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風言風語
第2章 風言風語
并非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但要是突然告訴你活了三十年的世界不複存在了,換誰都會有些迷茫。桓修用了大半夜來處理情緒,熬到天亮,終于将一切心情整理好了。
這樣說有些卑鄙,但他很感謝這具身體的原主将現在的生活拱手讓人。沒想到還能重新過上安穩的生活,桓修非常慶幸,他決定就這樣繼承這具身體的過去,好好地活下去。
窗外太陽已經升起了,桓修運作了一晚的大腦才開始感到疲倦。但是很不巧,他不能在白天補覺。因為記憶告訴他——他是有工作的,今天是工作日。
一般來說,會有人在“穿越”第一天就要拎着包去上班的嗎?
幸好那群堂兄什麽的各個都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的那夥,早上桓修安靜地吃了個早餐。他在偏樓單獨吃的時候,觀察了周圍的傭蟲,他注意到幾個傭蟲對自己雖然不能算多麽敬畏,但好歹也算畢恭畢敬。的确,再怎麽說他也姓桓,是這個家族中的一份子,而且是珍貴的雄蟲。桓修覺得原主是過于鑽牛角尖,總是要去和堂兄們比較,才凸顯出自己的不幸來。可對于原本什麽都沒了的桓修來說,他覺得這樣的待遇可沒什麽好不滿的。
“謝謝。辛苦了。”桓修出于禮貌地向給他端上早飯的蟲子道謝。看起來對方是一名中年的亞雌,聽到這話,因為驚訝而不由得合不攏嘴。
“不、不敢當……”
真是嚴厲的階級制度和社會性別制度啊……桓修在心裏想道。
桓修頂着對黑眼圈出門了。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在這個世界他竟然從事着和以前相似的工作。桓修不解,研究機甲和武器方面的,還得到難得的機會擔任學院的助教……好歹也算是高級技術人員一枚,怎麽混得這麽慘的?
走進工作室內,大家都只是微微擡頭瞥了一眼,誰都沒有來和他打招呼。
“早安。”桓修坐下,主動對鄰桌的同事打了招呼。
對方一臉吃驚的模樣,推了推眼鏡:“啊、早……”
結合記憶,桓修大概也知道了,原主大概就是一個內向到不願意和別人交流的悶罐子。結合他貴族旁枝的身份,其餘貴族瞧不起他,而平民又誤解而覺得他傲慢。
“昨天沒睡好,早上起來困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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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是沒有預料到桓修打完招呼後會繼續和自己對話,愣了一會兒,對面的同事才接話:“哈……發生什麽事兒了?”
“感情上的事。”
“咳、咳!原來如此。你原來還會有這種苦惱……”
桓修看到對方胸口工作證上的名牌。
“黑眼圈的确很重嘛。不介意的話午休的時候和我說說?”名叫卡茲奇的雄蟲意外得很好搭話。
“好啊,你不覺得麻煩的話。”
“誰會嫌八卦多啦。”卡茲奇笑道。今天對面的桓修很奇怪,但卻讓他感覺挺親切的。原來不知道對方是這樣的性格啊。
工作室裏其他蟲子稍微側目,離遠的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麽,只是驚訝于桓修竟然會和同事聊天。心想這家夥今天難不成吃錯藥?還是誰假扮的?
某種意義上,第二個猜測還真沒錯。
多虧了專業對口以及腦子裏還殘存的這具身體的記憶,桓修對工作很快就上手了。至此他才徹底安心,至少在這個世界順利活下去應該是沒有任何問題了。
而且蟲族的文明比當初的人類先進許多,桓修對手上的項目好奇不已,不斷在內心感嘆科技的強大。又控制不住地想若是放在自己那個時候,這些東西能實現到哪一步。
午休的時候,就如早上約好的一樣,桓修在外蟲眼中破天荒地沒有獨自行動,而是和鄰桌的卡茲奇一同去了食堂。
“原來如此……真是過分,我都不知道原來貴族內部也有這樣的等級分化。”
“重點是那個嗎?”
