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替死鬼
第49章 替死鬼
周祁安接過餐刀, 表情莫測。
看他沒有融化成奶油,反而高舉餐刀站在自己面前,滅菌服有一瞬間的失望, 不過很快他又興奮起來:“好,也好……你也算是證婚人了……”
廚師套裝下本就鮮紅破碎的肉塊扭曲蠕動着,彰顯着主人的激動。
滅菌服的腿腳被黑色的細影所縛,本身卻沒有太多反抗的意味, 腐臭的屍液因為興奮不斷滑落。
周祁安忍着這股令人作嘔的味道,忽然問:“既然這麽喜歡金枝,為什麽還要漠視她的死亡?”
一陣難聽的笑聲響起。
隔着口罩也能感覺到那怪異上翹的嘴角。
“她出了村子,早晚成為別人的媳婦。”滅菌服笑得讓人雞皮疙瘩都要起來, 主動把堆積腐肉的胸口朝刀尖送去。
金枝眼界開闊前都看不上他, 更何況上了大學。
滅菌服側臉望向蛋糕,那才是他興奮的源泉。
周祁安忽然發現, 蛋糕頂部用來裝飾的小人, 穿着的禮服過于華麗。正常情況下,女方模型伸出手,是要牽住對面的某人, 而那一塊的位置現在還是空的。
比起生日蛋糕, 更像是一個結婚蛋糕。
“歡迎來參加——我的婚禮。”滅菌服癫狂笑着,期待完成幻想中的美好婚禮。
結婚蛋糕準備好了, 是金枝喜歡的現代婚禮。
玩家帶來的頭蓋骨下方似乎凝聚着黑影人形,紅色燭光中全部朝着這個方向怨毒望來, 死不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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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他們的婚禮, 村子裏很多人都來參加祝賀。
繼續聽下去對耳朵不友好, 周祁安神情一冷,手腕用力往下一按。
發酵多年的屍水迸發出, 刀鋒長驅直入,直到刀尖觸碰到一個堅硬的東西時,他才停止動作。
系統彈出提示音:
【尊敬的來賓,恭喜你最先找到第二份蛋糕】
【最珍貴的禮物*凝聚愛意的畸形心髒,敬啓。】
【愛意之心:寄生體內,可以間接促進玩家身體進化。
請注意,寄生後,新的寄生體可能會受到原主人的性格影響。】
周祁安活像是吞了一千只蒼蠅。
這是心髒嗎?
這是髒東西吧。還是,我是垃圾回收站嗎?要回收這種玩意。
然而無論是給予還是奪取,游戲從來不會聽從玩家的意見。
“愛意之心正在寄生……”
“呲呲……”
“寄生失敗……”
“你的五星級魚目正在吞噬愛意之心……”
“愛意沒了,心也沒了。”
愛意之心徹底被吞噬幹淨了,等于便宜了五星級魚目。
周祁安不覺得虧本,反而有種松口氣的感覺,他第一次明白為什麽有人會拒絕死刑犯主動捐出的器官。
周祁安迅速檢查面板:
心髒雖然仍舊是初級進化狀态,但字體表面蒙着一層淡淡的熒光。
下方多出一個[+],點開後一行小字立刻浮現:
【逸散能量進一步強化皮膚、肺等器官。】
【抗極溫天氣能力增強。】
【抗寒,非懸殊溫度,你可以四季如春。】
【抗熱,你能忍受更高溫度,适應水溫最高可達到66°C,能長時間暴露生活在此溫度以下。】
眼前的滅菌服不見了。
餐刀刺空,只有上面還沾染着的腐肉提醒他,一切不是夢境。
紅鬥篷劇烈的咳嗽聲引得周祁安回頭。
女人正捂着脖子,方才那一瞬間,為了擺脫被勒死的結局,紅鬥篷用刀劃破了領帶。領帶布料本身也沒太厚,掙紮中她無法控制力道,不慎将自己脖子也連着劃出一道血痕。
擺脫困境後,紅鬥篷暴退撤離,沒有在食堂過多逗留。
上司懶得追,慵懶地打了個呵欠,準備找地方補覺。
他喜歡命令員工熬夜加班,不代表他自己喜歡。
臨走前,還不忘警告周祁安:“我如果是你,就會提前再搞一份策劃。”
甲方那裏永遠不可能一稿過。
周祁安讪笑着應下來,餘光注意到多層大蛋糕頂端多出一個穿白西服的小人。
滅菌服已經變成了另外一個裝飾小人,底下是個超小型的蛋糕,他站在上面,含情脈脈地俯視着新娘小人。
這種角度的俯視并未持續太長時間。
周祁安走過去,手起刀落,正好以兩個小人中間為分割線,切了下去。
起初落刀還很容易,但當徹底分開兩個裝飾小人時,滅菌服化作的小人似乎散發着濃濃的怨氣,紅絲絨蛋糕開始滲出大量鮮血。血水從地面流經過鞋底,帶來相當不祥的感覺。
“夠了。”
有人正想喝止,周祁安冷眼掃過去:“不切開,你是要整個端上去嗎?”
