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開盒
第109章 開盒
棺材裏氣溫過低, 周祁安凍得手指關節發紅,發完消息後,他就沒有再碰過手機。
這是為了防止進入棺材後, 游戲的一二三變速,并且随着在棺材裏時間延長,他說不定會聽不到鑼聲。
越想越有可能,理由還很充足:比如氧氣減少, 聲音傳播的效果減弱。
下了四次副本,周祁安越來越能掌握副本的套路。
無盡的黑暗很容易消磨人的意志,他睜着眼睛給自己打強心劑:
“不急,玩家找來的可能性很大。”
從文遭遇鬼來看, 傳送到其他地方危險也不小。而且就算他們成功找到公路, 也不可能一路暢通地抵達客運站。
既然限定了抵達時間,游戲就會想方設法拖延。
要麽繼續撞鬼, 要麽會遭遇鬼打牆之類的困難。
距離棺材被封死已經過去了一段時間。
刻意控制呼吸的情況下, 周祁安還是感覺到了窒息感。
這次木頭人持續時間似乎有點長,他想了想,迅速進入商城搜索, 購買了一件加強聽力的道具。
激活道具後大約又過了一分鐘, 周祁安隐約聽到了丁點鑼鳴。
“……”
狗游戲,果然在聲音上做了手腳。
顧不上吐槽, 趁着能活動,周祁安操縱僵硬的手指在屏幕上敲擊。
[少了兩個]群:
[周祁安]:來得太晚, 我會仰卧起坐哦。
[……]
這是考慮到有人可能會有意拖延時間, 等自己悶死再出現。
周祁安覺得有必要提醒他們一下, 玩家懷着強烈恨意死亡,是會化作鬼來報複的。
發完詐屍的威脅, 他開始第二輪鹹魚躺屍。
不過片刻,天然稀薄的氧氣即将被徹底耗盡。周祁安臉憋得變色,然而他得控制住手腳,不能有任何本能性掙紮。
整個人頭昏腦漲,偏偏寒冷的棺材凍得人通體冰涼。
拼得就是時間。
只不過他雙拼,既要拼自己的,還要拼別人的。
每一秒都在被無限延長,周祁安面無表情想:比起戲劇之王,這個副本真正的險惡之處在于玩家。
這些玩家全部有目的而來,一開始就在內耗,偏偏副本的設計很多都需要裏應外合。
仿佛是要故意把這批人往死裏坑。
轉念一想,作為npc培訓基地,副本必然是盡可能‘招募’每一個勞動力。
就在周祁安開始有些眼冒金星時,整個棺材驀地一沉。
缺氧帶來的後遺症有些嚴重,他聽不清楚外面的響動,但是可以從棺材的震動中,确定發生了什麽。
震動還在繼續,上方有木屑抖落。
外面不知何時下雨了,随棺材蓋縫隙飄進原本密閉的空間。最初黴潮的氣息散去,一張熟悉的面容出現在視野範疇。
“沈知屹?”
周祁安說話的時候,大口呼吸着空氣。
對視一眼,沈知屹點點頭,跳了進來。
他的身上還帶着陰濕的水汽,但在他進來後,棺材裏居然沒有那麽冷了。
【咚】
不等周祁安開口問,沈知屹先回答了:“現在是第二聲鑼響。”
确定新鮮空氣湧入,他把棺材蓋合上,平靜躺了下來。
明明棺材躺兩個人綽綽有餘,甚至還餘點空間,但沈知屹躺進來後,一直挨着周祁安的肩膀。
“睡一覺吧,”他輕聲說,“起來就到了。”
“……”周祁安還沒心大到那種境界,萬一說個夢話或者亂動一下,豈不是死得很滑稽?
沈知屹淡淡:“只要睡着了,就不會有問題。”
他可以在夢中給對方種下不許亂動的意識。
這些周祁安并不知曉,如今等來了人,身體不由自主放松了很多。
早在客運站考核時,周祁安就曾遇到突然的暴雨。
考核結束雨才停止。
現在這場雨,預示着外面的環境會越來越不安全,之後來尋找棺木的玩家也會越多。
【咚】
第三次鑼響後,棺材外面傳來熟悉釘釘子的聲音。
黑暗澆透的棺材裏,彼此的呼吸聲被無限放大。渾渾噩噩又過去了一段時間,外面再次傳來響動。
光亮傾斜而入,冬立和文同時出現。
意識到又可以動了,周祁安挑眉:“怎麽找過來的?”