“哈哈抱歉,不過我看你好像精神還好。”
“昨天之前可都不怎麽好。但是出去晃了一天,感覺想開了。”桓修一本正經地為自己的靈魂偷梁換柱找出了借口。
卡茲奇毫不懷疑:“哦,怪不得你請假了。那就好,雖然不知道你說的那個亞雌有多好,但我覺得以你的條件完全可以娶到一堆優秀的蟲子才對,不要拘泥于他啦。”
雖然原主性格乖僻,不過也不是沒有雌蟲來追求他的。當然,原主是個在雄蟲中難得癡情的死腦筋,将那些蟲子統統拒絕了。
“你說的對。”
“失戀也有好處嘛。你看,你想清楚後我覺得你整個蟲都不一樣了,”卡茲奇很單純,完全沒有思考過其他的可能性,桓修說的他就都相信了,“幹脆趁着失戀轉換一下形象吧。我看電視上都是這麽演的。”
當然,卡茲奇自己不知道失戀為何物。在短短的交談中桓修就了解到對方這樣看起來有些傻白甜的平民雄蟲竟然家裏也有雌君雌侍們總歸三名,真是蟲不可貌相。
或者說蟲族的婚姻觀念非常怪異……
說着卡茲奇自來熟地去稍微撩起桓修的劉海:“比如修一修頭發之類……的……”
“怎麽了?”桓修看到卡茲奇有些愣住了。
“哇,你、你這不是長了張很厲害的臉嗎?剪短一點頭發吧,快!”卡茲奇突然驚叫道,“你還沒雌侍對吧?我給你介紹一下我的弟弟如何?”
桓修:“不用了。多謝好意……再說,你別把自家弟弟上趕着推給別家做雌侍啊。”雌侍,大約就是古代的“妾”這種感覺吧,說白了就是側室,小老婆。
“沒辦法,你是貴族嘛……再說你反正看起來很靠譜的。”卡茲奇一臉平常地說出這些話來。
食堂裏因為卡茲奇的聲音稍微有些騷動。研究院和其他部門食堂也是公用的,不同于這邊,軍隊和其他部門大部分都是雌蟲在就職,聽到這種話題,多少會往這邊張望一下。受到四面八方注視的桓修趕緊讓對方小聲一點。
“哈哈抱歉。不過說真的,剪頭發吧。雖然不至于說可以一舉成為電影明星什麽的,但好歹新的桃花絕對會滾滾而來的!”
“的确有點長,”桓修搓了搓有些擋到眼睛的發梢,“回家的路上去一趟理發店吧。”不過桃花滾滾來就免了。
卡茲奇猛點頭。
“午休差不多結束了,回去吧,”卡茲奇看了眼時間,“沒想到和你聊得這麽愉快啊。下次再一起吃午飯吧。啊對了,下次找研究室的其他蟲一起吧?他們肯定也想和你聊聊天的!”
“好。”桓修笑了笑。本來只想從離得最近的對象開始交流,慢慢改變自己在同事心中的印象的,沒想到似乎還真選對了。
下午研究室的工作結束後,有蟲過來告訴桓修教授讓他去辦公室一趟。
桓修想起來原主的确還有助教這麽個職位。因為本來就只是候補之一,加上原主悶不吭死的個性根本不适合教育,态度一直比較消極,昨天還無故缺席,教授自然對桓修心有不滿。
桓修希望自己還有機會可以争取一下,他對蟲族的學院還是很有興趣的。
沒想到人生重來一回,他竟然還可以經歷類似于“博士生争取留校”這樣的經驗。
“請問傑德教授在嗎?”
“啊,教授有些事情,在講電話。稍等一會兒吧。”門口的年輕雄蟲正在和朋友講話,看起來是其餘的助教候補之一。他瞄了一眼桓修,似乎根本不認識他,撂下這麽一句就轉頭接着和朋友說話了。
“這麽慘啊?”
“是吧?不過嘛,高攀的雌蟲對家族沒有價值後會變成這樣也不難想象就是了。”
“說的也是,還真是倒黴。本來就無權無勢的,連唯一的資本也沒了。”
“前線還真危險啊……所以說幼崽也被一起趕出來了?”
