉婷聞聲轉頭，才發現幾個店員竟然都圍到了自己身後，正齊刷刷望向更衣室前的小澤，幾張臉都帶着毫不掩飾的驚豔，仿佛眼前站着什麽大明星似的……
“你弟弟穿這身好好看啊。”
“真的，這臉、這身高比例……簡直就跟模特一樣。”
“他是大學生嗎？氣質好好啊。”
……
身後贊美之聲不絕于耳，蘭婉婷定了定神，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嗓子，“可……可以，就這套吧。”
“另外一套要不要也試試？”身後店員殷勤問道。
哦對，她剛才拿了兩套給他，蘭婉婷清了清嗓子，“小澤，你把另外一套也換上我看看好不好？”
男孩顯然對這套新衣服還有些不适應，他低頭看着自己身上，又擡眸望了眼不遠處的蘭婉婷，一張清俊的臉寫着無所适從。
尤其還被一大群陌生人看着，那些目光讓他幾乎分分鐘想躲回更衣室，手不自覺揪了揪褲管，一時沒動。
蘭婉婷将他的反應盡收眼底，她快速走過去，安撫地拍了怕他肩膀，“再試一套好不好？”
見他沒反應，她沖他眨了眨眼，微微壓低聲音，“試完這一套，就帶你去吃冰激淩哦。”
小澤扯褲管的手一頓，看向她的眸光倏地亮了起來。
“你穿這個很好看，大家都很喜歡。”蘭婉婷趁熱打鐵，拍着他肩膀繼續誘惑，“一會兒就穿得帥帥的去吃冰激淩，怎麽樣？”
小澤眸光微閃，抓住了她話裏的“好看”和“喜歡”兩個重點。
他耳垂一燙，輕輕沖她彎了下唇。
這腼腆清澈的一笑，沖擊力實在太大了。
尤其在他剪了新發型換了新衣服之後，蘭婉婷微微抽了口氣，聽到後面幾個店員再次發出驚嘆……
她不敢再看他，伸手扶着他手臂轉了個方向，直直把人推回更衣室……
另外一套偏運動風些，卡其色的衛衣搭配灰色運動褲，裏面依然搭白色的T恤……
蘭婉婷發現他特別适合白色的衣服，顯得整個人氣質更加明澈純粹，被燈光一照，幾乎白得發光。
摸了摸口袋，她暗自咬了下牙，“兩套都要了。”
“好的。”女店員笑着就要上前，卻被蘭婉婷一把攔住，“另外一套打包，身上這套就直接穿吧。”
“好的。”
兩套衣服一共花了五百九十八元，其實按件算起來并不算貴，只是付完款後，蘭婉婷卡上餘額就剩可憐兮兮的五十五元了——
真是口袋比臉還幹淨。
不過光看小澤穿這身衣服時帶來的視覺享受，蘭婉婷便感覺值了。
就在她買單當下，她聽見店裏另外一個帶孩子來買衣服的中年婦女問店員說，“他買的那兩套服還有其他號碼嗎？”
“有的。”
“我兒子穿L碼的，你幫幫我拿兩套過來……”
“好嘞。”店員笑着去找號碼。
收銀臺後的店員打包完衣物遞給她，“真的不參加我們的優質買家秀征集活動嗎？你弟弟形象這麽好，說不定可以拿一等獎，有一千元獎金哦。”
一千元啊……
蘭婉婷感覺自己全身細胞都在喊着快答應，猶豫看了眼身側男孩，他的手還揪着褲子，目光懵懂地看着她——
“算了，不用了。”
“好吧。”店員有些遺憾，卻還是笑道，“這個打折券給您，歡迎下次光臨。”
終于從服裝店出來，小澤身體放松了下來，見蘭婉婷手裏提着大包小包，他默默上前接手。
蘭婉婷正在找甜品站，不自覺将東西遞給他，擡頭望見路口有家蜜雪冰城，她臉上一喜，腳步頓時快了幾分。
“那邊。”
小澤愣了愣，連忙提着衣服跟上去。
“你好，幫我買一杯雪王小聖代……哦不，大聖代吧。”
蘭婉婷站在櫃臺前，一邊說一邊問小澤，“你喜歡吃餅幹還是草莓？”
小澤：“……”
蘭婉婷轉頭，“那就奧利奧口味的吧。”
“好的，請稍等。”
轉頭環顧了眼，店門口還有兩個空位置，只是圓桌對面坐了一對小情侶。
蘭婉婷拉着小澤過去，“先在這等會兒。”
小澤輕皺了下眉，還是乖乖在她身旁坐下。
幾乎兩人剛落坐，原本還在攀談的小情侶便注意到了他們，女孩臉上一亮，那男孩順着女友視線看去，頓時偏過身，如臨大敵似的擋住了女友的目光。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蘭婉婷莞爾，轉頭看向身側男孩，他一臉茫然地看着她，絲毫沒發現自己的出現給人家造成了危機感。
“雪王大聖代好了。”
“來了。”蘭婉婷收回思緒，起身時吩咐小澤，“我去拿冰激淩。”
小澤本想跟過去，卻見蘭婉婷又指了指椅子，“你看下衣服。”順便占位置。
小澤只能眼睜睜看着她去櫃臺。
好在蘭婉婷很快就取好了冰激淩，“你好，有紙巾嗎？”
“有的，這邊。”
“好的，謝謝。”
拿完紙巾，蘭婉婷端着冰激淩轉身，差點撞上一個經過的路人。
“不好意思啊。”她護住冰激淩道歉。
卻聽見一道帶笑的溫和嗓音，“這麽巧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