“鑼聲。”冬立說:“我們聽到的鑼聲都很缥缈,順着聲源找到了送葬隊伍。”
棺材面積雖大,再進來人只能往上疊疊樂。
周祁安嘆氣:“可惜我們不能長成俄羅斯方塊。”
這樣就能節省空間了。
“……”你在可惜什麽?
周祁安考慮要不讓這兩人縮成一團蹲在棺材底,或者自己和沈知屹側着身子,另外兩個想辦法在犄角旮旯自己疊。
能疊成什麽樣就看他們造化了。
正在他思考時,沈知屹開口了:“手腳砍掉吧。”
“……”
整個氣氛瞬間緊繃了起來。
周祁安不用看,也能想到文和冬立此刻的表情,輕咳一聲說:“別鬧,木頭人時間快到了。”
沒有明确拒絕,而是表示時機不對。
沈知屹展開個人理解,分析周祁安的态度,必要時候,可以把這群不配合的隊友當消耗品。于是他平靜話鋒一轉:“我用了隔離道具,你們可以直接進來。”
他平躺着,光影錯覺下臉有一種瓷白的幻視感,瞳孔透出的光仿佛能看透一切。
被從這個角度望着的冬立和文,莫名毛骨悚然。
時間上容不得他們多做考慮。
兩人誰都沒有猶豫,先後進來。
詭異的事情發生了,沒有任何壓到人的感覺,更像是躺在木板上,如同棺材本身有了隔層。
文不由皺了下眉。
副本當然存在隔離道具。
教堂溫希用來困住周祁安的就是一種,但是所有的隔離道具時效非常短,因為過于珍貴,正常人根本不可能用在這種地方。
難不成這個男人不止一個技能?比如切割空間一類。
但又好像不是。
很涼,寒意幾乎滲透到骨縫裏。文不知道如何形容那種感覺,就好像是,好像是陰氣凝結成實體,在中間形成了隔斷。
棺材板又叒被釘上了。
公路上,負責擡棺的旅客笑容凝固,喪服被風吹得作響。
草,好沉。
一個個僵硬的嘴角從上翹變成了下抑,恐怖效果拉滿,可惜演員兼觀衆都在棺材裏,沒有人能欣賞。
待在棺材裏的人更痛苦。
文和冬立被凍得快要打顫,全靠超強的意志力硬抗着生理性反應。
送葬隊伍走在路上,紙錢亂飛,世界靜得仿佛只剩下這支隊伍。
他們的速度很快,幽靈般行進着。
直到下一次鑼聲交替到來,隊伍統一按下了暫停鍵,一動不動。
防護欄周圍傳來了聲音,是等候已久的大學生。
先前他看到棺材,無奈不能動,這會兒終于找到了機會。防護欄像是一條分割線,公路有危險,野外有鬼,他就這麽恰好卡在線上。
這種不正常的幸運隐隐讓大學生覺得不安。
他就算是個傻子也知道,這種幸運過于離譜,甚至感覺像是災難。
旅客靜止時,他快速跑到棺材旁,棺材蓋邊緣全是孔洞,可以想象到重複被掀開釘上的過程。
撬釘子不難,相應的道具商城有很多。
只是撬的過程中,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旅客們的眼神越來越恐怖。
開蓋後,大學生猛地後退一步。
文和冬立就像是死屍浮在上面,兩人貪婪地吸收着空氣。
大學生:“我,我進來了。”
不進也不行,已經暴露在旅客視野範疇,撬完棺材,不剩多少時間了。
“還能再分割嗎?”文問。
他沒有聽到沈知屹的回答。
這一層從平躺,變成側卧式,三個人呈一排。
下層享有充足的空間,周祁安并沒有感覺到什麽,還在神游其外思索關于沈知屹的能力。
鑼響了。
這一次,送葬隊伍沒有立刻釘緊棺材蓋,他們扒在棺木邊緣,擡棺人皮笑肉不笑:“賤人,不要太過分。”
由于側卧,其他人看不到擡棺人的表情。
演員的每一句臺詞都值得推敲,主語沒有加“們”,肯定不是在罵他們。
至于究竟罵的是誰,所有人心中有着統一的答案。
一開始是二人擡棺,後來變成四人,現在是六人。
一晃十分鐘過去。
【咚】
再度鑼響後,寸頭是從後面追來的,打開一看,眼睛瞪得發直。
好多人啊。
他連忙發消息給夏至:別再來了,已超載。
說着超載,他自己還是壓了上去。
寸頭沒有選擇。
旅客:“……”
畜生,還有完沒完?
