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學藝
學藝
兩個月都沒收到蔣中明的消息, 賀宵還以為這事遙遙無期了,聽到蔣中明的話,他高興道:“怎麽說的?”
蔣中明說道:“菜場那邊有個賣炒貨的吳師傅, 他那生意好兩口子忙不過來,想招個學徒當幫工, 我尋思你廚藝不錯, 這事肯定難不倒你。”
賀宵有時也會去山上撿點松子板栗回來炒,就是手法粗糙,炒出來的東西能吃,卻還是差了點味道。
他有基礎,再讓老師傅教一教, 技術應該很快就能精進。
有了這門手藝, 以後也有了謀生的手段。
賀宵頓時來了興趣:“等會兒我們過去看看。”
楚唯聽到兩人的話有點迷糊:“你要去賣炒貨?之前怎麽沒聽你說過?”
蔣中明在這,賀宵也沒辦法把事說得太直白, 簡略道:“我想進城,所以讓中明給我找了份事做。”
楚唯是聰明人,賀宵一說他就明白了。
如果賀宵能在城裏找到事做,那他就能留下來。
想到這楚唯也激動道:“我先把行李放到宿舍,我們一起過去看看。”
他們是提前來學校的, 今天還不到開學時間, 楚唯還有空閑。
去的路上, 楚唯回憶了一下賀宵上輩子的發家史,可惜的是, 他對賀宵的了解有限, 尤其是賀宵的前半生, 楚唯知道得很少很少。
父母提起時,也總是一兩句話帶過, 只說他有經商頭腦,能在時代的風口浪尖上抓住每一個機會,是個很厲害的人。
成了富豪的賀宵,人也很低調,從來沒接受過任何雜志的采訪,楚唯對他的了解十分片面,只知道他發家發得很早,後期什麽方面的投資都涉及到了一些,國內最大的連鎖超市創始人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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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是楚唯沒有強烈要求賀宵跟他一起參加高考的原因。
如果賀宵老年窮困凄慘,楚唯指定要想辦法改變他的命運,可他能靠自己的能力闖出一條路,達到別人到不了的高度,那楚唯當然要任由他野蠻生長。
吳師傅的店在菜場最裏邊,位置有些偏,生意卻特別好。
現在還不到旺季,炒貨鋪的人流量都比一般店鋪大,等到年底,他這幾乎是擠都擠不進去。
蔣中明之前在他這買過幾次瓜子,兩人也算認識,前幾天閑聊的時候,吳師傅跟旁邊的人說了幾句,自己年紀大了,快幹不動這活,要招個徒弟幫忙的話,本來他也只是随口一說,沒想到蔣中明當了真,天天都跑到他那問他什麽時候招徒弟。
吳師傅被他磨得心煩,直言說想跟他學藝的話,得先交二十塊的拜師費,否則一切免談。
二十塊也不是什麽大數目,蔣中明怕他反悔,當即就替賀宵墊付,把錢交給了他。
賀宵也沒怪他自作主張,把錢還給他後,又去供銷社買了拜師用的煙和酒。
自古學藝就沒有免費的,想從人家那學到手藝,就不要害怕破費。
蔣中明之前就跟吳師傅說好了,吳師傅知道他們的來意,收了賀宵的東西後,淡淡道:“先說好啊,在我這當學徒是沒有工資的,森*晚*整*理也不提供住宿,每天就包兩頓飯。”
條件有些苛刻,但也不是不能理解。
待遇這些賀宵都不介意,只要這個老師傅肯認真教,條件再苦他都能忍。
賀宵道:“我得先回村裏打個報告,過兩天再來您看行嗎?”
