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一切都還沒開始
第27章 一切都還沒開始
索南其實不是很茍同江措這種想法,只是江措這個人,算是他看着一步步走出來的,于是什麽都沒說,擺擺手,沒收他遞過來住店的現金。
“你每次從家裏拿那麽多吃的喝的給我填庫存,算了,不收你的。”
江措挑眉,作勢要把錢收回去,“真的啊?我可能還要住挺久的,你今天當菩薩?”
“那你還是給我吧。”索南知道江措的條件其實很好,至少不愁錢花,于是從那沓厚厚的現金裏抽了半沓出來。
江措笑着把剩下半沓收了回去。
他從小就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麽、不想要的是什麽,目标明确執行力強,比如不想讀佛經想騎馬,被父親用藤條打了下次還會逃課,比如想要交毫不扭捏的爽快的朋友,疏遠不想深交的人也很有決心。
孟醒已經走到他身邊,看了眼江措手中的鑰匙,問他:“上去麽?”
“嗯,等一下。”
江措從上衣口袋裏摸出那支顯示屏摔得四分五裂的手機,遞給索南:“幫我修一下。”
“……”索南看看手機又看看江措的手臂,“你沒被砸死真的稱得上奇跡生還。”
江措跟着孟醒上樓,“修不好就算了,我重新買一個,電話卡幫我拔出來。”
索南在背後白了他一眼,沒想給他修,打算直接叫人再送一個新的過來。
江措的包還在孟醒身上挂着,因此在經過孟醒自己的房間門時,他腳步沒停。
江措打開自己房間的門,孟醒就把包遞給他,沒打算進去。
“醫生和我說,你燒還沒退,待會兒再量一下體溫,要注意補充水分,傷口不能沾水,傷藥每天晚上重新上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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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江措把包接過來,“今天晚上要不要?”
今天白天護士剛給換過藥,孟醒想了想:“明天吧。”
那個包在江措手裏好像一下變得很重似的,他接過來在手上拿了幾秒,就放到地上,然後笑着對孟醒說:“好的,那到時候可能還要麻煩你。”
作息良好的孟醒回到房間,今天卻沒什麽心思吃晚飯。
胃裏像裝了石頭,沉甸甸地讓他有點想吐。可是一天沒怎麽吃東西,中午飯是病房裏江措不想吃的幾個水果,現在也不覺得餓。
情緒産生但無法給出大腦反饋,只有身體上做出的一些反應來告知他情感的變化。
我為什麽在難過?
那些給他帶來過痛苦的人——孟啓明和蔣霁,不說自己有沒有恨,但那些傷害剜在肉上都是實打實的。面對他們,難過固然是有,但孟醒并不覺得這些難過、痛苦、和傷害是他應得,所以他怪孟啓明的父愛來得遲又不純粹,怪蔣霁驕傲自大還無縫銜接。
那他能怪江措什麽?
一切都還沒開始,對孟醒來說,那人的面目甚至有時都朦胧。
舊手機充滿了電,“叮”一聲,進來一條消息。
孟醒不用打開就知道是誰。蔣霁最近是安分了一點,但時不時還會給他發一些沒有營養的消息,比如自己的早午晚飯,自己現在在哪去做了什麽,還有倫敦為什麽總是在下雨。
孟醒瞧了一眼窗外,雨還是下,松贊林寺的金頂好像也失去了陽光下的那種生氣和信仰力。
他是對倫敦沒有什麽好感的,但偏偏今天香格裏拉的天氣都和那個地方如出一轍。
擔心蔣霁再去找簡芮希的麻煩,孟醒現在至少會回消息,但都是針對蔣霁有關“複合”的言論,反正蔣霁不嫌麻煩,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又遠,他回幾句“不要”、“不想”和“沒必要”,求簡芮希一個清淨還是可以做到的。
【xxxxxxxxxx9:你吃晚飯了嗎?】
【xxxxxxxxxx9:我剛吃完,這家餐廳味道很好,下次想和你一起來。】
【孟醒:不了。】
對話往往到孟醒發表拒絕就為止,然後第二天,蔣霁會找新的話題,看似分享實則騷擾。
孟醒回完消息,站起來走到燒水壺前,水是早上燒的,水壺沒什麽保溫的功能,裏面的水此時已經涼了。
他給自己倒了杯涼水喝下去,勉強壓下反胃,拿出了自己今天在醫院用作記錄的本子。
下午的時候江措睡覺,他閑來無事,用手機找案例和格式,在本子上先寫了一版比較潦草的訴狀。
要修改的地方還是很多,孟醒秉承着想不明白就不想的原則,直接放過自己,認真地開始着手修改訴狀。
改到一半,有人敲門。
孟醒放下筆去開門,就看見江措濕着發尾,衣服換了一身幹淨的白色藏式對襟襯衫,一手拿着兩個碗站在門口,另一只手好像這時候就好了似的,拎着一個鐵壺。
那鐵壺孟醒很眼熟,是索南用來裝酥油茶和奶茶的水壺。
他勾了勾唇角,微低着頭,問孟醒:“能進嗎?”
