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受洗(二更)
第105章 受洗(二更)
周祁安适時腳尖對向另外一邊, 為他讓開康莊大道。
尤馬和溫希是雇傭兵,白天尾随自己,肯定受伯特倫的指令。
此刻見伯特倫遭殃, 周祁安不鼓掌都是克制的。
他有素質,只微笑。
嘻嘻。
伯特倫:“……”
這次不是征詢意見,神父直接選定後,伯倫特沒有選擇。他也不廢話, 和日常一樣冷着臉,直接走上前。
神父很滿意他的主動,側過身,幹枯的手用力轉動了身旁的燭臺。
一陣難聽的摩擦音後, 壁畫所在的牆壁突然翻轉過來。
壁畫後的空間沒有窗戶和燈, 但和教堂一樣明亮,規整的四方空間內只有一個水缸。
這水缸異常大, 讓周祁安形容, 有點像是plus版的腌菜壇子。蜂蜜,血,牛乳……他在裏面嗅到了多種味道。
伯特倫在神父要求下站在水缸邊。
神父:“孩子, 進去吧, 不用脫去衣物。”
水很涼。
伯特倫皺了下眉,并非那種充滿陰氣的涼, 給他的感覺更像是山頂上的雪水,純淨無比。
水面晃動起一圈漣漪, 伯特倫在衆人的注視中, 呼啦的一下, 竟然直接沉入了水底。
玩家的呼吸有些急促,從他們的角度, 能清楚看到伯特倫是猛地一頭栽進水裏,看着絕非其本人的意願。
“你們瞧,”夏至說話低得幾乎聽不見,“水面沒有動靜了。”
沒有聲音,缸中更沒有漣漪,仿佛是一潭死水。
正在他們還想細細觀察時,神父把所有人請了出去,他自己也來到門口,重新關上暗室的門,口中默默誦讀着經文。
聲音不重,但和鐘聲一樣萦繞在玩家耳邊,聽得人頭疼。
誦讀中神父一直靜靜站在聖嬰受洗圖下,身體僵直雙手垂下,更像是一個死人。
周祁安發現冬立臉色不是很好,對方不可能是在擔心伯特倫,順着冬立的目光看過去,周祁安面色微變。
大門不見了,只剩下神父身後的四扇門。
縱觀整座教堂,彩窗都是一整片玻璃,沒有任何開關的地方,出口似乎就只是那四扇門。夏至看向隊長,意思是要趁着這段時間随機推開一扇瞧瞧嗎?
冬立搖頭。
門肯定是要推,但不是現在。鐘聲停下後,他們都是游戲的木頭人,只能聽神父的話,最忌諱做其他事情。
衆人仔細開始觀察這四扇門。
沈知屹是個例外,全程一直在盯着神父。
過了一會兒,斷了一只胳膊的溫希目光也在若有若無留意着神父。
足足過去十來分鐘,溫希看上去實在忍不住了,或許因為雇主死了沒人給她付尾款,這位雇傭兵小姐勇敢地走到了神父身邊,問:“是不是該結束了?”
神父看都沒有看她一眼,過了片刻,手才重新放在燭臺上。
門才開了條縫隙,很快,裏面傳來了粗重的喘息聲。
伯特倫璀璨的金發不斷滴着水,整個人氣息衰弱,眼球微微凸出,看着就像是上岸的水鬼。
他用力擠壓自己的胸腔,吐出來一陣黑水。
腐臭味讓玩家捂住口鼻,試圖判斷回來的伯特倫究竟是人是鬼。
伯倫特幾乎昏厥,還在一直不停吐黑水。
【咚】
鐘聲終于開始了新一輪的循環,神父回歸了最開始微笑靜止的狀态。
周祁安冷靜停止計時,先前一共過去十五分鐘,他徹底确定了游戲機制:一二三是五分鐘自由時間,木頭人是不可反抗的十五分鐘。
“你看哪一扇門順眼?”
大學生愣了下,門上全是繁瑣的花紋,沒有什麽順眼的。猶豫了一下,說:“不然就從第一扇開始?”
周祁安看了眼其他人。
推門是有風險的,先前是他推開教堂的門,這次該換了。
溫希少了一只胳膊,扶着話都說不出的伯特倫,沒有主動上前的意思。
“稍後等他好一點,我們可以得知受洗的經過。”
看他們還有價值,最終是冬立上前推門。
其他人本來還想看一下門後的場景,好及時更改選擇,然而門開的瞬間,其他三扇門詭異地消失了。
推開的門後也是一片白光,誰也看不清具體情況。
眼看這扇門也要自動合上,衆人不再猶豫,跨了過去。一瞬間,身後的門直接消失,熟悉的烏鴉群湧來。
自由時間,冬立瞬間反擊。
門不見後,天地間只剩下枯樹,烏鴉,和他們。
能反擊的情況下,衆人沒有先前那麽狼狽,只是烏鴉太多了,黑壓壓的一片,機械性地殺戮使人麻木。
“找門。”冬立啞着嗓子。
不然等鐘聲響起,給他們又要被動防禦。
不和諧的聲音插入:“媽,媽!”
