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祝你夜晚愉快
第0004章 祝你夜晚愉快
蔣霁想要和孟醒複合。
“什麽?”孟醒避開了蔣霁想要拉他的手,說,“為什麽?沒必要,我是精神不正常的神經病。”
“不是的,”蔣霁說,“我那天是情緒上頭,我說的是氣話。”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比起驕縱的陶諺,蔣霁深刻地認識到,像孟醒這樣長得好看又講道理的人其實不多,人怪點就怪點吧。
孟醒奇怪:“可是你和我分手才一個星期就找了別人,你怎麽好意思說出這話?”
蔣霁沒想到孟醒居然也給臉不要臉,也沒想到他這麽直接。
他沒什麽道德感,有些事情想做就做了,也不覺得自己有錯,只是現在明顯處于理虧的境地中,所以必須要想點辦法。
很快他就想到:“阿醒,你聽我說,這件事情确實是我處理得不好,但是我願意補償你。”
“實習我打算選倫敦,那裏有最好的機會,我爸爸認識那邊的人,他們不敢和我搶的,剩下那個名額我和他們說,讓他們讓給你,好不好?”
孟醒嫌惡地看了他一眼,說:“我不要。”
“去哪都是一樣的,況且你也是學法律的,幹這種有失公平的事情你不害臊?”
孟醒分析出,現在應該是憤怒在占領他的大腦,他很少生氣,所以對沖動的産生也無知無覺。
“蔣霁,我不喜歡你這樣,我讨厭你了。”
對于孟醒來說,這是史詩級的一大步!原來情緒的表達竟然在這樣的情況下被硬生生逼了出來。
他生硬地拒絕蔣霁:“我要回去了,再見。”
Advertisement
蔣霁似乎也愣住了,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于是收獲了今天第二個離他遠去的潇灑背影。
一晚過後,蔣霁反應過來了。
他開始給孟醒打無數個電話,拒接、不理就一直打,Whats和號碼被拉黑也沒用,因為他還有好多部手機,好多張電話卡,實在不行還能借別人的。
他給孟醒發好多好多的短信。
【蔣霁:阿醒,我發現我還是喜歡你。】
【蔣霁:阿醒,今天有空嗎,導師今天出差,你肯定沒有任務,我請你吃飯好不好?】
【蔣霁:阿醒,我跟陶諺是玩玩而已,我犯錯了,我腦袋不清醒才答應他的表白的。】
【號碼xxxxxxxxxx9:阿醒,在不在,我到你公寓去找你好不好?】
【孟醒:不好。】
【號碼xxxxxxxxxx9:好吧,這次我會慢慢來,我尊重你,給我一個機會行嗎?】
【號碼xxxxxxxxxx5:阿醒,不要拉黑我,你拉黑不過來的。】
【孟醒:我可以告你騷擾。】
【號碼xxxxxxxxxx5:哦,你可以去試試。】
【號碼xxxxxxxxxx1:阿醒,和我去倫敦吧,我和我爸打過招呼了。】
孟醒看完最後這條消息,重重嘆了口氣。
特權階級,确實可以不顧人死活。
其實蔣霁說得沒錯,他确實是精神不正常的神經病,時少觀給他開具的診斷證明上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
所以為什麽還要為難一個神經病,對神經病窮追不舍呢?
那邊的蔣霁應該是發消息發累了,手機屏幕暗下去,短時間內沒有動靜。
孟醒對着反射出他的臉的黑色屏幕陷入沉思。
鼻子是鼻子,嘴是嘴。唯一在外貌上和身邊人有顯著區別的就只有他透亮的綠色眼珠。
綜合來看,還是最為普通的滄海一粟了。
孟醒不是沒有欣賞美的能力,他覺得蔣霁的長相就很帥氣,濃眉大眼,他只是缺少對自我的認知。
他只覺得自己長得不醜,但也不至于把蔣霁那樣的公子哥迷得神魂颠倒吧?
孟醒對着手機屏幕照了半天,試圖以嚴謹的工作态度找出自己的可取之處。
還沒研究透徹,屏幕亮了,伴随着手機鈴聲,震動的觸感,以及一個出現在屏幕正中的名字。孟澈。
孟醒頓了頓,猶豫兩三秒,接起來。
那邊先說話,很愉快地叫他:“嘿,哥,忙什麽呢?”
