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金色傳說
第25章 金色傳說
工作人員對副本并非無所不知, 好比斯先生知道荀二是個披着人皮的怪物,卻無法對他的身世和變成怪物的原因如數家珍。最後靠着數人頭的法子,他勉強把那幾個藍紫色調的怪物和玩家對上號。
副本裏不可能憑空出現這麽多怪物, 這幾個勉強能看出些熟悉的輪廓。
至于最後一個……長發怪物。
氣質變化太大,斯先生一時半會兒也沒法聯系起來。
周祁安艱難地擡起頭,幾滴冷汗滾落到傷口處,蟄得他仰面不斷深呼吸, 試圖通過空氣中的涼意舒緩傷勢。
這一仰頭,斯先生終于從他臉上看出了幾分昔日的痕跡。
趁着荀富翁愣神的機會,周祁安毫不猶豫最後用力一擰鑰匙,門的雛形初步顯現。
荀富翁暴怒:“你!”
斯先生的注意力瞬間從他身上移開, 神情中含着一絲無法掩飾的驚喜。
找到了嗎?
他已經感覺到了寶物的氣息。
比起震驚, 更深處的則是貪婪。
前後領來那麽多玩家,最後竟然讓一個新人找到門路。
神像的休眠期瀕臨結束, 大門徹底顯現後, 它有進一步提前複蘇的征兆,千絲萬縷的黑霧凝聚成一條條無形的黑線,泥鳅似的在泥濘中穿梭。
白绫對這種沒有實體的東西克制力極弱, 黑霧徑直穿過綢帶, 猶如無人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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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祁安遇上麻煩的時候,門開了!
斯先生最先跳了進去。
周祁安:“草!”
倒是帶上我!
果然是兔子, 蹦跶起來比誰都快。
荀富翁現在已經不是暴怒邊緣了,而是已經噴發的活火山。
周圍的牆壁和地面血肉全部朝中心區域擠壓, 周祁安定了定心神, 都準備拼命時, 荀富翁卻做出出乎意料的舉動。
他沒有第一時間阻攔斯先生,反而沖着大學生火力全開。
後者幸運在離供臺足夠近, 門敞開的剎那,他幾乎不作猶豫,也在斯先生之後跳了進去。
荀富翁常用的龍頭拐杖索敵失敗,敲擊在門框邊緣,留下一個類似齒痕的口子。
韓天生給韓麗使了個眼色,魚眼睛一轉。不愧是兄妹,韓麗竟然看懂了,朝門的方向沖刺。
五星級+的寶藏近在咫尺,她爆發出了前所未有的潛力,近乎透支般地釋放電流阻攔荀富翁,随後和韓天生一前一後跳入門內。
荀富翁追趕小偷,很快也從三層地面消失。
僅剩下的兩人裏,陳緘沒有顧及被黑氣纏繞周祁安的死活。怪物本能作祟,如果不是此刻時間緊急,他甚至會出手殺戮進一步食用對方。
“多謝你開門的功勞了。”
留下一句有些陰陽的話,最後一名玩家閃身進入門內。
“……”
三層倏地變安靜了許多。周祁安被黑氣拉扯着朝神像靠攏,手腕和腳腕在掙紮過程中被摩出了血痕。
這才是荀富翁沒有耽誤時間來殺他的原因。
周祁安已經是神像的“囊中之物”,區別只在于早死晚死。
他自然不會輕易認命,正是奮力逃脫之際,忽然看到什麽,瞳孔狠狠一縮。
前方斜側荀二竟然詭異地出現了,半身流淌着的深色鮮血讓他看上去很可怕,又有種時日無多的虛弱。
周祁安反應了一下,臉上出現幸災樂禍的神情:“活該。”
神像為了提前蘇醒,迫切地不斷吸收養分,不只是自己,荀二也在被一股力量拉扯着向神像靠近。
被鑽過一次漏洞,神像必然不可能再讓荀二鑽第二次。在許願荀富翁想起一切的時候,荀二絕對給出了足夠的籌碼,這一次恐怕是靈魂和肉體的雙消亡。
荀二卻露出不以為然地笑容,那雙陰沉的眼睛和神像睜眼時的恐怖比有過之而無不及。
“我說過……天不會亮的……”
聲音冰冷,不帶絲毫情感波動。
臨死,他竟然平靜注視着高高在上的神像,神情怪異扭曲。
周祁安有句話說錯了。
荀二其實沒有那麽會做生意,他不計較盈虧,只要達到想要的結果。
神像會提前複蘇,荀二功不可沒。
讓周祁安眼睜睜看着同夥進入寶藏存放之地,這種為別人做嫁衣的徒勞足夠讓人心如死灰。
這才是他想看到的。
對比徒勞掙紮的周祁安,荀二完全不抗拒即将被神像吸收,欣賞着自己最後的作品。
盡管身子已經浮在半空中,周祁安依舊竭力要抓住供臺邊緣,一番努力下,指甲只在供臺邊緣留下抓痕,想要借力下沉失敗。
荀二冷眼旁觀,只覺非常有意思。
周祁安忽然也扯出一個笑容。
這個笑容異常燦爛,以至于荀二恍神了一下,後知後覺他不是在看自己。
目之所及,真正的方向是門內。
內裏不知發生什麽,金光大作,空間無聲無息地自動扭曲着,伴随金光愈發耀眼,神像面上居然有了一絲怯意!