去給壽星賀壽每個人都不能兩手空空。
那人嘴唇動了動,最終還是閉嘴了。
周祁安把小人分開後,松手取走一塊:“你們分吧。”
白蟬衣上前接過刀開始分蛋糕。
【結婚蛋糕:由怪物腦漿、海馬體、骨灰等制作而成的蛋糕,蘊含強大能量。】
剛閱讀完系統自動彈出的文字訊息,來自十八層的轟鳴聲讓在場玩家同時一怔,這動靜還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周祁安憑借聲音模糊推測,是穹頂上懸浮植物的花盆在一個個墜落。
在這個特殊的日子裏,女鬼終于向罪魁禍首發起報複,怨毒的詛咒聲回蕩在大廈內。
不過從老人斷斷續續傳來的笑聲中,隐約可以判斷出目前兩只鬼的交鋒中,女鬼落了下風。
十八層養了不少怪物,白天周祁安見到的只是其中一部分,真正厲害的怪物都是在夜間活動。
一名玩家當即說:“有了蛋糕力量的加持,女鬼多半能抗衡大廈主人。我們再暗中尋找屍體,最後關頭強行超度女鬼。”
衆人加快速度朝自動扶梯那裏走去。
停電了,電梯不能運行。先前任務內容給定了固定的上去渠道,說明樓梯間也不安全了。
自動扶梯成了唯一的通道。
終于可以去送蛋糕,周祁安卻總覺得那裏不對勁。
白蟬衣這時來到他身邊:“按照日記導向和連體老妪的話,屍體就藏在辦公室,但連體老妪的話,很難說有幾分可信度。”
外面雷電的轟鳴聲不斷。
大學生一臉豔羨:“真想和樓下那些顧客一樣,可以回家。”
周祁安聽到這句話忽然頓足,似乎想到了什麽,目光微微移動。
他正要開口,話到嘴邊又收住。
強行超度是沒有辦法的下下策,他們一直沒有找到屬于女鬼的死亡規則。
大廈主人是人,沒有死亡規則是正常的,但任務要求消滅女鬼,肯定存在消滅女鬼的渠道。
如今大廈內一片漆黑,玩家又不敢用照明道具,擔心成為活靶子。自動扶梯在黑暗中,像極了一條直通地獄的長線,綿延向上。
邁開第一步前,白蟬衣壓低聲音:“循環報數。”
黑壓壓的環境中,最怕出現多一個人或者少一個的情況。
說完忽然感覺有東西,伸手一抓,她的視力經過進化後也能跟在黑暗中視物,依稀辨認出上面的字:一。
旁邊穆天白站立的地方,對方整個人顯得虛虛實實,那種模糊感和黑暗無關。
紙條就是從他那裏來的。
白蟬衣:“……”
報數後顯得更詭異了。
時間寶貴,重新确定好人數,一行人準備開始上樓。
路上周祁安出奇的安靜,盡管剛剛想明白了關于女鬼屍體的一件事情,但萦繞在他心底的危機感始終沒有解除。
腦海中不斷重複着有關舞蹈室裏的一切。
為什麽只有那裏如此特殊?
一直到手指無意識觸碰到口袋中合照的邊緣時,周祁安心下忽然一凜。
招工,舞蹈室,合照……這一瞬間,他似乎終于想明白了其中的關聯點。
“我有點事情要确定,你繼續。”
快速和白蟬衣打了聲招呼,周祁安深吸一口氣,毅然決然地轉身朝樓下奔去。
這一舉動明顯驚到了其他人,折紙少年眼神一暗率先跟了過去。
有人開口:“白姐……”
白蟬衣沉聲道:“繼續走。”
無論如何,蛋糕肯定是要送的。
自動扶梯踩在腳下,有一種踩在人皮鼓上的錯覺,薄中帶着微微的彈力,玩家腳步聲就是最好的鼓點。
沒走幾步,他們面上逐漸一個賽一個的寧靜。
“好像有什麽東西。”周祁安沒有特別交代的時候,大學生随着其他人前進。
一名玩家帶着陶醉的神情說:“別太疑神疑鬼。”
“我真的感覺到什麽。”這種感覺,好像回到了第一次去頂層。
最後是白蟬衣停步,仔細探查了一下。
樓梯的縫隙,一朵朵虛無的小花正在怒放,有花無葉,密集簇擁着。
所有的小花組合成一個斷掌浮影。
煞靈!還是缺了一只手的煞靈。
它竟然又藏進了電梯裏!
