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暴露
暴露
從外頭帶回來的東西, 賀宵只留了幾件在家,其他的都跟蔣中明一起拿到店裏賣了。
之前老百姓買東西只能去供銷社,隔着櫃臺挑選貨品, 還要看售貨員的臉色。
市場剛剛開放,很多人還不敢放開手腳, 賀宵跟蔣中明倒是膽子大, 成了省城第一批吃螃蟹的人。
他們的買賣方式跟供銷社完全不一樣,東西擺在店裏,進來的人可以随便挑選,像衣服那些,買不買都能試穿, 這對人們來說無疑是新鮮的。
賀宵忙着賣貨, 每天都是早出晚歸的。
賣貨第一天,楚唯跟過去看了看, 本來他打算跟賀宵提提意見,沒想到賀宵在這方面倒是很有頭腦。
在別人都還摸不到門路的時候,他就想了一些銷售的方法,首飾發卡這些不值錢的玩意,顧客要是大批量購買, 他們就會格外給人送幾件。
在店裏買過東西的人要是推薦其他人過來, 他還會給推薦人送點頭繩或者胸針之類的小禮物。
這些小玩意對賀宵來說都不怎麽值錢, 可作為被贈送的人來說,心裏必然很歡喜。
七八十年代, 這些玩意就算不值錢也稀罕, 名聲打出去後, 越來越多的人來他的店裏購買。
最開始的時候,蔣中明還有點不理解他的做法, 兩人辛辛苦苦弄了這麽多東西回來,賀宵還白送人,怎麽看怎麽傻。
可随森*晚*整*理着店裏的名聲越來越響後,蔣中明才終于明白了他的用意。
這下不得不佩服了,要不說人家賀宵能當大老板呢,這腦子,真比他們這些人好使。
這些方法在後世銷售界一直盛行,但在計劃經濟的時代,賀宵能琢磨出這些主意,證明他确實是個天生的生意人。
臘月二十四那天,楚唯一覺睡到了天亮,他醒來時,床的另一邊早已涼透。
楚唯伸了伸懶腰,打着哈欠起了床,穿上衣服打算下樓,晃眼看見床頭櫃上放着一個禮品盒,還有一張紙條。
他揉了揉眼睛,先把紙條拿起來看了看。
“早餐在鍋裏熱着,記得要吃。盒子裏是送你的結婚紀念日禮物,希望你喜歡。”
別說,賀宵雖然沒正兒八經的上過學,字寫的卻很好,筆力勁挺,字體大氣磅礴,單看字跡仿佛就能想象出他是個什麽樣的人。
禮品盒有點小,四四方方的巴掌那麽大一點,楚唯心裏有些猜測。
打開一看,裏面果然擺放着一枚黃金戒指。
從旁邊空着的位置,不難看出這裏面原本裝着兩枚戒指,其中一枚或許已經被賀宵戴在了手上。
楚唯拿出戒指在自己手指上套了套,大小剛好合适,也不知道賀宵什麽時候量的。
本來是想立馬戴上的,稍稍思考了一番,他還是把戒指放了回去。
晚上賀宵回來,見他兩只手上都幹幹淨淨,把人拉到自己懷裏問他:“給你的戒指怎麽不戴,不喜歡?”
楚唯坐在他腿上說:“怎麽會不喜歡,我只是想讓你替我戴。”
他把兜裏的首飾盒遞到賀宵手裏,賀宵取出裏面的戒指,戴在他的無名指上。
楚唯的手很好看,手指修長,像白玉清透純淨,指甲也剛被賀宵修剪過,整齊幹淨。
賀宵在他無名指上落下了虔誠一吻,誇贊道:“跟我想的一樣漂亮,戒指很适合你。”
擱以前,楚唯是不太喜歡黃金首飾的,他總覺得這是老一輩人喜歡的東西,他這樣的年輕人戴着實在是太土了。
可能是送的人不一樣,楚唯的心境也随之發生了變化,聽到賀宵這話,得意洋洋的把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沒辦法,誰叫我是女娲畢設,全身上下沒有不好看的,別說黃金戒指,就算戴個草環也比別人好看。”
什麽女娲畢設,賀宵不懂,但他了解楚唯,知道他臭美自信,這話肯定是在誇他自己呢。
托着他的後腦勺親了親,又道:“沒有什麽特殊情況,就不要把戒指摘下來,學校的學生思想新潮,看到你無名指戴了戒指,就知道你已經結婚,不會再對你有什麽想法了。”
瞧着楚唯一臉憋笑的表情,他故作嚴肅地拍了拍他的屁股:“你是有老公的人,不能跟其他異性交往太密切,知不知道?”