即便如此,那黑氣也沒有絲毫放過周祁安的意思,反而加快速度把他和荀二往腹中拉近。
周祁安被短暫吸引注意力後,很快回過神,悄悄沖着半空中某處勾了勾手指。
……
千萬道金光全部來自于一處。
那扇平平無奇的小門,在打開後內裏空間四四方方,目光所至似乎一覽無餘。
周圍毫無遮擋,眨眼的功夫,古舊地磚似有綿延千裏之勢,光影交替間,不斷擴張着面積。
這片空間的特別之處在于可以肉眼看出它是立體的。
虛空中單獨裂開了一部分區域,一根細長的東西懸浮在半空中,金光幾乎模糊了它原本的面貌。
這東西不受任何力的牽制,安靜旋轉着。
空氣随着它的轉動出現漣漪,像是晃動的水波。
“那是……漁叉嗎?”有人不确定說。
傳家寶是漁叉,聽着都十分滑稽。
但它浮動在光源萦繞形成正六棱柱中,內地翻湧着無數星塵,獨特的光輝始終閃耀,星塵加冕,金色的漁叉就這麽沐浴在神聖的氛圍下。
大學生看到第一眼,下意識地想法是:金色傳說。
漁叉在金光中太神秘了,周圍的星輝全部呈現十字星的形狀,感覺比湖裏的魚鱗還要鋒利。
他在猶豫要不要直接嘗試觸碰。
傳送進來的時候,大學生神奇地離寶物最近,其他人哪怕是荀富翁都隔着很長一段距離。
然而失神不到幾秒,前方急沖而來一道身影。
“小……”
大學生本來想說小心為上,這寶物不像是能直接取的,下一秒腰上狠狠挨了一記踢,韓麗仗着速度優勢踹開了他,伸手就朝魚叉抓去。
“拿來吧!”
韓麗何嘗不知道危險,但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她的眼中升騰起前所未有的激動,游戲中從未出現五星級+的道具。一旦拿到,自己遲早成為嶄新的傳說。
三米……兩米……
細長的美手即将突破光柱握住柱身——
斯先生只是靜靜注視着。
荀富翁也是冷笑。
大學生尚未閉起嘴巴,下一秒一聲慘叫響徹這片被單獨隔絕的空間。
疼。
掌心的嫩肉黏在了漁叉上,拉扯間讓韓麗想起幼時貪玩把嘴唇貼在冰凍的欄杆上,硬扯拔下來的瞬間皮肉分離。
眼下的程度要更加嚴重,她感覺自己的皮肉每分每秒都在被凍傷,死死黏合在了上面。
這還不是最糟糕的。
整只手掌仿佛感染了某種寄生蟲,急速腐朽着。
韓麗懷着壯士扼腕的決心,硬生生用小刀砍下半截手腕脫困。
大量的失血讓她踉跄後退幾步。同時間,黏在漁叉上的斷掌冒出咔嚓咔嚓的聲音,在她眼前碎成血色冰渣。
後怕讓韓麗甚至有一瞬間忘記了疼痛,倘若她再遲緩幾秒,整個人恐怕都要被凍成冰渣子。
這一幕吓到了還想搏一把沖上去的陳緘。
斯先生早就有所預料,戲谑望着這一幕。
荀富翁更是狂笑不止:“蠢貨,一群蠢貨……”
祖宗留下的傳家寶,即便是他也不能碰。荀家祖上十代善人,非至純至善之人,不可觸碰此寶物。
韓麗咬牙用衣服包住斷腕止血,徹底冷靜下來。
她終于發現了一個邏輯悖論,超越五星級的道具,厲害程度不用多說。荀富翁如果真的擁有這麽一件神器,豈不是無敵了?