“是啊,反正也是雌蟲幼崽嘛。聽說和他雌父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不會讨成蟲喜歡,本來就不受待見了。”
“怪不得之前說初等部有幼崽搞欺淩事件,現在的小孩兒也不省心啊。”
“雌蟲不就都那樣,只會打來打去的,沒什麽腦子……”
“哈哈哈……”
桓修不知道旁邊的兩只蟲子是無所謂對話內容的私密性,還是壓根将自己當空氣。他聽得心裏有些不舒服,雖然不知道具體情形,很明顯他們在将別人的悲慘經歷當作笑料來娛樂。
但桓修還不至于說會直接出面打斷對話,他只是眼不見心不煩,稍微走遠了一些。這些內容與他無關,他也不想和其他雄蟲拉幫結派。就目前來說,桓修只想安穩地過自己的平淡日子而已。
等了十來分鐘,教授終于空了下來。他叫桓修來也沒有別的事,只是質問一下對方昨天突然地缺席。桓修一五一十地講了自己的事情,只是隐去了自殺的那一段,改為去散心時不小心落水,并且在最後深刻地反省道歉了。
教授倒也講道理,聽說他昨天都進了醫院,态度又這麽誠懇,不忍出言責怪。而且他覺得今天桓修的精神面貌前所未有的好,還很上進地帶來了早些時候的研究項目過來探讨,本來想要今天直接辭退對方的念頭暫時打消了。
出了門,桓修松了口氣。原主捅的簍子,就讓自己一個個補上吧。
離開學院,桓修查看了一下附近的理發店,他倒不是想換個形象,而是覺得劉海長了着實礙事兒。他走了一條和回家相反的路,正好也可以穿過整個學院,親眼看看只存在于記憶中的這些景色。
作為整個這個蟲星最大的私立貴族學院,從低等部到高校,學校的占地面積可以說是大的誇張。桓修雖然可以直接從大學出來打車,但今天本着半觀光的意思,決定從大學往低等部的方向慢慢走。
這樣悠閑的日子還真不錯。桓修走了一段時間,正這麽想着,聽到遠處傳來嘈雜的争吵聲。
“嗯?”
桓修往那邊好奇地張望了一下,隐約看到是一群很小的孩子圍在一起。仔細一看,他才發現似乎是在聚衆鬥毆——确切地說,是一群小孩在圍攻一名小孩。雖然對面也在還手,但看樣子還是敵不過蟲多勢衆。
“你說話呀!被雄父丢掉的可憐蟲!”
“別說了,你看他生氣了,哈哈哈……”
“喂!你們……”桓修下意識就喊出了聲。倒不是多管閑事,但他好歹也算半個教育工作者,看起來這群學生是低等部的孩子,就在學校附近發生這種事情,熟視無睹實在說不過去。
“啊,是學校的老師!”有個眼尖的小孩瞄到桓修胸口沒有摘下的助教的名牌,叫了出來。很快一群小孩就慌亂地跑了。
這群孩子溜得賊快,桓修也沒法沖上去一個個捉回來,追了兩步就停下了。
他回過頭,走到那個還坐在牆根的孩子面前。蟲族幼崽的嬰兒期生長速度很快,據說是為了盡早脫離手無寸鐵的柔弱階段,大約一個月就會初次覺醒為人類小孩六、七左右的狀态。這之後會有漫長的幾年時光,接着便是第二次覺醒,直接跳到青少年的模樣。最後的三次覺醒——成年所用的時間,就根據不同的資質有所變化了。
這個穿着初等部校服的孩子,很明顯就是一次覺醒之後的狀态。至于具體年齡,桓修分辨不出。
“你沒事吧?”桓修過去問道。
幼蟲很明顯地往後退縮了一下,一雙眼睛充滿警惕地盯着桓修,受了擦傷的臉上露出緊張的神色。
“我是學校的老師。”雖然就在剛才還險些被辭退。
“我不是……”幼蟲很小聲地說了句什麽,桓修沒有聽清楚。
當大學助教和照顧初等部的幼崽完全是兩碼事,桓修勉強地笑了笑,盡力讓自己看起來親切一些:“你說什麽?我沒有聽清,可以再說一遍嗎?”
“我不是學校的學生了……老師不用管我。”幼蟲的聲音很微弱,但是卻很堅定。
“可你穿着制服。”桓修以為這是這名看起來有些孤僻的幼崽在逞強。
“馬上就不是了,要退學了。”
桓修有些頭疼,這名幼崽看起來不大敢說話,說話是問一句蹦一句。但他遇到了這種事,不管的話良心說不過去,只好耐着性子問:“具體是怎麽回事呢?”
“這裏是貴族的學校。我不是了……因為雄父不需要我們了……”幼崽說話斷斷續續的,聲音也很小,桓修湊近了才能勉強聽清。
“啊。”桓修消化了一下信息,突然想起來了什麽。下午在教授門口聽到的那兩名雄蟲口中的八卦,難不成就是這件事?
【作者有話要說】
遇見幼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