寸頭進去的時候,木頭人的時間還沒到,他被擠得臉都變形了,擔憂說:“離客運站好像還有一段路程,能挺住嗎?”
“你做夢呢?”
周祁安的聲音傳來,語調平穩,沒有任何受到擠壓的跡象。
他俨然摸透了這場戲的規則。
雖然和彩排時的游戲場景不同,但核心是一樣的。
逃離受洗儀式的方法是裏應外合,這對應了被關進棺材的破解方式。
這麽看,接下來的考驗應該和【審判】有關,能對應告解儀式。
“不是經常有那種爛俗場景,死後遇到地獄判官,問一句,你知道自己生前犯下的罪孽嗎?再一一宣讀你的罪惡,最後處刑。”
活着罪惡同擔,死了還要被公開處刑,這糟心的牛馬的一生。
玩家聽得嘴角均是一抽。
有人無語:“你是神父嗎?臺詞這麽熟練?”
周祁安:“我想當啊,當時你們沒讓我當。”
“……”
【木頭人】
提示音一來,所有人同時停止交流。
【不許動了哦】
沉甸甸的棺材上路了。
送葬隊伍沒有走太久,比先前任何一次距離都短,黑暗中,衆人還沒有感覺到窒息的痛苦,棺材蓋就被打開了。
将棺材精準停在一處後,旅客不再動作。
雨下得更大了,暴雨灌入,棺材積水越來越多,哪怕還抱有幾分不确定究竟能不能動,玩家也不得不離開棺木。
狂風陰嗖嗖卷過每一寸空間,高速公路上,不知何時多出一個收費站。一個穿着黑色鬥篷的人站在公路中央。
他很瘦,風一吹,鬥篷幾乎籠罩住了大半身體。
寬大的帽子朝一側吹動,影子乍一看像是把鐮刀。
第一個從棺材出來的寸頭,猛然瞧見陰雨中的死神,本來應該感覺到恐懼的。
死神開口:“你知道自己生前犯下的罪孽嗎?”
他突然就害怕不起來了。
連臺詞都和周祁安想得差不多。
不,簡直一模一樣。
本質上這場審判确實對應了教堂的告解儀式。
防護欄很像是畫框邊緣,整條公路連同死神都被裝裱在了畫中。死神作為重要角色,聲音和天氣一樣冷:“我将審判思想。”
大學生從棺材裏走了出來。
沒想到還有人,死神語速慢了半拍,但依舊威嚴:“我将審判言論。”
文和冬立雙雙坐起身來,然後爬出棺材。
死神:“……我将審判行為。”
周祁安和沈知屹沉默地從棺材中走出。
“!”
正在撫平衣角褶皺的周祁安眯了眯眼,死神居然先看的是沈知屹,這是他第一次從npc身上發現比自己更強的針對感。
明明昨天神父都沒有點到的人,安檢員為什麽會突然關注對方?
周祁安在安檢員眼中看到一絲掩飾不住的貪婪。
在貪什麽?
懷表。
他幾乎立刻聯想到所有幕戲的中心。
但懷表不是第一天出現在沈知屹身上,之前遇到的npc并沒有表露出任何撺掇苗頭。
這懷表肯定不是凡物。
它真正展現用途是從昨晚開始,那時玩家在懷表的世界中,時間流速明顯發生了改變,出來就是古城天微亮。
千萬種念頭在腦海中閃過,體現在面上也不過是幾個眨眼。
默默按下疑窦,周祁安現在有點讨厭下雨了,視線遭到遮擋,濕漉漉散發被他不耐地捋到後面,露出光潔的額頭。
衆人自動為他讓開一條道。
大學生生怕對方剛沒聽清,小聲重複說:“他說要審判我們的思想言論行為。”
雖然打了陰影和高光,但周祁安仍舊認出那張瘦削的臉,什麽死神,分明就是客運站的安檢員。
一柄魚叉出現在手中,金光驅散了烏雲下的陰霾。
咚。
聲音是周祁安發出的,魚炳底端輕輕砸在地上,水珠濺起,那雙幽藍色的瞳孔在雨天像是蒙着淡淡的霧。
他注視着扮演死神的安檢員,目光嘲諷。
“審判我?”