這個副本就不會只有三星半的難度。
“除非……”
韓麗深吸一口氣,除非荀富翁根本無法使用它,最多是被寶物庇佑着。
斯先生突然看了眼大學生,其他玩家這時也想到了什麽,當時荀富翁優先選擇攻擊大學生,或許是從對方身上感知到了什麽不一樣的氣息。
斯先生輕咳一聲。
老玩家頓時會意,這個蠢大學生可能有資格拿到寶物。
非特殊情況,工作人員不能違規對npc出手,所以斯先生不可能下場。他不出手,一旦荀富翁阻攔,大學生去沾神器,那是送人頭,除非有人幫忙攔住荀富翁。
“操他祖宗。”陳緘心中暗罵,就沒有玩過這麽憋屈的副本,前後給兩名新人當肉盾。
但荀富翁一定要死,否則他們生存戰時限過不去,從前寶物會庇護荀富翁,作為克制性武器,它不可再去繼續庇護一只鬼。
現在出手幫忙攔一下荀富翁,起碼還能收獲斯先生一個人情。
韓天生魚頭炸鱗:“真的要……”
陳緘冷笑打斷:“不然你去搶奪寶物,我也幫你攔着。”
前車之鑒就在身邊,韓麗此刻搖搖欲墜,有種血液被一點點凍住的感覺,重傷程度不亞于韓天生斷臂時。
“去拿。”陳緘沉聲對大學生開口,同時拿出道具,準備強行阻礙荀富翁片刻。
大學生覺得有點過意不去,出力最多的人此刻甚至還沒有進這扇門。
不過危急情況下,這個念頭也只是一晃而過,很快,他堅定了神情,朝神器走去。
……
三樓,神像旁。
周祁安正在沖着天花板勾手指,視線在四周牆壁上穿梭:“都來看熱鬧了,還藏什麽?”
昏暗的環境中,亮起一只綠色的眼睛,緊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多目蜘蛛的眼珠就像一堆大燈泡。
它貼在牆壁上,興奮不已,能親眼看到周祁安被神像吞吃,多目蜘蛛自然不會錯過這種時刻。
周祁安對此絲毫不覺得奇怪,在快要被拖進神像嘴裏的時候還在熱情打招呼:“晚上好,我親愛的未婚蛛。”
完全被晾在一邊的荀二臉色沉了下去。
多目蜘蛛那種酒喝多了的興奮勁頭也下去了一些。
青年仰面對着它微笑,和發絲一樣顏色的冰藍色瞳孔仿佛有一朵朵雪花在盛開。
這種臨危不懼,莫名讓多目蜘蛛覺得自己危了!
正當它想要遵循第六感遁走時,周祁安唇瓣動了動,輕聲叫道:“老媽,救我。”
繼韓麗姐救我,天生哥救我……斯先生救我後,他搖人之心不死,終于喊到了親媽。
媽?
荀二目中閃過一絲困惑。
多目蜘蛛卻是直接打了個寒顫,左右環顧,确定沒有看到那個兇殘的女人出現,長松一口氣。
“不妙,還是先遛為上。”
萬一為了看個熱鬧把命丢掉,太不值了。
危機感越來越強烈,多目蜘蛛選擇遵從第六感跑路,頭還沒轉過去,腹部突然傳來一陣劇痛。
它感覺自己被從中間生生撕成兩半。
多目蜘蛛大腦袋垂下去,只見一條奇長無比的海蛇直接咬穿最柔軟的腹部,正從中間蠕動鑽了出來。海蛇身上還包裹着腹腔的粘液,模糊了原本的黑白色花紋。
“尼……尼媽……”
多目蜘蛛第一次這麽真情實感罵人的媽。
你媽該死啊!
