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解散
解散
跟賀宵一起過來的人除了蔣中明, 其他人楚唯都不認識。
賀宵帶了三四個人過來,楊小剛他們推搡着老師,想往裏面沖的時候, 他冷酷道:“攔住他們。”
他一開口,蔣中明就立即帶着人上去擋在了學校門口, 把那些想要往裏沖的人都攔了下來。
學校突然多了這麽群人, 楊小剛看了他們一眼,不明所以的詢問道:“你們打哪來?是哪個戰鬥小組的?”
“屁的個戰鬥小組,他們就是群無業游民。蔣中明我看你是活膩歪了,好好的陽關道你不走,偏要來攪和這事, 你是不是真想被批鬥?”
說話這人叫劉衛民, 算是蔣中明的死對頭,之前在集市上跟蔣中明發生沖突的人就是他。
楊小剛跟他是一個戰鬥小組的, 兩人沒少幹批鬥人的事。
聽了他的話,蔣中明翻了個白眼嘲諷道:“咋了,許你來學校就不許我來了?真當自己是土皇帝呢,想批鬥誰就批鬥誰,我犯了啥事啊, 你就要批鬥我?”
劉衛民厭惡道:“你犯了啥事你自己清楚, 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 我現在沒抓到你的把柄,不代表你就沒做錯事。今天這事跟你沒關系, 我不想跟你扯皮, 識相的, 你就趕緊給我滾開。”
楚唯心道,這城裏的人可真是一個比一個霸道, 蔣中明在某些事情上不幹淨,那也得拿證據說事,什麽證據都沒有,就想給人定罪,說破天也沒有這樣的道理。
一個馬立業,一個劉衛民,也沒看出他們有多大的能耐,真是不知道在傲個什麽勁。
蔣中明那嘴也不是吃素的,聽了這話又道:“這裏是學校,該滾的是你們這群不講理的野蠻人。初中高中你們鬧了就算了,現在連小學都不放過,我跟你說,只要有我們在,學校的門你們就休想踏進去。”
劉衛民本來就跟他不對付,這話一說更像是火上澆油,要是現在領着這群人灰溜溜的走了,以後他在蔣中明面前可是徹底擡不起頭了。
“媽的,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真當我們不會動手,你們跟這些反/革命分子沆瀣一氣,打死都算輕的,同志們,給我上。”
一群人撸起袖子,想來是文鬥不行直接要武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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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宵站在學校門口一直沒說話,動手的時候也不知道是誰沒長眼,往他臉上招呼了一拳。
還沒碰到呢,就被賀宵握住拳頭,手腕一翻,那人的手臂就被絞得變了形,嘴裏的慘叫聲還沒發出來,賀宵又一腳踢到他的小腹,直接将人踢出了兩米遠。
動作利落又幹脆,看得楚唯心裏都猛跳了兩下。
他老公可真帥!
他還沒好意思開口說話,蔣中明就在一旁鼓起掌,跟小迷弟一樣歡呼道:“宵哥武威,宵哥牛逼。”
同行的人也對劉衛民他們發出了噓聲,劉衛民那邊的人氣不過,一窩蜂的都沖上去對賀宵動手。
陳凱楓早就按捺不住了,看到賀宵被人圍攻,二話沒說就上前幫忙。
冷科平一直都是很冷靜的人,他們這些外地來的知青若是在城裏惹了事,鬧大了肯定沒法收場。
但這會兒賀宵跟陳凱楓都加入戰鬥了,他要還作壁上觀,那也太不仗義了。
當即也不再猶豫,沖上去跟那些戴紅袖章的人扭打到一起。
劉衛民他們這一夥人,最大的也就二十歲,平日裏仗着人多勢衆,欺負人的時候從來沒手軟過,也沒在誰手上吃過虧。