話說出口,賀宵又覺得哪裏不對,想了想補充道:“同性更不行。”
這個時代哪有那麽多喜歡同性的人,就算真有,也不敢表現出來,他倆這樣的,一萬個人裏都挑不出一個。
賀宵以前從來不會說這些,想來是自己上回随口跟他說的話被他信以為真,心裏一直都惦記着這事。
楚唯還在笑,又怕等會兒賀宵故意欺負人,摟着他的脖子,用甜得膩人的話哄他:“才不會呢,我老公這麽帥,我眼裏怎麽還能容得下其他人,我在學校都不跟人說話的,我們宿舍的人還以為我是啞巴呢。”
他那張嘴慣會胡編亂造,要不是賀宵知道他跟宿舍那幾個人關系好,真以為他在學校不跟人交流。
兩人額頭相抵,楚唯主動吻了他一下,繼續道:“我這個人最堅定了,活了兩輩子都只喜歡你一個,以前那麽多男人追我,我都不拿正眼瞧他們。比你帥的沒你有錢,比你有錢的沒你帥,我才看不上他們呢。”
賀宵嘴角淡淡牽起,臉上深邃的輪廓展現出了獨屬于他的男性魅力。
楚唯被他迷得昏了頭,又道:“以前媽媽總是當着我的面誇我爸帥,從小到大我都覺得我爸是這個世上最帥的人,後來遇到你,我覺得我爸都只能排第二了,每天光是看着你這張臉,我都覺得好幸福。”
賀宵嘴角彎起,怎麽都壓不下去,明明已經被楚唯哄得找不着邊,偏偏還裝得特別淡定:“真膚淺,這話要是被你爸聽見,恐怕他心都要碎了。”
楚唯為難道:“沒辦法啦,老公跟老父親相比,我肯定選老公啊。”
心裏默默跟楚爸道了歉,他相信楚爸一定能理解他的。
賀宵這回是徹底笑了起來,手掌伸進楚唯衣服裏在他腰肢上流連,黏黏糊糊的跟他接了個吻,衣服被卷到一半,楚唯連忙制止。
“等等,等等,我也有禮物要送給你。”
他倆鬧起來就沒完,到了十二點結婚紀念日就結束了,在這之前不把禮物送給賀宵,就感覺它失去了原本的意義。
賀宵有點意外:“你還給我準備了禮物。”
楚唯哼了哼:“當然。”
他從賀宵身上下來,在衣櫃裏拿出了一個裝東西的袋子,随手一丢就丢到了賀宵懷裏。
沖着賀宵揚了揚下巴,示意賀宵打開看看。
裏面裝的是一條黑色的圍巾,賀宵問他:“在外面買的?”
楚唯沒說話,只有些得意的看着他。
賀宵漸漸回來味來,難以置信道:“難不成是你親手織的?”
瞧他那副震驚的模樣,楚唯得意得尾巴都要翹起來。
“沒錯,就是我親手織的。”
圍巾的針腳有些錯漏,因為是黑色的,不仔細看,也看不出來。
根據賀宵對楚唯的了解,他這個人腦子聰明,腦筋轉得極快,但動手能力一般,家務活也只會打掃衛生疊衣服,這種手工類的,都是他的短板。
瞧着賀宵那副震驚到不知說什麽的樣子,楚唯道:“怎麽樣,不比外面買的差吧?”
賀宵點頭:“比外面買的還要好,這玩意我都不會織,你卻能做出來,太厲害了。”
楚唯心裏美得冒泡:“很簡單,也不難,下次有機會我教你。”
俨然一副老師傅的樣子,絕口不提自己為了織好這條圍巾廢了多少毛線,紮了多少回手指。
送給賀宵的圍巾針腳不是太好,但這已經是楚唯織得最好的一條了,其他的亂成一團,簡直都沒法看。
中途有幾次,沈叢茵這個老師都勸他放棄。
一條圍巾也值不了幾個錢,自己做太費勁,還不如去供銷社買。
賀宵賣的貨裏也有圍巾,單純的送人,倒是不講究那些,可他要送的是賀宵……
楚唯思來想去,總覺得自己親手做的和買的意義完全不同。
買的圍巾也許到了明年就換了新款,自己做的,賀宵心裏能記一輩子。
別看賀宵反應不大,楚唯了解他,這人心裏指不定多感動呢。
他拿捏人最有一套了,這還不得讓賀宵愛他愛得死去活來。
賀宵有沒有愛他愛得死去活來楚唯不知道,反正這一晚上他倒是被賀宵弄得死去活來的。
手裏的貨賣完後,差不多就要過年了,蔣中明回了縣裏,楚唯跟賀宵商量一番後,決定先跟楚爸楚媽他們吃完團年飯,再回楊柳村去拜祭他的家人。
楚之洲他們過年也不走親戚,本意也是想邀請賀宵他們一起團年的,賀宵提了後,他們也是欣然同意。
為了感謝他們對自己和沈叢茵的照顧,年三十那天,楚之洲讓兩人到他們家,他親自做飯招待他們。
賀宵閑不住,到了隔壁看楚之洲一個人在忙活,自己也進廚房幫忙。
楚之洲道:“你去坐着,我自己來就行,哪有讓你一個客人來做飯的。”
賀宵手腳麻利的切着菜:“什麽客人不客人,我們兩家哪需要這麽見外。”
也是,兩家都這麽熟了,再說這些就顯得太客氣了。
楚唯在外面跟沈叢茵說話,也不知道說了什麽,逗得沈叢茵哈哈大笑,楚之洲搖了搖頭,小聲跟賀宵吐槽:“小茵本來是想進來幫忙的,被我請出去了,你是不知道她做的飯有多難吃。”
賀宵感同身受:“可以想象。”
楚唯那手藝,估計就是深得沈女士的真傳,一看他進廚房,賀宵心都得提起來。
“沒把廚房點燃就已經謝天謝地了。”
楚之洲忍不住笑了下,能說出這樣的話,那就代表賀宵經歷過這樣的事。
不禁感嘆道:“咱倆可真是難兄難弟,宵哥,我懂你。”
賀宵切菜的手頓了下,轉頭跟他說道:“以後叫我名字就行,別哥啊哥的叫。”
每次聽到楚之洲這麽喊他,賀宵心髒都要猛跳幾下,那種感覺太難形容了,反正不是很得勁。
老丈人叫哥,他這面子也忒大了。
等以後楚之洲知道了真相,還不得郁悶死。
楚之洲不解道:“為什麽啊,你比我大,叫你哥不是很正常嗎?”
