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秋收
秋收
楚唯迅速上前, 母雞護崽似的把這群孩子拉到了自己身後,一臉警惕地看着他們。
劉三見了他們也不慌,鎮定自若道:“不要緊張, 我是盼盼他爸爸的朋友,特意過來看看她。 ”
這人穿得體面, 眼裏卻時不時浮現出幾分奸猾之氣來。
賀宵審問道:“你是孫勇軍朋友, 那他下葬的時候,怎麽沒見你過來送他一程?”
劉三不慌不忙解釋道:“前陣子我一直在外面辦事,剛回來就聽到了勇軍去世的消息。他生前我跟他關系很好,現在他撒手人寰,留下了盼盼和他母親, 我們做兄弟的, 自然要過來瞧瞧,看看有沒有什麽能幫襯的地方。”
他說得情真意切, 賀宵和楚唯不了解別人家裏的事,一時也分不清他的話有幾分真假。
這時,盼盼突然扯着楚唯的手:“哥哥,你蹲下來,我要跟你說悄悄話。”
楚唯帶着她往後退了幾步, 蹲在了她面前, 盼盼用手掩護着自己的嘴, 小聲道:“媽媽說他是壞人,讓我不要理他, 哥哥, 你也不要跟他說話。”
楚唯摸了摸她的頭:“哥哥知道了, 別害怕,賀宵哥哥一定會把壞人打跑的。”
盼盼咧着漏風的牙齒笑嘻嘻道:“賀宵哥哥最厲害了。”
楚唯笑了笑, 走上前去對劉三道:“你也知道他們孤兒寡母的不容易,你要是真為她們好,就不要來打擾她們,免得到時候傳些風言風語出來,讓她們難做人。”
劉三道:“身正不怕影子斜,我去她家們家裏看看就走。”
賀宵公事公辦道:“想進我們村,就先跟我去大隊簽字報備,村裏婦女同志那麽多,哪能讓你們三個男人進村瞎晃悠。”
附近村子的人,不說認識,至少能讓人覺得臉熟,這幾個賀宵都沒印象,也不知道到底是幹什麽的。
劉三聽他這樣說,也不執意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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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說得對,我們三人要是去她家裏,對她名聲不算好,算了,知道她們過得好就行。”
冠冕堂皇說完這話,又對着盼盼和善道:“盼盼,叔叔先走了,以後有機會再來看你。”
盼盼撇了撇嘴,躲在楚唯身後,一眼也不看他。
劉三臉上的笑有些挂不住,自讨沒趣的離開了。
等人走遠,賀宵把幾個孩子都吆喝了回去。
他冷着臉,有點兇:“以後不準到這邊玩了,知不知道?”
一群小孩都被他吓到,嘴裏說着“知道了知道了”就到處亂竄跑走了。
只有盼盼和她家隔壁的二虎還乖乖待在了這邊。
這些小孩年紀都不大,也不知道能不能把他的話聽進去。
村口這邊住戶少,安全性低,出了什麽事,都不能及時發現。
回去的路上,楚唯問盼盼:“你知道剛才的叔叔是什麽人嗎?”
盼盼乖乖道:“好像是爸爸的朋友,但是媽媽很不喜歡他,他抱着盼盼,要把盼盼帶走。”
小孩子說話沒什麽邏輯,他們也無法從她嘴裏問出什麽有用的東西。
把她跟二虎送回家後,楚唯就跟于歲華提了提這事。
于歲華一聽,臉色白了白,抓着盼盼好好檢查了一番,見她沒事後,才松了口氣。
看着賀宵他們的眼神有些感激,不等兩人詢問,她就主動把自己知道的都說了。
“那個人叫劉三,是盼盼他爹在外面的酒友,具體是做什麽的我也不清楚,他整天什麽都不做,兜裏卻有很多錢,經常借錢給盼盼他爹喝酒,盼盼他爹還不上,他就讓把盼盼給他做抵押。”
賀宵聽得眉頭皺了皺:“難道是專門拐孩子的?”