吳師傅頭也沒擡道:“随你。”
這老師傅态度十分冷淡,看起來像不情不願似的。
等離開炒貨店,蔣中明才道:“你們不要往心裏去,我天天來纏他,他見着我心裏煩,不是針對宵哥。”
賀宵不在意道:“沒事,只要他肯收我就行。”
他這個人最不在乎的就是別人的眼光,他到吳師傅這裏是來學手藝,不是攀關系的,吳師傅對他冷淡還是親熱都不是什麽重要的事。
楚唯心裏不太舒服,只是賀宵自己都能忍耐,他也沒辦法說什麽。
等賀宵離開學校的時候,楚唯把他拉到一旁悄悄道:“衣櫃棉被裏面有我放的一百塊錢,你下回來的時候記得幫我帶過來。”
楚唯把自己的錢分成幾份放在了家裏,雖說村裏不容易遭賊,也沒誰膽子那麽大敢去賀宵家偷東西,但是把錢放一塊總讓他覺得不踏實。
賀宵道:“你的錢放着吧,我那……”
“別說什麽你的我的,咱倆還用分那麽清嗎?我這幾天在學校問問林老師,看看她有沒有認識的人出租房子,要是有合适的,咱倆就租下來。”
楚唯心裏的小算盤都打好了,炒貨鋪那邊不包住宿,賀宵來了後,總不能讓他睡大街。
租個房子,他倆正好可以一起住。
他的想法跟賀宵不謀而合,賀宵笑了笑道:“好,都聽你的,最好租那種大戶型,有兩間卧房的。”
城裏的居民樓都是擠在一塊,兩個男人若是擠在一間屋裏,也太惹人注目了。
租那種雙人間,有人問起,也能說是兩人合租。
楚唯知道他的用意,道:“我會讓林老師幫忙留意留意的。”
林倩芸和周國興從小就在縣城長大,他們對城裏熟得不能再熟,周國興還是警察,人脈也很廣。
楚唯把這事跟林倩芸說了之後,沒多久就得到了她的回複。
這天學校放學後,林倩芸就帶着楚唯去了一處地方。
楚唯到了目的地後,有些驚訝,他在縣城待這麽久,去得最多的地方就是集市和供銷社那些,居民樓這塊還從沒來過。
還以為城裏的房子都是那種筒子樓,一家人擠在一塊,沒想到還能有這種帶院子的房子。
林倩芸拿着鑰匙打開門,領着楚唯進去轉了轉。
屋子面積雖然比不上賀宵在村裏那個房子,住他們兩人也完全夠了,隐秘性也高,院子裏的門一關,旁邊的人也瞧不見什麽。
有兩間卧房不說,還有單獨的廚房,特別适合人居住。
楚唯好奇道:“這房子沒分配給別人嗎?”
林倩芸小聲跟他解釋:“房子之前分給了一個領導,領導出了事後,又轉了幾道手,前兩年被一群二道販子買了下來,後來那群二道販子被抓了,這房子也就充了公,公安局這邊一直都想處理呢。”
聽說楚唯想租個寬敞的地方後,周國興就給他介紹了這地。
現在的房子還沒有買賣的概念,但有人的地方,就有操作的空間,潛規則處處都是,這種事也不算稀奇。
楚唯把房子裏裏外外的看了一遍,除了太髒太亂,整體他還是挺滿意的。
想了想,問道:“一個月多少錢?”
林倩芸道:“這房劃給了公安局,一個月本來要十五塊的,看在老周的面上,公安局那邊說一個月只收十塊。”
楚唯一個月的工資也就十五塊錢,租個房子就要那麽多的話,那可真就是一分不剩了。
只收十塊的話,還能剩一些。
到時候他吃食堂,賀宵跟着吳師傅一起吃,周末的時候再開開小竈,這樣算下來生活開支應該也花不了多少錢。
楚唯細算了一筆賬,咬咬牙把房子租了下來。
出租屋離學校還算近,走路的話,二十分鐘就能到。
每天下午放學,楚唯都會抽空去那邊打掃一下衛生,等天差不多黑了後,他才回學校睡覺。
賀宵從村裏開了介紹信,再進城的時候,楚唯就迫不及待的帶着他去出租屋看了看。
“怎麽樣,我選的房子還不錯吧?”楚唯雙手叉腰,有些得意地看着他,滿臉都寫着求表揚。
房子寬敞幹淨,一看就是剛收拾過的。
遙想他們剛認識的時候,楚唯還是個什麽都不會做的小少爺,如今一個人做起家務來也是得心應手。
賀宵心裏不知怎麽有點酸,握着他的手道:“怎麽不等我來弄?”