劇痛下,它十幾只眼睛一閉,險些昏死過去。
周祁安嘴角微微一勾,想起了那晚上的對話。
“莊園裏的【那個東西】就是彩禮。”
他向周母承諾過拿到能擊碎神像的寶物,并且強調了自己的刀鋒永遠不會對準親人。
周母也很清楚這點。
真要到了生死時刻,周祁安絕對是會選擇犧牲自己保全家人的類型。世界每天都在急劇變化,寶物放在任何人手中,遲早都是個隐患,但如果周祁安拿到,對她有利無害。
切身的利益讓周母短暫放過了周祁安,委屈自己退了一步去偷車。
早在她要求結婚前,就當着周祁安的面留下一條海蛇控制住多目蜘蛛,這根保有周母意識的頭發,要比那些普通的海蛇厲害百倍。
神像畢竟還沒有徹底複蘇,海蛇從腹中游出後,直接咬斷了那些小泥鳅似的黑氣。
束縛消失,周祁安從半空中筆直下墜。
正下方就是門,在徹底墜落前,他總算施舍般地看了荀二一眼,用口型說了兩個字:“吊、燈。”
荀二神情中閃過一絲意外。
周祁安看到了……臨上樓前,搜完角落直起腰的瞬間,提燈上映照出頭頂奢華的吊燈,以及半挂在上面的殘軀。
一開始還有些模糊,後來就看得很清楚了。
他甚至能看清那挂在荀二下巴的血珠子,對方努力控制着每一塊肌肉,延緩血水墜落的時間。
周祁安第一次體會到貓捉耗子的快樂。
至于為什麽沒有當場拆穿,他嘴角上揚,相信很快對方就會知道。
“你還有一些價值。”
最後的瞬間,周祁安只瞧見荀二淩亂發絲下裸露的一只眼睛,陰狠,冰涼。那顆眼白消失後逐漸詭異化的眼珠,沒有任何無力感,反而死死盯緊他,仿佛要映照記錄下最後的這抹倒影。
周祁安的得意沒有持續幾秒。
和其他人有所準備的起跳不同,橫着掉下去讓墜落的不安感加劇。
“不會吧。”
要是這麽摔死,那就搞笑了。
估計死前他的臉都會摔出一個深深滑稽表情包。
“白绫!”
介紹中全是關于如何吊死怪物的武器,在周祁安這裏沒發揮過幾次正經作用。
它本身偏窄,不足以接住成年男子的身軀,何況除了起束縛帶的作用,白绫的使用條件是懸挂物體做支撐。
現在空間沒有借力的點,總不能挂在神像上,所以最終它只起到一個減速帶的作用。
嘭地一下,周祁安腰背着地,他懷疑有些骨裂了,直起身都難。
“嘶……”
周祁安揉着眼,一擡頭發現大學生竟然就在旁邊。
此刻大學生臉色精彩紛呈。
這份精彩不是沖着剛剛墜落的周祁安,周祁安這顆‘巨石’落地後,壓根沒引起什麽水花。
他有些納悶地審視着周圍。
居然沒死人。
原以為寶物會引發一場慘烈的自相殘殺,所以他特意等所有人都進門後,才掐着時間點姍姍來遲。結果只看到一臉嘲諷臉的荀富翁,擰着眉頭的斯先生,以及神情中抑制不住失望的大學生。
周祁安還不知道,就在半分鐘前——
大學生觸碰到漁叉的手柄,手掌也沒有出現任何不适。
荀富翁拼了命地要過來阻止他。
“可以!”
大學生心下激動,進一步用力想要直接拿出神器時,漁叉卻始終維持初始狀态,紋絲不動。
他竟然只能觸碰,無法真正拿起來。
最失望的當屬斯先生,只要對方能拿起來,後續他就有一系列法子把大學生變成傀儡,自己成為寶物暗中真正的主人。
這麽久好不容易等到一個心地比較良善的傻瓜型玩家,沒想到依舊失敗了。
同時間,大學生幾乎是使出吃奶的力氣,嘗試幾次後,也挪動不出毫米。
斯先生的一絲頹唐明顯娛樂到了荀富翁,僵白的臉上全是癫狂嘲諷,甚至沒有立刻乘勝追擊下死手:“這寶物至純至善之人才能觸碰使用,一群騙子……居然還把自己當好人看……”
“死騙子……”
癫笑爆發間,地面淪為一整片暗紅色,中間的肉筋組合成笑臉,那張嘴越笑越開,和邪神像的嘴角有着異曲同工之妙。
它就像開心果一樣,随着荀富翁的笑容不斷擴大,直至最後呈現出要吞噬一切的能力。
寶物近在咫尺卻拿不到。
不知誰說:“跑吧。”
再不跑就沒機會了。
沒有克制性道具,不管是荀富翁還是神像,都不是他們能對抗的。
大學生還在做最後的嘗試,最後只是淪為了荀富翁的又一笑柄。
周祁安便是在這個時候掉下來的。
地面裂口尚未擴散到神器周圍,他看着狂笑不止的荀富翁,又看了看旁邊的寶物,下意識單手握住漁叉的金屬杆,又輕輕一拔。
裂口停止擴張,整個上空突然變成一片血色,所有人的神情變得凝重起來。
光源六棱柱中,處在金色漩渦中心的漁叉竟開始松動。
斯先生猛地看過來,神情中的詫異壓根無法掩飾。
随着金色漁叉被拔出,空間還在殘餘顫動着,此刻衆人的表情就像這片空間一樣——裂開了。
周祁安面露不解:“有寶物,你們怎麽不用?”
都是傻子嗎?
作者有話說:
周祁安:想不明白,我不太能理解這些人,他們為什麽不取走寶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