于歲華看了他一眼:“我也這樣懷疑過,但是這幾年,也沒聽說過誰家小孩不見了。”
想想也是,如果有這種事,那他們去開會的時候,公社的領導一定會強調,讓各個村的人提高警惕。
目前,這事好像還沒發生過。
不管什麽時代,人販子都是非常猖獗可惡的,楚唯道:“管他是不是,寧可錯過,不可放過,瞧他們幾個人鬼鬼祟祟的,一看就不安好心。”
都說人以群分,物以類聚,能跟孫勇軍那種人玩到一塊,會是什麽好人嗎?
這種行為詭異的人,還不知道有什麽企圖呢。
賀宵對他的話表示贊同:“等下次幹活開早會的時候,我給大家說說這事。”
……
時值秋分,這是農民們一年到頭最忙碌的時候。
地裏的玉米和水稻接連成熟,一年的搶收就要開始了。
孫紅兵天不亮就打着鑼把衆人叫醒喊到曬谷場集合,等他開完動員大會,賀宵又上前叮囑大家:“最近村口那邊時不時就有些陌生人在那邊瞎晃,大家注意,別讓孩子單獨去那邊玩。”
秋收的時候,一個人都恨不得掰成兩半用,誰還有空管理自己小孩。
就怕那些人渾水摸魚,專挑這種時候下手。
衆人聽了紛紛點頭,表示以後都不讓孩子去村口玩了。
大家配合積極,再讓村幹部輪流去村口那邊巡察,想來是不會出什麽差錯的。
賀宵說完話,村裏人就全體出動去幹活了。
今天大家幹的活都是掰玉米,兩個人一個組,每個組一天至少得幹兩三畝的地。
幹不完還得加班。
楚唯是記分員,平時他幹不幹活,隊裏沒有硬性要求。
不過搶收的時候,很多半大的小孩都在幫忙,他好歹是個成年人,啥事不幹,好像也挺說不過去的。
沒必要在這種事上落人口舌。
扯了扯賀宵的衣袖說:“我跟你一組。”
這事都不用他主動提,賀宵心裏就是這樣默認的。
每次楚唯乖乖跟他商量什麽事的時候,他就忍不住想逗他,便故意道:“就你幹活那點速度,咱倆一組,那我不是太吃虧了?”
有什麽好吃虧的,他可是聽村裏人說過的,賀宵是村裏壯勞力,一天幹三畝地的活都沒問題。
現在他還幫着幹,就算幹得不多,那也不至于拖後腿吧。
瞧他這嫌棄的語氣。
花言巧語把自己騙到手了,現在是裝都不裝一下了。
楚唯伸手擰了擰賀宵的胳膊:“不幹拉倒。”
說完就氣哼哼假裝要去找別人。
賀宵伸手拉住他的手臂說:“幹,怎麽不幹,我們家都是你說了算,你說怎麽幹,就怎麽幹。”
說完他就莫名的笑了笑。
男人都是一個壞樣,喜歡上一個人的時候,不僅想要憐惜他,也會故意欺負他。
把人惹生氣了,自己又厚着臉皮上去哄。
楚唯臉頰爬上一抹紅暈,四處瞧了瞧,見沒人注意到他倆,又伸手擰了擰賀宵的手臂。
“你真讨厭。”
他這副樣子最惹人喜歡,要不是場合不對,賀宵一定得親親他。
兩人很快就到了分給他們的玉米地裏。
楚唯把自己身上背着的軍綠色斜挎包拿了下來,裏面裝着記工分的本子和毛巾,還有水壺。
知道玉米葉子割人,這回他把自己武裝得十分到位,衣服穿的是長袖,手套也是全新的。
頭頂還帶了一頂賀宵編的草帽,雖然日頭還是一樣曬人,但這回至少不會再被葉子割到了。
地裏頭的人很快就熱火朝天的幹了起來,來之前賀宵還能跟他說幾句玩笑話,正式幹活後,他就嚴肅認真起來。
楚唯問過孫紅兵,村裏男同志幹一天活一般可以得十個工分,婦女同志則是八個,小孩則是五個。
而賀宵這種厲害的勞動力,一天可以得十二個。
村裏像他幹活這麽厲害的男人,不超過五個。