楚唯嗔了他一眼道:“我又不是雙手殘疾,怎麽什麽都要等着你來弄?別的我不行,簡單收拾一下屋子還是可以的。”
平時在家飯是賀宵做的,碗是賀宵洗的,衣服也是賀宵一個人搓的,他總不能每次都坐享其成。
明明自己有時間可以收拾,還非要等賀宵來,賀宵不在意,他還覺得心疼呢。
賀宵知道他對自己的情意,笑了笑誇贊道:“還是寶寶厲害,不僅能找到這麽合适的房子,還能把屋裏收拾得這麽幹淨,要是沒了你,恐怕我連房子都租不到。”
楚唯一點沒覺得不好意思,心裏無比贊同賀宵說的話。
離了他,賀宵再上哪找這麽能幹的媳婦去。
他可太厲害了。
樂了一會兒,楚唯又嘆了口氣道:“這房子什麽都好,就是每個月十塊的房租,挺不便宜的。”
賀宵摟着他的肩膀安慰道:“沒事,以後我一定把用出去的錢都掙回來。”
賀宵從家裏帶來了床單被套,把床鋪好了,以後他們就能住在這了。
只把這裏當成暫時落腳的地方,他們也沒特別布置,出門花了幾塊錢,簡單采買了一些廚房用的東西,其他的什麽都沒添置。
掙錢太難,能省則省。
隔天,賀宵就去吳師傅的炒貨鋪子幫忙。
板栗今天正好到貨,他剛到,吳師傅就指揮着他去菜場外頭停車的地方把老農送的板栗搬過來。
炒貨的原材料,都是市場部那邊跟鄉下的大隊訂購的。
購買的量很大,價格也便宜,吳師傅這邊把東西炒好後,就會來幾個人把炒貨送到各個供銷社和商鋪去。
賀宵搬貨的時候,一個五十多歲的人突然從背後叫住了他。
“同志,同志,真巧啊,你怎麽也在這?”長期的勞作把這人曬得很黑,他咧着口黃牙,對着賀宵笑得特別燦爛。
賀宵感覺他有些面熟,但實在記不起在哪見過。
老農見他神色迷茫,提醒道:“去年在集市,你買了我的梨子和板栗,你還記得不?”
本來是不記得的,經他這麽一提,賀宵倒是突然想了起來。
“記得,你怎麽在這?”
老農指了指車上的貨:“這些板栗都是我們大隊種的,每年我們都要送到這來,你在這裏幫忙嗎?”
賀宵回答:“對,我現在在這邊幫忙,你們大隊是哪個公社的?”