“……”哪裏來的媽寶男?
周祁安本身沒有那麽狼狽,幾乎大部分傷害沈知屹用影子都給他剔除了,只不過周祁安幼年被雞啄傷過,他對尖嘴生物天然沒好感。
周祁安不但自己找媽,還帶着大學生和自己一起找。
到處都是烏鴉羽毛,什麽都看不清。
兩人一個比一個縮頭烏龜,周祁安率先确定了位置,帶着拖油瓶閉眼睛就往周母後面靠。
大學生不知道周母的具體實力,相信肯定不弱,他在新聞上看到了,最近有人在敦市古墓打了八十一個洞。
結合周哥口中親媽去敦市旅游,後又被抓,同時具備盜車的前科,不用想也能鎖定嫌疑人。
“別睜眼。”周祁安提醒他。
不然看到蛇食烏鴉,對方估計會暈過去。
鴉群被殺戮大半時,門終于再次出現。
衆人倉皇推門而入。
……下一刻,他們又回到了教堂。
周祁安抖落身上的烏鴉羽毛,狠狠咽了下口水。
旁邊傳來冬立無奈的聲音:“教堂有四扇門,看來其他場景單一扇門。除非找到正确的門,否則我們無論如何去哪個場景,最終只能回來。”
【咚】。
鐘聲戛然而止,熟悉的木頭人階段來了。
周祁安立刻看向伯特倫,半昏厥又經歷了一場烏鴉攻擊,伯特倫現在整個人都是虛脫的,靠着治療道具緩緩回血。
呼吸都微弱,更別提指望從他嘴裏問出有效信息。
神父開始重複先前的說辭。
周祁安低聲對其他玩家說:“要不要賭五十積分,我賭一定會抽到我。”
“……”
神父說完固定一套話語,視線故意在所有人身上慢悠悠打轉,像是在延長衆人忐忑的時間。
大約過去半分鐘,才悠哉地回落到周祁安身上:“孩子,人生無需等待。”
被點到的人沒有選擇權,這次可沒有伯特倫墊底。
其餘玩家長松一口氣的功夫,周祁安邊問候神父全家,邊提着電飯煲上前。
牆壁翻轉,他服從性地進入壁畫後的空間。
神父微笑催促着抓緊時間受洗。
周祁安從進來後,便一直垂眼注視平靜的水面,臉上罕見地出現一絲凝重。
比起應對危險,不知道危險源在哪裏才麻煩。
大學生擔憂道:“周哥……”
周祁安沒有說話,走到缸前,伯特倫是穿着鞋子進去的,兩天下來他們的鞋底全沾有泥垢和血污。
但這缸子裏的水并沒有污垢。
“孩子,去吧。”神父神情柔和地下最後通牒。
周祁安俯身才貼近水面,下一刻,一股強力的吸附下他不受控制地栽了進去。
巨缸內的空間遠比想象中大的多。
缸底畫着和外界一樣的聖嬰洗禮圖,神父九十度倒立提着嬰兒,新生兒的腦袋沉在容器中。
此刻周祁安好巧不巧浮在嬰兒的位置上。
上方有着很強的壓力,無法游出水面,他只能先去往其他地方。屏息游動一段距離後,周祁安眼光掃向下的時候,神情陡然一變,下方赫然是神父提着嬰兒的畫面,而他,依舊在嬰兒的位置。
“鬼打牆。”
周祁安心髒跳動加速。
陸地上的鬼打牆很好說,耐着性子尋找突破點就好,但現在是水裏,哪怕是進化過的身軀,也只能多挺個幾分鐘,更何況他還沒怎麽進化過肺之類的呼吸渠道。
周祁安總算知道伯特倫出來時的狀态為什麽那麽差,水的壓力随分秒增加,窒息讓他拼命想要咳嗽自救。
強忍住張口的沖動,周祁安打開了電飯煲的蓋子。
這一動作,身體又開始下沉,鼻尖湧來一股熱流,鼻血開始不受控地往外流。
周祁安努力睜着眼,海蛇離開電飯煲後,朝着一個方向游動,他立刻跟着游動過去。
動物的逃生本能和危險預警是強于人類的。
這看似能淨化一切的水顯然讓海蛇也非常不舒服,靈活朝一片區域游動。
周祁安跟着它,往後側斜下方的那個角度游動,游到一半身上的壓力陡然一輕。
水壓沒有那麽強了。
波光粼粼,然而當他試着脫離水底時,缸中無邊無際,莫名其妙又重新回到了最開始壓力鼎盛的節點。
“……”
什麽鬼?
