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名為想念我的紀念日
第57章 名為想念我的紀念日
2017/09 香港簡芮希知道孟醒回來的時候即将入秋了。
她約孟醒見面,在彌敦道的一家清吧。
孟醒最近在吃藥,時少觀對他很放心,少喝酒少辛辣刺激食物的囑托只陳述了一遍。但他還是去了。
彌敦道的黑灰色水泥地板平時暗淡無光,上面全部鋪滿了車輛和樓房和黃色的交通線,到了下雨的季節被水一灘一灘地洗刷然後反光出車燈和擁擠的窗制造的顏色還算有點生機。
孟醒來的時候撐了把很大的傘,黑的,像是哪個保險活動的贈送,傘面很薄,質量不好。
簡芮希把酒單推給孟醒:“什麽時候回來的?”
最近她在打官司,和齊泰之。回來之後那人賊心不死又試圖對他動手動腳,她收集了兩個月的騷擾證據,前些天判決結果出來終于塵埃落定的時候她給孟醒打了個電話,也是在那時候才得知對方已經不在香格裏拉。
“我還以為你真的回待在那邊不回來了。”簡芮希這樣說,也不難為她這樣想,畢竟當時孟醒自己都是這樣認為。
“七月初回來的,”孟醒沒再說什麽多餘的話,對于江措他不太願意回憶起來,更不願意說,“回來了,以後還是待在香港。”
“回來也挺好的,”簡芮希對他笑了笑,“是吧?”
不管是香港夏末秋初的雨還是廉價的黑傘、時常一片空白以逃避想念的大腦,又或是促安眠的藥物,都不足以讓孟醒點頭同意簡芮希、在她面前毫無負擔地說出“是”。
孟醒沒有說話,簡芮希也不太在意,問他:“最近在幹什麽?”
“申請了律所,面試通過了,過幾天就可以入職。”這些能無負擔回答上來的問題令孟醒松了口氣。
“哦,”簡芮希坐直了些,手托着下巴,“就是說這幾天你沒事可做了?那你這天在做什麽?總不能一直呆在家裏吧。”
孟醒垂着眼睛說:“我其實是有出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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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買菜?遛狗?”簡芮希做出合理猜測。
但孟醒說不是,也不說去哪裏,過了半天只說去了一些地方。
問不出是什麽地方,簡芮希不知道香港有什麽地方這麽神秘連名字都不能提及,看了他半天,突然開口說:“耳朵上的耳墜很好看,和你原來戴的那個不一樣。”
孟醒一頓,從在酒水單那一堆他看不進腦子的文字的夢游裏回過神,下意識摸了摸耳朵。
江措在機場給他戴的耳墜和原來那個确實有很大不一樣,最直觀的感受就是墜着寶石的銀針變細了很多,其次是綠松石的顏色不再那麽深刻。
“有聽過一句話嗎,”簡芮希說,“有時候遇見一個人的意義,就是為了和他告別。”
簡芮希把酒單拿回來,“所以這樣就很好,喝酒吧,酒精的意義比一些人簡單,你應該是知道的。”
孟醒暫時還不明白酒精的意義,但是他感覺簡芮希應該很知道,出于對她的崇拜和被開導的感激,孟醒選擇了和簡芮希一樣的酒。
而簡芮希也不知道那天的酒精是否産生了意義,只是從那之後她沒有在孟醒耳朵上再看到那顆綠松石。
2017/12 香港孟澈感覺自己是最後一個知道孟醒回香港的人,再加上得知今年的聖誕孟醒那個毫無人性的律所要他加班又不回家,他原本很生氣,但他看到他爸一言不發地聽他挂掉電話然後拿着外套去陽臺上抽煙,才後知後覺最後一個知道孟醒回香港的好像是另有其人。
2018/01 香港和章恪山再有交集是在一次案子的審理過程中,章恪山作為最年輕的犯罪心理專家參與本次案件分析,無意中和孟醒的一次閑談中得知孟醒竟然是他的學弟。
“你還來聽過我的講座?那真的是很巧,”章恪山笑着說,“以後可以經常約起來一起吃飯。”
原本孟醒以為這種話只是礙于場面和禮貌,卻沒想到章恪山往後真的常常約他出門,孟醒拒絕了一些,去了一些,有時候出門也稱得上期待。
2018/07 香港孟醒過了二十六歲生日、不再去那些地方、mood閑置已久、在手機軟件上刷到遙遠的西藏迎來新一個薩嘎達瓦節,然後點擊不再推送相關內容。