有厲害的,也有拖後腿的,還有些人偷奸耍滑,幹活又差又慢,得的工分連女同志都比不上。
這時候講究勞動最光榮,偷懶的人是要被大家鄙視的。
楚唯想起自己剛來時的情景,或許在大家心中,他也是那個被鄙視的人。
若是沒有賀宵幫忙,還不知道自己會狼狽成什麽模樣。
汗水快要把楚唯的眼睛淹沒,歇了會後,他就拿着毛巾和水壺去了賀宵那。
“你先喝口水歇歇,我得去檢查了。”
記分員的本職工作就是在各個地裏轉悠,查看村裏人幹活的情況,要是抓到有人偷懶不幹活什麽的,就得在本子上跟他們記一筆。
年底算工分的時候,都是要扣出來的。
這事其實不太好辦,有些人運氣倒黴,幹活的時候領導沒看見,休息的時候就被逮個正着。
要是這樣就被扣工分,那也挺委屈的。
人又不是機器,哪能一直幹個不停。
因此他跟孫紅兵私下商量過,每次幹活都給大家定量,只要他們在規定時間內把分配的活幹完,絕不會扣他們一個工分。
跟賀宵打了招呼後,楚唯就拿着小本本去其他地方檢查了。
今年收成不錯,玉米粒比較飽滿,想到要不了多久就能分糧食,一個個都鉚足了勁在幹。
知青那邊要稍微差一些,孫紅兵給他們定的量也要少一些。
楚唯過去的時候,正好看見何超然在方巧盈面前跟她獻殷勤。
“巧盈,你慢慢幹,要是太累了,就去休息一會兒,剩下的我來幫你幹。”
方巧盈擡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冷冷淡淡地說:“不用了。”
跟方巧盈一組的趙春梅翻了個白眼:“等你來幫忙,黃花菜都涼了。你看你自己那片地,才幹了多少,就舔着臉過來說幫忙,真是說大話不怕閃了舌頭。”
“何超然,你還不快滾過來,你要是連累我被扣工分,我絕對饒不了你。”
劉偉恰好跟他分到了一組,本來幹活就夠累了,結果跟他一組的何超然放着自己的活不幹,跑到女知青那邊大獻殷勤。
真是把他能的。
劉偉這脾氣可不慣着他,當即就開罵了。
楚唯在一旁看得直搖頭,何超然老覺得知青點的人不喜歡他,在故意針對他,可他也不看看自己到底幹了些什麽事。
整天都在想着怎麽走捷徑,永遠在錯誤的時間幹錯誤的事。
平時以陳凱楓發小自居,他不可能不知道陳凱楓對方巧盈有意思,偏偏還這麽明目張膽的翹牆角,也挺會惡心人的。
說起來,自從搬離知青點後,他也有一陣沒看見陳凱楓了,不知道他現在怎麽樣。
正這樣想着呢,就看見陳凱楓在不遠處一塊地裏幹活,一個紮着兩條麻花辮的姑娘給他端了碗水過來。
他一口喝完,兩人還笑着說了幾句話。
這一幕被好多人看見,一個個互相遞了眼色,有好事的人道:“孫有福家這閨女今年滿十九了吧,也是到嫁人的年紀了。”
“聽說他閨女眼光高得很,給她說了好幾個都沒瞧得上,別是把這知青看上了,想嫁給他跟着進城去。”
“呵,這城是這麽好進的?這些知青自己都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回城呢。農村姑娘嫁給知青也不是個例,你看幾個有好下場的。”
周圍的人點頭附和:“還是得認清自己的身份,別整天想那些有的沒的,孫秀桃那丫頭仗着自己長得漂亮就一點不安分,大白天就跟男人這麽親密,我要是他爹回去準得教訓她。”