孟醒還沒說話,邊牧就從開了一道的門縫裏鑽了出來,不能出門在後院那塊大草地接受人們的撫摸,也沒有漂亮的小母狗和它玩兒,主人還不怎麽搭理它,它快憋壞了。
出門擡頭就見到江措,這個它很喜歡的人類,一看他的意圖,貌似是想進門,邊牧表示歡迎,張嘴咬住了江措的褲腿,把他往房間裏拽。
邊牧比想象中地有勁兒,江措被他拽了兩步,半個身子都進了孟醒的房間,“它力氣這麽大?”
孟醒有點煩躁于連他的狗都喜歡江措,退了半步讓江措進來。
“它吃得多,力氣就大。”
江措進來後把手上的兩個小碗放在桌上,孟醒一看,裏面裝了些灰白色的粉末,每個碗裏挖了一勺酥油。
“索南說你晚上沒下去吃東西,中午看你也就吃一個蘋果一個香蕉,不餓嗎?”
江措帶來的東西散發着幹燥的麥香,孟醒還是搖搖頭,背手把門關上,說:“不餓。”
這算是拒絕了,但江措看了他幾秒,表情有些細微的變化,半天沒說別的,然後慢吞吞地顧左右而言他,給他介紹,“這是糌粑,有吃過嗎?”
“沒吃過。”
“那是應該要嘗一下的。”江措把其中一個碗推到孟醒手邊,“你自己揉,還是我幫你?”
孟醒聽說過這種東西,前幾天吃早飯的時候有看到他們隔壁桌的客人在吃這個,但當時趕着去事務所,沒太仔細關注,便也不知道這種東西是為什麽會從一堆粉末變成一個能放進嘴裏咬着吃的固體的。
“你幫我吧,”孟醒也不好再拒絕了,“我不太會弄。”
“行。”江措聽他同意,就很不客氣地在桌前另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修長幹淨的食指伸入碗中,緩緩把粉末攪在一起。
江措頭發比較長,平時基本上會紮在腦後,放下來的時候倒是很少見,他現在放着頭發,從孟醒站着的這個角度看,發梢還有點潮濕。
藏香味還是有,但其中摻了一股很淡的沐浴露味,孟醒有些訝異:“你是洗頭洗澡了嗎?”
“嗯,身上都是水泥砸下來的土,實在受不了就洗了。”
孟醒是很遵循醫囑的,皺眉表示不贊同:“醫生說了不能沾水。”
江措擡頭看他,“我沒沾啊。”
“單手洗澡還是挺容易的,而且我很熟練了,”他展示似的擡了擡手,“以前更嚴重的傷不是沒有過,這次真的還好。”
那充滿鼻腔的血腥味都不算嚴重的話,孟醒至少肉體從小到大都被保護得很好,自然也想不出來更嚴重的傷是什麽樣的。
不過孟醒在第一次和江措騎馬的時候就有看到,他手心裏有道暗紅色的疤,久遠到以繭封層,看着能猜到當時的傷口很深。
碗裏的糌粑粉逐漸成團,處在半濕半幹的狀态,江措突然停了動作,問他:“你是不是喜歡吃甜的?”然後不知道從哪裏摸出了一包白糖。
孟醒是喜歡吃甜的,于是點點頭,他不知道江措如何得知,眼睜睜地看着他手中的糖混進了糌粑粉裏。
賣相是沒有的,但江措把糌粑遞給孟醒的時候,他捧在手裏也确确實實感受到了食物上沾着的體溫。
對來歷不明的東西自然産生抗拒,孟醒一時間不知道這東西該如何下口。
江措看得嘴角放不下來,很樂于欣賞孟醒露出一副糾結的表情,最後笑夠了,才說:“直接咬就行,我洗過手的。”
當然沒有嫌棄他的意思,孟醒小心地咬了一口,味蕾頓時被奶和麥子的香甜刺激,整個人有點靜止住。
胃裏的那塊石頭仿佛被移走了,饑餓感在受到刺激後緩慢地湧上來。
他覺得剛才試圖拒絕美食的自己有點不知好歹。
江措專門給他加了的白糖顆粒比較粗,但混在軟糯的糌粑團中居然形成了更豐富的層次和口感。
或許是獲得了正向的反饋,又或許有點其他的原因,江措看向孟醒的眼神裏除了常常的笑意,居然還有些歸似為寵溺的溫柔。
糌粑飽腹感很強,孟醒又咬了幾口,胃便被短暫地安撫,同時他看着江措,勇氣突然也被充得很滿。
“你有給別人揉過糌粑嗎?”
“嗯?”江措疑惑地問,“這是什麽問題?”
孟醒覺得自己現在的認真程度還要超過修改訴狀,于是又問了一遍:“你有給別人揉過帶糖的糌粑嗎?”
【作者有話說】
我們是有點慢熱的,在一起沒有那麽快,明天也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