可賀宵他們幾個畢竟是長期幹農活的人,混身都是勁不說下手又重,真打起來,別說賀宵了,就連冷科平他們都打不過。
蔣中明帶來的那幾個人,也很快加入了戰鬥,一時間場面極度混亂。
何校長看他們打成一片,心裏害怕極了,張嘴勸道:“別打了,別打了……”
這會兒兩邊的人都上了頭,嗓子都喊啞了也沒人聽她的。
慌亂間,還有人推了她一把,要不是楚唯眼疾手快把她扶住,她一把老骨頭說不定還得受傷。
楚唯扶着她走遠了些,對她道:“不打一場,今天這事完不了,您先別管了。”
何校長的身體還打着顫,饒是見慣了各種大場面,遇到這種事,仍是難免慌得六神無主。剛才這裏站着的老師,有的都跑進辦公室躲着了,這裏就剩她和楚唯,還有教導主任三個人。
教導主任也五六十了,這會兒也只能幹着急,在場的老師也只有楚唯還保持着理智。
也是賀宵沒吃虧,不然楚唯也不能這麽氣定神閑。
有戴紅袖章的人被踢到他面前,他也趁機偷偷摸摸的往人身上踹了兩腳。
正面打架的事他從來不摻和,背地裏可沒少下黑手。
場面混亂,被踢的人也分不清是誰幹的,楚唯偷笑一番又跟何校長道:“林老師已經去公安局找周警官了,等會兒警察來了,他們就能消停了。”
何校長雙手緊緊地握着他的手掌,聲音顫抖道:“好。”
楚唯嘆了嘆氣,見她這般害怕,趁機又給馬立業上了眼藥:“聽林老師說,咱學校之前一直都平安無事,這回要不是馬老師犯了嚴重的錯誤,怎麽會弄到這步田地。做錯事不道歉就算了,還當逃兵躲起來,今兒個要不是我朋友帶人過來,學校恐怕都要保不住了。”
何校長本來就有些自責,聽到這話心裏是又氣又悔,學校要是能逃過這一劫,她說什麽也要讓教育局那邊把人辭退。
楊小果本來只是想叫自己哥哥過來給他讨公道,沒想到事情會鬧成這樣,一個人站在角落裏哭得不行,尤其是見他哥哥臉上都被人打得挂了彩,更是害怕得不知怎麽辦才好。
站在原地看了一會兒,拔腿就往豬肉鋪那邊去了。
他們這個年紀的小孩,遇到事情也只會找家裏的大人,哥哥被打,他就只能去找自己的爸爸媽媽了。
兩邊的人數差不多了多少,賀宵他們力氣大,下手又重,這群年輕小夥子沒在他們手上占到一點便宜,被打得鼻青臉腫,捂臉的捂臉,捂肚子的也跟着捂肚子。
周警官跟馮秘書過來的時候,正好看到這一幕,抽出槍指着衆人道:“都給我停手,不準打了。”
他這手上可是真家夥,兩邊的人見了,各自往後退了兩步。
警察來了,街上圍觀的人才敢冒頭。
楚唯知道,接下來又該自己表演了。
當即就跑到周警官面前,裝模作樣抹着眼淚道:“周警官我們可終于把您盼來了,您要是不來,我們學校都要被這群人打砸了。”
周警官十分上道,故作嚴肅道:“怎麽回事,學校前年就複課了,這事可是經過革委會那邊同意,你們糾察隊的人好端端的,又到這來發什麽瘋?”
劉衛民是糾察隊的頭,剛才蔣中明趁亂打了他好幾下,這會兒他嘴角都帶着血,看起來十分狼狽。
聽到周國興的訓斥,他站出來道:“我們接到人舉報說,他們學校藏了一些反動的小/黃/書,所以就想來搜搜看,結果不知道打哪冒出來這麽一群人,不分青紅皂白就對我們動手,公安同志,你們看看,我們被他們打成啥樣了。”
賀宵嗤笑道:“先動手的是你們,打不贏的也是你們,見到警察就跟沒斷奶似的,巴巴上前告狀,一群大男人也不嫌丢人。”
楚唯也跟着呸了一聲:“你以為誰沒打贏,誰就有理嗎?我們學校的老師可都看着的,明明是你們無緣無故跑到學校鬧事,現在還說我們不分青紅皂白打人,要不是遇到我這位貧農朋友,學校的老師肯定會遭你們的毒手。”
何校長在一旁點頭:“我們學校真沒有那些書,都是一群小孩,弄來他們也看不懂,我們怎麽可能冒這麽大的風險。”
教導主任憤怒道:“你們分明就是公報私仇。”
馮秘書道:“公報私仇是怎麽回事?”