蛋糕裏的煞氣于煞靈大補,玩家才沒有在第一時間遭到毒手。
白蟬衣面色大變:“跑!”
衆人還沒反應過來,但看她先跑,下意識跟着往上沖,大概跑到十三層的時候,終于發現了不對勁。
盤子裏的蛋糕被吞吃了大半,黑暗中有東西在無聲咀嚼着。
先前切蛋糕時,每一份都不是很均勻,為了方便走路和關鍵時逃命,有人圖方便只帶了一小塊。
現在盤子中的蛋糕被吃得差不多,咀嚼聲還沒有停止,玩家甚至覺得耳邊回蕩的聲音更大了。
等反應過來時,低頭一看,兩條空蕩蕩的褲管輕輕飄動,陰風不斷鑽入,帶來刺骨的疼痛和透心的涼意。
“啊——”
腿沒了,其餘肢體也在瘋狂消失,玩家發出了原始本能的嚎叫。
前面的人聽得頭皮發麻。
“要不要再去食堂拿點蛋糕?”
說完覺得不太靠譜,這麽多人,每人一塊也分不了多少,一上一下來回損耗更多。
白蟬衣已經使用了道具,說:“加快速度。”
至少要給女鬼送去一塊蛋糕,不能讓大廈主人處于壓倒性優勢。
……
別人上樓,周祁安下樓。
他也聽到了尖叫聲。
周祁安一上一下更加浪費時間,雖然遲了些,但速度一向是他的天賦強項。
折紙少年一路尾随。
免費得到合照線索後,又在食堂撿回一條命,他認定了跟着周祁安會有好處。
說是尾随,但實際上一場激烈的追逐戰。
周祁安開始狂奔的瞬間,折紙少年立刻被遠遠地被甩開,別說他,紙鶴飛得都沒人跑得速度!
中途聯絡道具閃爍了兩次。
第三次時,折紙少年接通。
紅鬥篷發來質問通訊:“怎麽不回話?”
借助紙鶴,折紙少年盯緊前方青年狂奔中掀起的一抹衣角,腳下幾乎生風:“別吵,我在誇父逐日。”
“?”
……
周祁安一路來到四層,跳下最後一層階梯時,盤中的蛋糕剛好被吞吃完畢。
緊随其後的折紙少年咧了下嘴,他有一個道具,可以臨時收納縮小物品。
先前他多留了個心眼,另帶一塊蛋糕。也就是說,接下來自己還有一次使用自動扶梯的機會,但對方不會再有了。
只是這笑容還沒有持續多久,立馬僵住了。
周祁安忽然轉過身,說:“一只小瓢蟲,你猜我為什麽不掐死?”
折紙少年心底泛起暗暗的不安。
頂層時不時有怪物的屍體墜落,半空中噴濺的血跡灑在護欄上,最後全部重重在一層摔為肉泥。
四層還開着門的幾家商鋪老板站在店門口,一個個僵白着臉,死死凝視着這個點還在活動的生人,不斷揮舞着手臂:“來。”
來他們這裏。
周祁安一個箭步在血霧中走向舞蹈室,反手把門一關。
慢了半拍的折紙少年鼻子差點被撞歪:“……”
他差點被這種低能兒行為氣笑了。
一扇門罷了。
甚至不需要道具,折紙少年取下胸口別針,随便就能打開。
門內,在周祁安剛剛反鎖門的瞬間,脖子便被一塊尖銳的木料抵住。
黑長直不知何時出現在身後。
“照片。”她字字仿若泣血:“你偷了我的照片。”
頸部已經出現一道血痕,動脈在壓迫下,微微顫栗着。
周祁安胳膊上的那條黑線順着經脈快要籠絡住全身上下,他渾然不覺般說道:“殺了我,去哪裏找這麽完美的替死鬼?”
解密任務後,大學生異化程度最慢。
外面的這個……
周祁安面無表情想,估計很快也就要沒了。
他清楚地記得,第一個副本王木死後,罪魁禍首陳緘發動衆人,将大卸八塊的屍體埋去了不同方位,就是怕對方死後化鬼報複。
紅鬥篷招募去頂層的兩名玩家,死後成了假人模特,怎麽可能不被報複?