你算是個什麽東西。
“……”
一個光明中透着混沌惡,一個黑暗中自诩為光明。
不管日常對周祁安是什麽觀感,此刻玩家不得不承認,和手持聖器的青年比,死神更像是地獄的編外人員。
無論是硬件還是軟件條件,死神都比不了,連聲音都沒人好聽。
周祁安模仿着神父的動作,另一只手不斷畫着十字,口中誦讀經文。
死神:“……”
對面确實要更正宗點。
摒棄離譜的想法,死神不善地靠近,冷風吹動雨絲,像是針一樣刺進了周祁安的骨頭,疼痛讓他語速暫緩了一瞬。
沈知屹正要上前,周祁安微微搖頭。
他要的就是死神靠近自己。
二者距離無限拉近時,周祁安果斷使用【鋒芒內斂】。漁叉表面的亮度逐漸暗淡,他适時露出驚訝的表情,焦急輕輕拍打着漁叉,仿佛想讓它重新亮起來。
那演技,看得熟悉的人目瞪口呆。
然而金色漁叉徹底變得平平無奇。
聖器帶來的壓力驟然消失,此消彼長,死神頓時冷笑聲回蕩在天地間:“罪責一,不可持利器受審。”
周祁安反射性想把漁叉藏在身後。
死神見狀速度更快,寬大袖袍裏青白的胳膊伸出來,瞬間一把握住了“罪證”。
“啊——”
下一秒,嚎叫幾乎震裂了地上的雨珠。
冷到極致,反而有種燙傷感,整片皮膚出現大面積的潰爛。
他的皮!
周祁安不動聲色瞄了眼後面的玩家。
在見識到安檢員的慘狀後,這些人表情都不太好。周祁安殺人誅心,又瞄了眼大學生,後者立刻上前,小聲說:“你好,需要治療嗎?價格面談。”
鬥篷帽子在先前疼痛的慘叫中掉了,沒了陰影氛圍感,安檢員扮演的死神瞬間氣質跌了一大半。
歷史總是會重複上演,昔日安檢員被燙傷,大學生來收醫療費。
如今差不多是情景回現。
想到這裏,安檢員一張臉孔更加猙獰。
周祁安看着落湯雞似的安檢員,緩緩吐出四個字:“親,脫妝了。”
“!”
想要終結暴雨,唯一的方法就是趕緊結束這場戲。
每次危險結束,天氣也就轉好了。
鋪墊得差不多,周祁安微微一笑:“這次診金就是讓我們愉快地結束木頭人游戲,如何?”
雨還在不停下。
天地間有種另類的靜,因為沒有人出聲。
過了幾秒鐘,大學生咕哝着:“淋雨傷口更不好治,容易留疤。”
即便是對規則不敏感的他,也明白一個道理:對演員來說,最重要的就是一張臉,抓住這個軟肋,優勢便在他們。
安檢員沉默的時間段,周祁安揚了下胳膊,手中的漁叉再次bulingbuling。
突如其來的金光無形中帶來壓迫感。
他反向主動靠近死神:“你看我這叉……”
話音落下前,安檢員徹底繃不住那副故作冷漠的僞裝,胳膊上的痛楚還在,他死死盯着周祁安。
雙方僵硬對峙着。
周祁安心中其實也沒底。
彩排就是為了防止正式表演出纰漏,既然告解儀式上,自己已經使用了聖器通關,為什麽戲劇之王不修改劇本?
規則限制?
還是說其他什麽原因,比如……周祁安心下一動,之後還有什麽坑等着他?
作者有話說:
人類各異的悲歡:
周祁安:越看我閃亮的聖器越順眼。
npc:好重的棺材,好重,越來越重!你不要再上來啊!
安檢員:懷表,想要。
沈知屹:今天出門前應該給祁安帶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