跟楚唯在一塊久了,賀宵也學會了他胡謅的本事:“楚唯心眼小,他很介意其他男人這麽叫我,聽到別人叫我哥,他就不開心。”
楚之洲:“啊?哦,好的好的,我明白了。”
沒想到楚唯還挺能吃醋的,這種事情竟然都會介意,他也是有媳婦的人,叫聲哥又怎麽了。
想不通,實在想不通。
算了,既然人家對象介意,他以後不叫了就是。
外頭的楚唯猛地打了個噴嚏,沈叢茵關心道:“天氣冷,你多穿些,可別感冒了。”
楚唯揉了揉自己的鼻子:“沒事,我穿得可厚了。”
有賀宵這麽個堪比老父親的人存在,他就是想穿少點都不行。
冬天天黑得早,差不多七點左右,到處都響起了鞭炮聲。
賀宵跟楚之洲做的菜很豐盛,桌上甜口,辣口的菜都有。
賀宵拎着鞭炮去了小洋樓外面,楚唯跟沈叢茵堵住耳朵跑得遠遠的。
放完鞭炮,就可以開始吃年夜飯了,席間,賀宵還從自己屋裏拿了一瓶洋酒過來。
酒是蔣中明走的時候送他的,說是這種酒不像白酒辣嘴,喝完還不醉人。
楚唯和沈叢茵都喝不來白酒,換成洋酒,他們都能喝上兩口。
除了楚唯,在場的幾個人都沒喝過洋酒,抿了一口後,都覺得這酒味道還不錯。
比起白酒,洋酒口感更顯醇厚柔和,喝下去嘴和胃都沒有那種灼燒的感覺。
能和爸爸媽媽還有賀宵一起過年,楚唯心裏特別高興,情不自禁多喝了幾杯,賀宵聽信了蔣中明的話,覺得這酒不醉人,也沒攔着他。
誰知喝完酒也就不到半個小時的功夫,楚唯的臉就紅透了,腦子也暈暈乎乎的,有點反應不過來自己身在何方。
眼睛在賀宵臉上轉了一圈,咧着嘴傻傻笑着,伸手扯了扯他的臉:“嘿嘿,我認識你。”
賀宵瞧他迷迷糊糊的,把人摟進懷裏,對着楚之洲和沈叢茵道:“他醉了,我先送他回去。”
楚之洲點了點頭,正想說什麽,楚唯卻把賀宵推開,生氣地戳着他的胸膛:“誰醉了,我才沒醉呢,你是賀宵,是我老公對不對?”
賀宵點頭:“對對對,你沒醉,我醉了,咱倆先回家行不行?”
聽他承認,楚唯笑了笑,雙手捧着他的臉,在他臉上打了個響亮的啵。
這個年代的人還很含蓄,雖說楚之洲和沈叢茵私下也比較黏糊,可這種當着別人面親熱的事情,他倆也做不出來。
此刻看着賀宵他們倆都有點尴尬。
楚之洲慌忙道:“那什麽……你趕緊把他弄回去吧,不用過來,這邊我們自己收拾。”
他不開口還好,一開口,倒是把楚唯的注意力都吸引過來,楚唯盯着他看了兩秒,擡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又看了他兩秒。
随後又将目光挪到沈叢茵身上,細細觀察他倆一陣後,一把将摟着自己的賀宵推開。
平時他總是一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樣,這時候也不知道哪來的勁,賀宵都被他推得往後退了兩步。
還沒來得及抓住他,楚唯就已經跑到楚之洲後面,伸手将他和沈叢茵抱住,三個人腦袋擠在一塊,楚唯樂呵呵的看着賀宵道:“是不是很好奇我跟他們為什麽長得這麽像?我告訴你一個秘密,你不要跟別人說,他們是我的爸爸媽媽,我是他們生的,當然長得像他們啦。”
說完,還伸手做了一個“噓”的動作。
看着楚之洲和沈叢茵滿臉的驚恐迷茫,賀宵扶額望天,這回好了,楚唯再也不用糾結要不要告訴他們事情的真相了。
就是不知道這兩口子能不能承受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