老農道:“紅星公社第五大隊,真沒想到還能在這遇到你。”
紅星公社第五大隊,賀宵默默記住了這個名字,嘴裏答道:“是啊,真巧。”
正想再跟這人多說幾句,老農一起的人卻一個勁的催着他離開,匆匆說了兩句,老農就跟他揮手說了再見。
賀宵也轉身回了炒貨店。
幹了活,吳師傅對他的态度依舊是不冷不熱的,賀宵在炒貨店裏待了一星期,吳師傅沒讓他摸過一回炒貨的鍋。
每天讓他做得最多的,都是那些打雜的活,有人送貨過來,賀宵就去幫忙卸貨,供銷社那邊要得急,他還得負責當送貨員,幫着把東西送過去。
說是學徒,倒不如說他是個免費的苦力。
有一身力氣不說,還聽人使喚,不管吳師傅把什麽差事交給他,他都不會拒絕,也沒表現出一絲一毫的焦躁,甚至沒跟吳師傅紅過一次臉,這樣的人誰不想壓榨他。
蔣中明抽空過來看了幾次,每回來炒貨店,都撞見賀宵在幹活。
之前蔣中明還沾沾自喜,覺得自己跟賀宵找了個好師傅,哪想到,他到這兒後,過的都是這種日子。
這老吳也真是的,不想教就拉倒,收了錢還故意這樣折騰人,真是下作得很。
要不是賀宵攔着,他指定要跟這老頭大吵一架。
蔣中明心裏頭過意不去,等賀宵晚上忙完回家的時候,買了點酒和菜去他租的房子,打算勸他換個事做。
賀宵做事從來不會半途而廢,他都在炒貨店待了半個月了,這時候讓他換份工作,他是肯定不樂意的。
其實他在炒貨鋪這段時間也不是一無所獲,幹活的同時,他基本上把原料供應的地方和炒貨售賣的地方摸了個一清二楚,包括買賣的價格,他心裏都有了數。
若是以後有機會能單幹,也不會一頭霧水,什麽都不懂。
蔣中明見他說不通,又對楚唯道:“你能勸勸宵哥不,我這裏有那麽多掙錢的法子他不幹,非要自找苦吃,我都不知道說什麽好。”
蔣中明真是搞不懂賀宵的想法,投機倒把又不是殺人放火,能掙那麽多錢他怎麽就一點不心動。
連這麽累的活賀宵都能幹,怎麽就不願意跟他一起賣東西。
楚唯心道,掙錢的法子都寫在刑法上,這話可說得真沒錯。
蔣中明看起來确實風光,可他也是拿命在賭,稍微出點差錯,估計也是吃槍子的命。
要是讓賀宵去做這種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事,楚唯是說什麽都不會同意的。
賀宵有自己的謀算,就算心疼他,楚唯也不會去幹涉,他有他的主見,明白自己想要什麽。
對着蔣中明搖了搖頭道:“勸不動的,你別說廢話了,這事你不要管,他不是傻子,你認識他這麽久,見過他在什麽地方吃過虧嗎?那吳師傅要真是不教賀宵,拿給他的東西和錢,他怎麽收的,到時候就讓他怎麽還回來。”
人活一張臉,樹活一張皮,吳師傅想占賀宵便宜,也得先看看自己有沒有那本事。
仔細想想,蔣中明也覺得他這話說得很有道理。
連他都在賀宵身上吃過不少虧呢,那老頭真欺負人,到時候也有他好受的。
蔣中明沒在這邊待多久,跟賀宵喝了兩杯酒之後就走了,賀宵把他送到門口,再次好心提醒道:“你幹那事不安全,跟市場價相差太大了,上面不會同意的,趁早收手吧,被抓到不是鬧着玩的。”
蔣中明不在意道:“你怎麽還替我操心上了,我都幹了多少年了,要有事早就有事了。放心,我小心着呢。”
楚唯聽到這話搖了搖頭,等他走了才跟賀宵道:“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這種事情誰說得準,萬一哪天他們那幫人就被警察一鍋端了呢?”
賀宵想法跟他一致,想了想道:“下回見面,我再勸勸他。”
蔣中明幫了他不少忙,賀宵還是不希望他出事的。
楚唯和賀宵也就是這麽一說,蔣中明運氣好,一直不被發現也是有可能的。
不過正應了楚唯那句話,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過了十來天左右,出租屋的大門突然被人敲響。
大門只響了兩聲,聲音卻又大又急。
賀宵跟楚唯早就睡覺了,聽到這聲,兩人一下就醒了過來。
大晚上的,誰會來找他們,別不是他倆被人舉報了吧。
想了想又覺得不可能,他倆白天不在這邊,只有晚上才會過來,跟周圍的鄰居都沒打過正面,怎麽可能會被人舉報。
“別擔心,我出去看看。”賀宵搓了搓他發涼的手心,披了件衣服就去開門了。
打開門栓,剛開了條縫,蔣中明就從外頭擠了進來。
手忙腳亂關了門,随即癱軟在地上,面對賀宵帶着哭腔道:“完了,這回全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