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止血
止血
何超然灰溜溜離開後,楚唯又在冷科平宿舍待了很久,他跟何超然鬧成這樣,哪還能一起住,正好借此機會問問冷科平能不能給他換一間房。
這讓冷科平有些為難,知青點這邊環境本來就不是很好,能收拾出這麽一間屋子都很不容易,其他人也不喜歡何超然,沒幾個想跟他住一塊的。
冷科平知道楚唯的顧慮,安慰他道:“不用擔心,要是他敢對你做什麽,我們肯定替你做主。”
“就是,咱這麽多人,難道還收拾不了他一個,小楚你放寬心。”劉偉附和着。
陳凱楓拍了拍他的肩膀:“還有我呢,我會好好勸他的。”
楚唯也不是非換宿舍不可,既然大家都這麽說了,那就繼續一起住呗。
何超然能安分守己最好,要是心中不忿,還當他是随意拿捏的包子,他可不會手下留情。
等他跟陳凱楓回了宿舍後,何超然看他的眼神很不友善,經此一事,兩人算是徹底鬧翻了。
楚唯不想再跟他說什麽,往陳凱楓身後一站,後者略帶疲憊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超然,你跟我出來一下。”
楚唯不知道兩人出去說了什麽,反正回來時何超然手裏拿着幾張票子,站在他床頭有幾分得意又有幾分不屑:“看在凱楓的面上,我不跟你一般見識,以後少惹我。”
楚唯呵呵一笑,對着何超然發出了最衷心的祝福:“你最好祈禱自己做錯事後,陳凱楓能幫你擦一輩子屁股。”
何超然此時一掃之前的陰霾,聽到楚唯這話又道:“當然,我們倆是在一個院子長大的,他不幫我難道幫你嗎?”
楚唯拍手鼓掌:“那祝你倆鎖死。”
何超然借的又不是他的錢,他是不會在意的,陳凱楓有錢願意去當那個冤大頭,那他就當呗。
何超然借錢的原因,楚唯大概能猜到一些,李有德又不是什麽有道德的人,一勞永逸那是不可能的事,想一直在輕松的崗位上,就需要源源不斷給他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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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倒是想看看,工人家庭出生的陳凱楓能借多少次錢給何超然。
見他倆針尖對麥芒似的又要吵起來,站在後頭的何陳凱楓對着楚唯搖搖頭,雙手做祈求狀,示意他不要跟何超然再起沖突。
陳凱楓好不容易才将何超然安撫住,實在不希望兩人再鬧下去了。
何超然跟陳凱楓住一個院子,兩家是鄰居,又一起長大,感情自然還是有的。
何超然下鄉之後走了歪路,陳凱楓痛心疾首的同時對他仍抱有幾分幻想,知道他遇到了困難,實在沒辦法袖手旁觀。
陳凱楓的苦衷立場,楚唯無法自我代入,何超然這樣的人,要麽你就跟他狼狽為奸,要麽就跟他劃清界限。
最怕的就是陳凱楓這種嫉惡如仇,有自己立場,但又迫于種種原因要和何超然交好的,兩人三觀不同,鬧到最後,他一定是最痛苦的那個。
相處一段時間後,楚唯對陳凱楓的觀感還是挺好的,他這個人就跟書裏寫的一樣耿直仗義,富有正義感,做人也坦坦蕩蕩的。
唯一的污點大概就是有何超然這麽一個發小,要是不及時止損,恐怕他會在何超然身上栽個大跟頭。
愛屋及烏楚唯不敢保證,但恨屋及烏他是必然會的,若陳凱楓一直都這樣拎不清,哪怕心裏覺得他是個好人,楚唯也不會和他深交。
……
翌日天剛亮,吃了半個紅薯後,知青們又要下地幹活了。
玉米地裏的草才拔了三分之一,楚唯今天還是跟賀宵一起幹活。
出門時,楚唯往口袋裏放了兩雙新的線手套,這是昨天答應給賀宵的。
還沒到玉米地,遠遠就能看見賀宵幹活的身影,他輕快地跑過去,叫了聲:“賀宵哥哥,早上好!”
