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阿醒
第40章 阿醒
江措邀請孟醒同騎,又像上次一樣把他圈在懷裏,起先讓馬慢慢地小跑,但是後來嫌速度太慢,在跑到第三圈的時候一聲不吭地猛然加速,笑得倒是很開心。在不知過去多久停下以後,孟醒的眼眶被風吹得很幹,臉都沒知覺了。
“你這樣的速度當時居然只能在中間嗎……”
江措沒聽清楚,他被馬鈴晃得吵,手臂越過孟醒,俯身将鈴铛裏的鈴舌一把握住,“你說什麽?”
“沒什麽。”
“是嗎,”江措長腿一跨從馬上翻身下來,拽住缰繩,擡頭看着孟醒,問他,“你怎麽臉這麽紅?耳朵也是。”
孟醒認為他明知故問,這分明是他貌似被調戲了的變色産物,這麽久不消是因為他一直耿耿于懷。于是轉過臉,不說話了。
江措很沒道德地用力拽了一下繩子,馬被他扯地歪了一下,孟醒差點跟着從上面栽下來。
“這麽容易害羞的啊。”
他無視孟醒“是被風吹紅的”的借口,湊過去又問了一遍,“是嗎。”
小馬很喜歡和主人進行肌膚的接觸,江措的體溫很高,用掌心一遍一遍摸它,它順從地低下頭,不再亂動,溫柔地關照到了背上的孟醒。
“是的。”孟醒也學着江措的動作跟着摸馬,盡量不讓自己看起來太無措。
“哦,”江措看着他,居然又問了一遍,“那你現在還喜歡月亮嗎。”
“……”
孟醒又很沒出息地把視線移開了,并且能清晰地感覺到耳朵那片皮膚的溫度在不斷上升。
視線盡頭依舊是山峰,近處仍是草地,中點有一座石頭堆砌的“朵幫”,最下的石塊上刻着慧眼和六字真言,時常能看到本地人路過,也虔誠地圍着它轉個圈,風吹一次就祈福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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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醒看着它,沒什麽辦法地眨了眨眼睛,說:“喜歡的。”
江措就笑了,然後在風的響動中把孟醒抱下來。
陽光很短,後兩天又都是陰雨天。
這兩天他們白天不常見面,江措幫拉姆打點家務,去廟裏找師父說話幫忙,孟醒在他的房子裏沉迷吳律師發來的各種資料。
為期一個月的實習馬上結束,吳律師其實不是很贊成親身體驗只有這麽短的時間,和孟醒通電話的時候才了解到,港大這次外派實習只是一項作業,後續等他們結束學業,會安排正式的實習工作。
“不過就算是一個月,你也完成得很好,”吳律師和孟醒打了一通電話,誇獎以後又問他,“對了,你們學校有規定固定的返程時間嗎?”
這倒是沒有的,因為各地實習機構的實習時間有所差異,所以導師幹脆給每個人都批了三個月的假期,剩下的時間可以自由安排。
吳律師沉吟:“這樣啊……那你有沒有想要參加普法活動的想法?”
“我們律所每年都會組織這個活動,會讓律師去一些相對偏遠、法律普及率較低的地區進行宣傳和講座之類的,你有興趣嗎?”
孟醒覺得沒什麽不好,但還是先說:“我挺感興趣的,具體可以等我回去和您見面聊嗎?”
吳律師很爽快地答應了。
江措晚上回來,剛給孟醒弄好晚飯,就聽見有人敲門。
孟醒免不了想到桑吉那一次貼臉般的視覺沖擊,江措好笑地告訴他:“不會是它,這個點鳥早都睡了。”
門打開,來人是一對上了年齡的夫妻,見了江措,其中一個就搓了搓手,叫他:“阿措。”
另一個手裏拿着兩個碗,裏面盛的東西還在冒着熱氣。
丈夫把碗遞給阿措,然後他們說了些什麽,孟醒并不能聽懂,覺得自己的藏語學習是時候該提上議程。
他注意着門口的動靜,卻覺得那邊的氣氛有些奇怪。
“知道你不吃羊肉,所以給你煮了一碗牦牛肉湯,羊肉湯可以給你家的客人吃。”妻子說,然後偷偷往裏,看了孟醒一眼,眉眼就耷下來,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很快地低下頭。
江措對他們道謝的語氣聽起來倒是平常,笑容也一如既往。
丈夫說:“紮西昨天剛回來,就說想要找你玩兒呢。”
江措适時露出有點為難的表情,說:“啊,那真是不巧,我明天就要回香格裏拉了,下次有機會我去找他吧。”
夫妻倆趕緊擺手說沒關系,走的時候還幫江措關上了門。
江措端着兩碗肉湯坐回餐桌邊,把兩碗都放在餐桌中間,又将那碗羊肉的往孟醒那邊推了推。
“這個都給你。”
“你不吃羊肉?”
江措點點頭:“不吃。”
再好的羊肉都有獨特的讓人輕易辨別出來的味道,孟醒能理解這樣的挑嘴。
這兩碗湯都是本地牧戶自己家裏養的牛羊,香格裏拉街邊飯店裏的雖然已經很香,但這兩碗什麽其餘的佐料都沒放,只加了鹽巴,就是對肉的品質有着極度的自信,勺子往下稍微用點力,軟爛的羊肉就從骨頭上脫了下來。
孟醒一口下去差點鮮掉眉毛。
江措舀了一匙牛肉湯,剛才說過的謊話這下要負起責任來了,問孟醒:“我們明天回去好不好?”