聯系穆天白曾說過,紅鬥篷給出的不僅僅是聯絡道具那麽簡單,會惡有惡報。周祁安大概明白紅鬥篷在打什麽主意。
一箭雙雕的小把戲罷了。
那個道具估計有什麽能轉移仇恨的額外作用。
門鎖突然發出咔嚓一聲。
折紙少年正要直接推開門,忽然手頓在半空中。
先前還白着臉熱情招呼人過去的商鋪老板,此刻全都停止了招手動作,面上帶着詭異的弧度。
他直覺有什麽不對的地方。
折紙少年不知道的是,先前随一堆屍塊墜落下來的還有兩個櫥窗模特,它們在半空中詭異地跳動了一下,落地減緩了沖擊。模特肢節損壞堆砌着,不久自動拼湊完整,竟然爬了上來。
有什麽東西貼緊了後背,呼出的腐爛氣息卻是從肩頭下方散出。
折紙少年面色大變,習慣性要掏出紙鶴,忽然想起存貨全部在食堂保命時用完,眨眼間他手上肌肉變得凝固,雙腿也像被強行一點點灌鉛。
一雙手幫他扭過僵硬的脖子,折紙少年終于看清了背後——
不是一只怪物,而是兩只。
物化成假人模特的女玩家和侏儒,其中侏儒的一只眼睛被摔了出去,另外一只咕嚕嚕轉動着。
“救,救命。”折紙少年的身體硬化程度加劇。
女玩家墊着腳尖,還在不停掰着他的脖子。
四十五度,七十度,當超過九十度的時候,頸部肌肉已經嚴重擰傷。
折紙少年終于想明白什麽。
這兩個是被紅鬥篷帶去頂樓的玩家,肯定是被設計死亡的,如今死後的仇恨轉移到了自己身上。
他又是咒罵又是恐懼,頸椎已經超過了它最大的活動幅度:“嗬……”
慘叫聲都無法發出,發條上到了極致,随着咔嚓一聲,折紙少年眼睛猛地瞪大,徹底沒了聲息。
脖子強行轉了一圈,最終滑稽地重新對準了舞蹈室,滿目的不甘和怨恨。
·
折紙少年死前用盡最後的力氣打開了門。
假人模特沒有進來,一左一右拖着新鮮的屍體離開。
舞蹈室十分冷,大開的窗戶沒有任何防盜欄或者窗紗阻隔。
借助月光,周祁安看清了折紙少年死前定格住的表情。
只看了一眼,他便淡漠地收回視線。
周祁安扶着舞蹈室的欄杆,每一次身材變得更為纖細的瞬間都是在擠壓內髒,但面上卻看不出一絲恐懼。
反而是黑長直,舞鞋從白色漸漸變為猩紅,恐怖的神情與其說是吓人,不如說藏着焦慮和恐懼。
周祁安微微歪着腦袋:“你的好朋友吃了怪物屍體做得蛋糕,會變得更加厲害。等她報複成功,你的下場會如何呢?”
折紙少年如果再晚死一會兒,保不齊還得再罵上一句瘋子。
都快要變成怪物,還要去激怒一個怪物,這不是瘋子是什麽?
黑長直不會輕易殺了自己的替死鬼,但可以給些教訓。
但就在有所動作前,黑長直忽然痛苦彎下腰。
一股股黑氣從她的體內逸散而出,周祁安愣了下,順着黑氣走向望去,發現門口其他商戶也是如此,這些黑氣全部彙聚在一起,順着自動扶梯通往頂樓。
參照奇門日志的內容,是怪物體內的煞氣在被強行抽離,反向輸送向老人養的鬼怪體內。
周祁安若有所思。
“難怪剛才這些商鋪老板剛看到我沒立刻動手。”
大家都處在一個虛弱狀态。
“看來白蟬衣已經把蛋糕送去了頂樓。”金富仁落了下風才會不斷抽取煞氣。
周祁安視線重新回到黑長直身上,很紳士地扶起她,過程中兩人的容貌更近一步的契合。
“藏起來吧。”
他的語氣溫柔到了極致,像是在哄驚恐的小孩:“有我這個替死鬼在,你怕什麽?”
黑長直過長的指甲幾乎陷入青年胳膊的皮肉裏,在輕哄似的一遍遍安慰下,漸漸放松。
沒錯,藏起來。
她本來也是要這麽做的。
胳膊上尖銳的疼痛緩解,黑長直消失在了舞蹈室。
周祁安依舊帶着溫和的微笑,學着黑長直的舞步,安靜地在舞蹈室輕輕旋轉着。
作者有話說:
系統:五星級魚目請簽收。
系統:愛意之心請簽收。
周祁安:……醜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