他今天穿了件藍白相間的條紋長袖,眉眼彎彎的樣子顯得格外青春靓麗。
賀宵擡起頭看了他一眼,沒什麽反應又繼續幹活。
都說伸手不打笑臉人,自己這般熱情,賀宵卻冷得像冰塊一樣,什麽意思嘛。
楚唯撇了撇嘴,肉還沒吃進嘴裏呢,這人就想跟他一刀兩斷,太過分了。
不理就不理,楚唯哼哼哧哧的走到賀宵前面,留給他一個高傲的背影,發洩似的一鼓作氣拔了兩壟玉米地的草。
可能是氣上頭沒注意,拔草的時候摸到了一株帶刺的頑固雜草,不僅身體被慣性帶得摔在地上,那刺還隔着線手套紮進了他的手指。
“啊,好痛!”
話音剛落,隔他幾米遠的賀宵忽地一下走過來問他:“怎麽了?”
楚唯小臉煞白,扯下手套,将冒血的指尖遞到賀宵面前:“我要疼死了。”
這種事情,村裏人每天不知要遇到多少次,小小的一個傷口,要不了多久就會自己愈合。
看着那冒血的白皙手指,賀宵有些無奈。
明明昨天被玉米葉子割了都沒叫一聲,今天不知怎麽就變得這麽嬌氣了,開口閉口就要死要活的。
見賀宵無動于衷,楚唯又将手指伸回,随意在衣服上擦了擦,發現那血怎麽也止不住後,又慌忙伸到賀宵面前:“你快想想辦法,流那麽多血,我會暈的。”
賀宵:……
不至于,完全不至于。
指尖處不斷有血冒出來,賀宵卻一言不發地看着自己,楚唯氣鼓鼓地瞪着他:“你這個冷漠無情的男人,都怪你,要不是跟你置氣我會受傷嗎?何超然欺負我,你也欺負我,現在連草都欺負我……啊!”
楚唯正借題發揮呢,賀宵卻低頭将他的手指含進了嘴裏。
被刺紮過的傷口帶着細密的疼痛,在賀宵的吮吸下疼痛感微微減輕,變成了一絲絲說不清道不明的癢。
這突然的動作讓楚唯的呼吸都滞了兩秒,反應過來後,他紅着臉,兇巴巴地質問道:“你……你……幹嘛呢?”
雖然努力裝得很兇,但語氣軟綿綿沒有半點力道。
賀宵将吮吸的血水從口中吐出,幽深的眼眸掃了他一眼,平靜道:“這是最快的止血辦法。”
“是嗎?”楚唯輕輕問了聲,低眉順眼的捧着自己的手指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他臉頰緋紅,豔麗得像一朵盛開的花朵,眼神閃躲着,不敢和人對視。
賀宵本來只是單純的替他止血,毫無其他念頭,見他含羞帶怯,一副被人欺負的小媳婦樣,心裏不知怎麽的也升起了些異樣的感覺。
有什麽東西摻雜在周圍的空氣裏,不斷擴散将人包裹。
楚唯能察覺到賀宵流連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深沉銳利,仿佛穿過薄薄的衣衫,将他的裏子一并看了去。
臉頰處的溫度開始逐漸升高,一種從未有過的陌生感覺從心裏升起,使得他臉紅的同時,心跳也迅速躍動。
“咚咚咚”的心跳聲在此時極為明顯,楚唯伸手無措緊緊捂住自己的胸口,仿佛這樣就能将它摁住似的。
賀宵發出了一聲輕笑,伸手在楚唯額頭上彈了彈:“瞧你這樣兒!”