孟醒不知道他們剛聊了什麽,以為江措有急事:“怎麽了?”
江措說:“剛才那兩個人,是擁珠的阿爸阿媽,他們過來跟我說擁珠的弟弟回來了,想找我玩。”
“我不想和他玩,就說我們明天要回去了。”
紮西和擁珠太像了,并不是長相,但其他各方面,連同喜好都差不多。江措不太理解他的阿爸阿媽是出于一個什麽樣的心态在教導紮西,也覺得沒什麽見面的必要。
孟醒靜了幾秒,點頭說好,才又開始嚼嘴裏的東西。
“這個是他們專門給你做的,知道我不吃羊肉。”江措看到他的表情,還是發發善心多說了幾句,“以前确實比較沖動,但也就那一次,他們一直都對我挺好的。”
孟醒還是淡淡的,那碗湯不大能喝下了:“是為了彌補你,還是減少自己的愧疚?”
他把羊肉湯推回桌子中間,“你說過的,活着是贖罪的過程,他們是為了給自己贖罪,死後好升入天堂?”
孟醒鮮少這樣露過鋒芒,把江措都說愣了好幾秒,随後笑起來:“诶诶,怎麽了這是。”
他又把那碗湯給孟醒推過去:“吃人嘴短啊,多吃點。”
孟醒沒動,江措想了想,才說:“可能當時他們的沖動确實對我産生了一點影響……但是……”
“一直生氣真的很累,反正我也不愛回來,眼不見為淨吧。”
江措這個人很矛盾,好像全身上下的細胞都相悖,既覺得有所謂又覺得無所謂,拘于過去這麽久,但是又這麽自由。
孟醒看了江措一眼,那人笑得十分無所謂,好像從沒受過委屈,那天晚上看着月亮問“我該怎麽救他”的另有其人。
江措有騙人的前科,玩笑也亂開,孟醒不是很信,問:“那你不是還一直在生你爸爸的氣?”
住都住不到一起,見面還要帶着他一起挑釁。
“亂說,”江措糊弄人,“你見我什麽時候生過氣?我多和藹可親。”
“……”
晚上九點孟醒在屋子外面的洗手臺前洗臉刷牙,熱水放在屋裏還沒燒好,水龍頭裏引的水很涼,他這幾天習慣了不少,閉着眼睛把水往臉上潑。
洗到一半,江措拎着開水壺出來了,把水壺遞給他。
江措沒有馬上返回屋內,夜晚的高原地區是很冷的,他就穿了一件黑色的背心,露着兩條肌肉形狀漂亮的手臂。
“有人給你打電話,”江措抱着手臂,靠着洗手臺和孟醒說話,“沒打通就一直打,五分鐘了,響聲沒斷過的。”
“……”孟醒大概知道是誰了,拿起毛巾擦了擦臉,“我回去接,你洗吧。”
蔣霁這幾天應該也是為了實習的事情忙得有點焦頭爛額,倫敦沒有大到需要居家辦公的雨,孟醒難得過了幾天清淨日子。
回屋子裏手機還在床上響,孟醒走過去接起來,也不說話。
“阿醒,我馬上就從倫敦回去,大概一個星期以後, ”蔣霁說,“你什麽時候回?回去以後我請你吃飯吧。”
孟醒對他這樣的自說自話習慣了,“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但短時間內回不去。”
“我們分手了,我不和你吃飯。”
蔣霁一噎,回避道:“等你回來再說。”
其實孟醒連再說都不願意,但是今天他突然又很想問蔣霁這樣死纏着不放的原因。
“就是覺得我們不應該那麽輕易就分手,就因為一些小事。”蔣霁其實還是覺得孟醒好看,性格又很乖,又不會多管些有的沒的,他很舒服。
況且現在都在說是因為他出軌陶諺孟醒才和他分手,牛頭不對馬嘴,解釋又沒人信,他煩得要死,不過他知道孟醒雖然臉上一直冷冰冰,但是心腸軟,等他回來,自己再怎麽哄一下應該就好了。
孟醒對蔣霁的回答有做一些心理準備,但是嘴角沒受到中樞的控制,微不可察地往上提了提。
蔣霁神經病,腦殘到這個程度應該去給時少觀也看一下腦袋。
“你還有事嗎,沒事我挂了。”
“等一下阿醒,”蔣霁叫住他,說,“我真的很喜歡你,可不可以再給我一次機會?”
孟醒只覺得離譜,其他沒想,剛要說話,就感覺耳邊突然一熱。
江措不知道什麽時候進來的,兩條胳膊帶着夜晚的涼氣,一左一右把他圈在中間,按住他的肩膀,呼出在他耳邊的氣息卻是滾燙的。
他在孟醒愣神的幾秒裏俯身到電話收音口旁邊,胸膛貼着他的後背,把孟醒整個人都往前推倒了些,眼睛卻是看着他的,笑着叫他:“阿醒?”
“你還不睡?我都困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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