氧氣差不多消耗到極致,周祁安頭暈腦脹,這一次他沒有急着逃脫,在上升下沉的死循環中認真觀察缸子底部的圖。
目前看,這是唯一的線索。
這幅圖和外界的受洗經歷看着沒什麽區別,神父,嬰兒,新生兒父母……
等等,父母?
神父主持完受洗,孩子必然要交回到父母手上。
周祁安頓時想到一種可能,想要脫離受洗需要裏應外合。
剛剛溫希一定是發現了什麽,所以才去打斷神父。
草,好惡毒的坑。
普遍玩家看到人下水,只會想着觀察等待,恨不得晚點輪到自己,誰會去想到打斷。
冰冷的水壓下,周祁安四肢已經開始微微抽筋,他重新前往水壓小一點的區域。
口腔裏感覺也有血,根本控制不住強烈的嘔吐感。
周祁安徹底受不了張開嘴的瞬間,什麽也吐不出來,相反,水缸裏的水開始不停灌入。
他雙目圓睜,打開背包盯着【新手保護期】,應禹上次給的道具有百分之八十的概率免疫一條規則。如果瀕死的一刻,還沒有人來救,他就會嘗試碰碰運氣。
教堂。
裏面的人因為離譜的水壓度秒如年,放在外界不過是三四分鐘左右。
大學生心急如焚。
他對文字和語言比較敏感,感覺神父這次誦讀的經文和伯特倫下去的時候是一致的。
從常識說,經文都是節選或者速讀一片段,根本不可能這麽長。
神父會不會在一遍又一遍重複念着某個片段?
可惜他念得聲音太小了,大學生不太能确定,正當他想和沈知屹說出發現時,後者擡了下手,示意安靜。
沈知屹淡色的眼珠注視着神父。
神父的語速不經意間加快,在要快速掠過某一段時,沈知屹突然開口:“受洗該結束了。”
神父身體微僵,目中浮現出濃濃的不悅。
連續兩個人打斷神父,傻子也直到有問題。
衆人面面相觑,很快得出結論。
神父會不斷重複着經文,只要等他讀完一遍,且進入下一次重複誦讀前打斷就能阻止。
這個時間必須要把握的非常精準,太快打斷出聲者會有危險,錯過了第一遍就只能等神父繼續讀完第二遍。
伯特倫就是活生生捱到第三輪,溫希才挑準時間。
神父試圖動作拖沓地轉動燭臺,但沈知屹的嘴巴一張一合,說出快點兩個字時,神父不受控制地快速執行對方的命令。
沈知屹進去前,看了溫希一眼。
那道視線不過是掃過她身上零點幾秒,溫希居然有一種骨頭發涼的感覺
她看出了受洗的死亡規則,先前卻沒有告知,的确是抱着讓周祁安死在裏面的念頭。
這人變數太大了,死了對誰都好。
溫希很快冷靜下來,活命的資本都是自己賺的,沒理由無償分享給別人,何況根據來之前得到的線索,死得人越多越好。
夏至适時挑撥離間:“其實真算下來,我們可是從周先生那裏蹭到了不少有用信息。”
溫希冷笑一聲,懶得争辯。
容器裏,周祁安的狀态比伯特倫要差一些,他沒有治療道具,正趴在缸口邊緣,鼻腔和嘴角周圍都是血污。
被撈出來的時候,周祁安還有幾分茫然。
水缸中殘留的寒意被一點點驅散,确定是沈知屹,周祁安額頭虛弱地抵在對方的胳膊上,咕哝一句:“這鬼地方。”
長時間的窒息幾乎抽幹了他所有的力氣。
沈知屹目中藏着一抹不忍,稍縱即逝。
像是在哄小孩,他輕輕拍了拍對方的背,和伯特倫一樣,周祁安開始不斷吐着黑水,沈知屹幫他擦去臉上的血污和嘴角墨漬,等他稍緩了點,直接把人抱了出去。
周祁安脊背緊繃:“我媽……”
“伯母還在外面吃夜宵。”
是的,幾乎沒有人發現周母并未跟着一起推門進來,她還在第一扇門後胡吃海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