“我怎樣?”楚唯吃痛,捂着額頭不服氣吼道。
他就像一只在獵人面前露出獠牙的野獸幼崽,自以為兇猛無比,卻不知道虛張聲勢的樣子實在過分可愛。
賀宵搖了搖頭,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些突兀,轉移話題道:“何超然是誰,他怎麽欺負你了?”
楚唯順着臺階下,氣呼呼說:“跟我同道來的知青,我跟你說他可讨厭了,小時候欺負我就算了,下鄉了還處處針對我,我都快煩死他了。”
楚唯覺得自己此時的嘴臉有點像小說裏的惡毒炮灰,見縫插針的給何超然上眼藥。
他也不清楚自己為何會對何超然這般厭惡,反正從第一眼見到何超然起他心中就十分不得勁,何況這人還總是習慣性用各種語言打壓他。
賀宵問起,楚唯少不得要跟他訴幾句苦。
只是和何超然幾次交鋒中,都是他大獲全勝,說委屈也談不上委屈,有心想跟賀宵賣慘都找不到什麽話說。
只得叮囑賀宵:“下回你要是遇到他,可別給他好臉色看。”
賀宵不認識何超然,想到平時楚唯那機靈的模樣,也知道他不是那種會被人欺負的。
點頭應道:“行。”
連事情的緣由都沒有弄清楚,賀宵卻這般幹脆的跟他站同一立場,這讓楚唯心中暢快不少。
也不再計較賀宵一開始的冷淡,拿出幹淨嶄新的手套遞到他面前:“新的手套,昨天答應給你的。”
賀宵沒要,拒絕的語氣還算溫和:“自己留着吧,我用原來的順手些。”
昨天一個昂貴的巧克力,今天一雙嶄新的手套,明天又會是什麽?
吃人嘴軟拿人手短,這種事情一旦開了個頭,就沒完沒了的。
再說他幫楚唯幹活,也不是為了這些蠅頭小利。
楚唯知道他不想欠人情,又換了種說辭:“手套不是白給你的,我有點事情想找你幫忙。”
賀宵疑惑道:“什麽事?”
楚唯道:“知青點的人想在你那買點野豬肉,只是昨天他們跟你起了沖突,怕你記仇不賣給他們,知道我今天還要跟你一起幹活,就讓我幫忙問問你賣不賣肉。”
楚唯打量着賀宵的臉色,沒看出他是什麽想法,又道:“就算不給我面子,你也不能跟錢過不去吧?你看看你現在過的什麽日子,房子爛成那樣,不想辦法搞點錢,難道當一輩子窮光蛋嗎?”
賀宵被人說慣了,從來不在意這些。
可這話從楚唯嘴裏說出來,他卻生出了幾分難堪,他想告訴楚唯自己也沒那麽窮,這村裏大半人日子過得還不如他呢。
只是看着自己身上洗得發白又破爛的土布衣,再對比楚唯的衣着,反駁的話怎麽也說不出口。
幾塊錢一斤的巧克力都舍得買,跟他們這些城裏人比起來,他确實是窮的。
楚唯看他欲言又止,就知道這事多半能成。
賀宵又不是傻子,哪有錢遞到跟前還不賺的道理,他家裏那麽多肉,村裏人不找他買,就只能自己吃,還不如拿一些出來賣錢。
果然,沒等多久就聽賀宵道:“豬肉我賣,但不會便宜,和市場價一樣,頂多不要票。”
他語氣冷硬,似乎是在用這樣的态度向楚唯表明賣肉只是一場不帶任何感情的交易。
楚唯利落點頭:“可以,”
他們知青點的人也沒想占便宜,昨天湊的錢剛好夠買兩斤豬肉的。
豬肉的事情說完,楚唯又将手套丢到他身上:“收下吧,也別矯情了,一雙手套值不了幾個錢。”
賀宵沒接住,手套掉到地上,彎腰撿起來的時候,餘光瞥到遠處有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