2018/12 香港平安夜的香港還沒到最冷的那一個禮拜。
冬天的時候孟醒也不常穿羽絨服,工作日穿大衣出門,純黑色的羊毛大衣,牛皮短靴,只是每天的香水味道會換,路邊擁擠的暖色燈光照着他的臉,都沒法把他整個人概括到節日氣氛的熱鬧裏去。
黎家誠站在一邊,面前的藏族男人的影子把孟醒從滿街熱鬧的暖光燈裏單獨困起在一片陰影。
他是孟啓明的老友,孟醒剛從港大畢業出來的那段時間,孟啓明有來找過他。
“阿醒這個小孩有時候怪倔,本來就不愛和我說話了,所以家誠你要幫我打點下啊,另外不要和他說我來找過你。”
但這一年多相處以來黎家誠覺得孟醒其實不用他過多打點。
孟醒專業技能過硬,履歷也漂亮,态度十分端正,進律所不過很久,他已經能夠完全放心孟醒作為他的助理律師。
若一直這樣下去,将來他在這個行業的前途不可限量。
不過不知道是不是孟啓明和他說過的原因——黎家誠聽說過那種心理疾病,那類人群好像是很容易産生一些工作狂。
同時伴有異常的孤獨和沉默。
黎家誠沒有見過孟醒不沉浸在工作中的樣子,他好像也沒有什麽要好親近的朋友,和律所同事之間的人際關系也稱得上淡薄。
但這些都在今天見到那個藏族男人之後被推翻重演。
那人同自己握了手,這時候還沒什麽不對勁,但接下來他面向孟醒,又說了一些黎家誠聽不懂的話。
“你好,我想我應該不用和你握手,我們還沒有到那麽生分的地步。”
“不過我給你帶了禮物。為了紀念‘想念我’的紀念日,然後謝謝你來見我。”
江措說這話的時候若無旁人,絲毫不掩飾對孟醒的熟悉,那袋金魚被他拿在手上,只不過孟醒過去好幾秒都沒有接。
這是黎家誠第一次見孟醒在工作中走神,氣氛變得難以言喻,他拍了拍孟醒的肩膀試圖緩和:“小孟,這是你的舊相識?”
孟醒被肩膀上的力度驚醒,看了看江措那張幾乎沒有波瀾的臉,面無表情地給面子把金魚接了過來。
“是,以前在雲南實習的時候認識的朋友。”
取證結束後孟醒幫黎家誠關上出租車門,黎家誠搖下車窗:“小孟你也早點回去,今天辛苦你了。”
又看向他身後,有些猶豫道:“目擊證人這邊……”
孟醒點點頭,說:“沒事,我會幫忙安頓好的。”
江措手裏拎着那袋金魚,對黎家誠笑了笑。
這袋金魚在他和孟醒之間輾轉了幾個來回——孟醒接了江措的金魚,來到取證會面的談話包間以後看似随手地把它放在了桌子一角,談話結束後孟醒又看似忘記,江措盯着那些金魚幾秒,把它們又拿在自己手裏。
汽車發動機的聲音由近過遠,世界又變成兩個人的,這次孟醒沒有沉默多久,問江措說:“你住哪裏,我給你叫的士。”
江措寬厚的掌心裏的溫度托着裝水的塑料袋,體溫将透明的廉價的塑料空間變成一方冬天裏的溫室。
孟醒站在路燈下,頭發被描了一圈金色的邊,很容易就能讓江措記起他在香格裏拉索南的民宿裏向他走來的樣子。
只不過耳垂上空空蕩蕩,江措借了路燈的光看了清楚,上面的耳洞早已經長好。
這一刻他不得不懷疑自己這趟來的是否有必要。
江措不說話孟醒就不說話,他并不催促,耐性很好地站在風裏,雙手都放進大衣口袋。
過了十幾秒江措才對他笑了笑,說:“那你送我回去吧。”
孟醒愣了一下,一瞬間設想了許多種可能,下意識地問:“回哪裏?”
江措看着他,一字一頓地說:“回重慶森林啊,我住那邊。”
孟醒為他聽到答案那一刻的輕松感到不齒,但很快就壓下心思,迎着江措的目光頂上去,“還要回那裏?剛發生了那種事情,還是算了吧。”
“那我去哪裏?”江措笑着說,“我剛來第一天,行李都在那邊。”
又緊接着說:“那你有什麽推薦的酒店嗎?我看現在能不能訂的到。”
孟醒看了他一眼,身後廣場上叮叮當叮叮當的聖誕歌曲響起來好多遍了,又好大聲,江措要是沒聾不可能聽不到。
但他還是看江措拿出手機翻了翻,沒過多久又放下,對他說:“聖誕節香港的酒店不好定啊。”
“所以小孟律師,能好心收留我一個晚上嗎?”
【今天在香港見到了阿措,像做夢,他說要我收留,更像夢了。
備份于2018.12.24】
【作者有話說】
本章有修改,清除緩存再看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