楚唯真懷疑他跟這些人見的是不是同一副場景,孫秀桃和陳凱楓離得起碼有半米遠,除了給陳凱楓遞了碗水,兩人沒有半點肢體接觸,不知道哪親密了。
再說農村姑娘咋啦,農村姑娘那也有追求愛情的權利。
陳凱楓現在還是單身,男未婚,女未嫁,兩人要是真談,那也沒什麽好說的。
算了,這群人都是李家的,指望從他們嘴裏聽到什麽好話,那是不可能的。
而且将身份調換,如果是姓李的丫頭這樣跟男知青接觸,姓孫的指不定也會在背後說什麽。
兩個姓的人多年敵視慣了,轉變也是需要過程的。
不像以前那樣鬥個你死我活,已經算一種進步了。
高大勇看到楚唯過來,沖着他招了招手。
等楚唯走近,他才道:“哎喲,小楚,你真是好福氣,不用像我們這樣幹活真是太爽了,你看看我跟冷科平,到時候把活幹完,肯定得脫層皮。”
他這話只是單純羨慕,不跟何超然說話那樣夾槍帶炮,酸溜溜的,惡心人。
楚唯挺了挺胸膛:“哪有,我也在幹活的,你看我頭發都打濕了,這會只是抽空過來檢查檢查。”
冷科平見他臉頰曬得緋紅,臉上也在冒汗,說道:“也就你實在,以前的記分員從來不幹活。”
楚唯道:“所以他被人打倒了不是。”
冷科平笑了笑,不是記分員被打倒,主要是他的後臺倒了,他自然也就跟着倒了。
“對了,冷哥,那邊是怎麽回事啊?”楚唯噘了噘嘴,眼神望向了陳凱楓。
高大勇接嘴道:“你不知道吧,陳凱楓和何超然上回大吵了一架,兩人現在差不多要決裂了。”
冷科平不愛評價別人的事,不過楚唯跟高大勇都不是外人,便道:“你住得偏,不知道這些事也正常,反正就是那點男男女女的事,要我說,何超然也是真惡心,被人排擠的時候,只有陳凱楓願意搭理他,結果他倒好,被狗屎糊了心,明知道陳凱楓喜歡方巧盈,還眼巴巴的湊上去,偷偷摸摸給方巧盈寫情書,方巧盈瞧不上他,把情書念給了幾個跟他關系好的女知青聽了,後來內容不知道怎麽就傳到了陳凱楓耳朵裏,好嘛,一看這情書不是他寫的嗎?兩人為此吵了一架,關系也就淡了。連情書都要抄襲別人的,這種事也就何超然做得出來。”
說完冷科平不屑地搖了搖頭:“下鄉這麽多年,真是從來沒見過這號人物。”
上回楚唯就跟陳凱楓說了,讓他提防着何超然,結果這人倒好,不搞陰的,直接明着來。
被戳穿了,也當沒事發生,反正現在不跟知青住在一起,他也無所謂別人怎麽看他。
就沒見過臉皮這麽厚的人。
高大勇補充道:“我估計那個孫秀桃也是他煽動的,方巧盈眼裏容不得半點沙,陳凱楓跟她恐怕也沒戲了。”
猝不及防吃了這麽口瓜,楚唯心裏也說不出是什麽滋味。
這一個個,談個戀愛怎麽這麽複雜呢。
三角戀就算了,現在還搞出了四角戀。
陳凱楓也是倒了八輩子黴了,竟然遇到這麽個發小,也不知道上輩子做了什麽孽。
冷科平又小聲道:“我已經跟大勇劉偉他們商量了,這種沒皮沒臉的禍害留在村裏,早晚要出事,等秋收結束,我們就去找大隊長,把他調走。”
“我看行,不能讓他一顆老鼠屎,壞了咱們一鍋湯。”
楚唯也支持他們的做法。
目前書裏寫的事一件沒發生,故事的發展已經不知偏到哪去了。
楚唯別無所求,只想跟賀宵關起門來好好過自己的小日子。
至于那些可能會影響到他們的人,當然要想盡一切辦法解決。
現在何超然犯了衆怒,正是個弄走他的好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