這個馮秘書是韓書記手底下的人,韓書記是縣革委會的主任,這些戴紅袖章的都歸他們管。
有他在,教導主任也硬氣起來:“我們學校有個學生比較調皮,成績差不說,課堂上也愛搗亂,他們班的班主任馬老師氣不過打了他一下,誰知道他就把這群人招來找學校的麻煩。首先打學生這種事肯定不對,我跟何校長已經嚴厲批評過馬老師了,馬老師也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跟學生道了歉,本來這事就過去了,可他們非要借題發揮,來我們學校鬧事。學校複課是革委會同意的,我們學校的老師也都是教育局欽點的,教學水平怎麽樣不說,但出身都是個頂個的好,就因為嚴格管理了一下學生,就惹上了這群人,這讓我們以後怎麽敢認真教學?”
他這話說得很有道理,馮秘書指着劉衛民他們數落道:“老師管教學生那是天經地義,我小時候也被老師打過板子呢,為了這麽點小事,你們就到學校來鬧,也太不像話了。行了,手上也別戴那玩意了,我宣布,從今天開始,解散你們這個糾察隊,以後再不許你們上街鬧事了。”
這陣子全國氣氛都緊張得很,好多地方的民衆都對他們這類人産生了抵抗情緒,要求上面處理他們呢。
縣裏的幹部班子,天天看報紙聽廣播,對這些事敏感得很。
上頭的态度漸漸明了,這些游離在法律之外的人,早該收拾了。
劉衛民心裏不服氣,可也不敢在馮秘書面前說什麽,被人白白打了一頓,糾察隊還要被解散,可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他身上還隐隐作痛,這回在蔣中明手上吃了虧,心裏更是不忿,嚷嚷道:“我們來學校鬧事是我們不對,可他們一群無業游民,憑什麽動手打人?”
楚唯哼了哼:“什麽無業游民,你知道他是誰嗎?”
他伸手指了指賀宵:“他可是我們村的治保主任,不知做了多少見義勇為的事,今年公社那邊還把他評選成了先進個人,去年那個讓各部門頭疼的特務就是他抓住的,連縣裏領導都點名表揚了他,賀宵同志嫉惡如仇,最見不得你們這種故意欺負人的,這回你們落到他手上也是你們活該。”
周警官作證道:“沒錯,賀宵同志可不是什麽無業游民,他多厲害我們這些單位上的人都知道,也就是你們有眼不識泰山,非得跟人動手。”
劉衛民和楊小剛聽到這話都驚呆了,來之前還以為能幹件大事,哪裏想到這回踢到鐵板了。
蔣中明在一旁幸災樂禍道:“我宵哥就是這麽牛逼,被他收拾過的人不是特務就是那些不法分子,能讓他揍一回,也是你們的福氣,擱平時,你們走在路上,他都不稀罕得多看你們一眼。”
有些話楚唯不方便說,蔣中明這會簡直就是他的嘴替。
聽到這話扭頭看了賀宵一眼,滿臉都寫着驕傲兩個字。
賀宵怕自己繃不住,和楚唯對視一眼就低下了頭,雖然這些事是自己做的沒錯,可聽他們幾個一人一句的吹捧,還是忍不住心虛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要不是場合太嚴肅,看到他們這麽賣力的吹噓,恐怕他真得發笑。
楊小果的父親也在這時候姍姍來遲,他之前就不同意楊小剛跟這些人攪和在一起,知道糾察隊解散後,他是拍手叫好,一來就擰着楊小剛的耳朵道:“個兔崽子,放着正經事不幹,就知道跟他們瞎混,這麽久也沒看你混出個什麽名堂來,趕緊給老子回家去,別在這丢人現眼了。”
這群人本身就是一群烏合之衆,這次受到重創,也沒人敢在這邊多待。
一個個走的走,散的散,不一會兒就只剩下了劉衛民一個人。
馮秘書沖着他揮了揮手:“你也趕緊滾蛋吧,這回就算了,下回你們這些人要是再鬧事,我就讓公安局的同志把你們全抓了。”
馮秘書的話說得很明白了,糾察隊解散後,他們就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樣有恃無恐給人扣帽子了。
劉衛民捂着自己的肚子一瘸一拐的走遠了,此刻的他仿佛是一群人的縮影,在不遠的将來,他們這樣的組織就會全部解散,普通人再也不用如履薄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