孟醒說:“回公寓了,不忙。”說完就後悔。
他被蔣霁煩得亂了心神,一時間居然忘了規避風險。
風險出現了。孟澈在那邊的聲調都變得高了,他說:“不忙啊,最近爸爸也在休年假,那什麽時候回家吃頓飯嘛,爸爸媽媽和我都好想你了。”
工作狂孟啓明大法官居然舍得休了年假,孟醒心中詫異,多問了一嘴:“爸爸休年假了?怎麽了?”
孟澈不以為然地透露:“我不是剛在全國機器人比賽裏拿了獎嘛,想去趟倫敦玩來着,媽媽和爸爸說他好久沒休息了,就趁這個機會放個假,我們一家出去放松放松。”
“哥,你一起啊。”
就算孟澈邀請了他。但是——我們。一家。這兩個詞排除了他。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這兩個詞深深刺痛了孟醒。
孟啓明是爸爸,鐘施儀不是媽媽,孟澈只是半個弟弟。
鐘施儀和孟澈,都是不同于他的黑色眼珠。
沉默了幾秒,孟醒說:“我不去了。”
“啊,為什麽,不是不忙嗎?”
“我今天吃過飯了,明天要忙,旅游就算了,我過幾天要去外地實習,沒有時間。你們玩得開心。”
孟澈問:“你要去外地?去哪?”
孟醒看向桌上攤開擺放的實習意向表格,指尖無意中點到一個從沒細看過的城市。
嘴還沒和腦子打好商量,或許也只是一個打發的借口。
“香格裏拉。”
挂了電話,孟醒打開mood。
【蔣霁還在給我發消息,很煩,裝看不見吧,過兩天我也去換一個手機號,雖然很麻煩。孟澈又給我打電話,他沒有惡意,他和鐘姨都對我不錯,我知道,但我就是……算了,還是很煩。讨厭倫敦了。
備份于2017.03.24】
【是否将日記分享到樹洞?否。】
【是否将日記設為私密?是。】
寫完後,孟醒關上了手機,将屏幕倒扣,拒絕再看到自己的綠色眼珠。
孟醒最後一個在最後一天交表,導師拿到他的那張表後,看了一眼,沒有對他的選擇發表什麽意見。
“香格裏拉,好地方啊。”老古板在面對孟醒的時候稍微風趣,話多了一點。
“我前幾年和我妻子去那裏旅游,草原和雪山都壯闊,細節什麽的年紀大了記不清,只記得天很高,雲很濃。美到想直接住在那裏。”
孟醒畢竟沒有親眼所見的實感,只好在導師感嘆的目光裏懵懂地點了點頭。
【今天導師和我聊到香格裏拉,多說了幾句,我很少外出,很神奇的是,我選擇香格裏拉分明是偶然,也只抱着完成實習工作的想法,現在居然生出些隐約的迫不及待。
備份于2017.03.26】
學校安排的專車想要到達香港國際機場,需要吹拂來自維多利亞港帶着熱氣的春季海風,然後在大嶼山赤鱲角等一只沖入雲霄的巨型白鳥,白鳥在成都短暫停歇,最後飛到雲南的迪慶香格裏拉機場落腳。
這次實習時間跨度較大,不放心把邊牧放在寵物店,又因為沒什麽值得托付的朋友,孟醒給邊牧也辦理了寵物機票。
他則和另一位不知緣由同樣選擇了香格裏拉的女同學作伴,一起登機。
女同學名叫簡芮希,性格內向,長相普通,孟醒和她沒什麽交集,沒說過幾句話。
簡芮希上了飛機就安穩地坐在孟醒身邊,閉着眼睛開始養神。
孟醒沒有睡意,自己品不出來的興奮居多,拿着新買的手機打開了視頻軟件。
手機是新買的,裏面的卡是新插的,電話號碼是換過的,裏頭只有需要常聯系的人,只有兩個,導師和時少觀。
時少觀在他出發前給他打過一通電話。
“十分難得的機會呢,工作之餘也要重視放松,我們的療程還在繼續,這段時間就用線上溝通吧。”
舊手機他沒有棄用,仍帶着,只是長時間放在背包角落,開了靜音,想起來方去看一眼。
孟醒在新手機定下晚九點的鬧鐘,提醒自己“想起來”看一眼,以防有什麽要緊事。另外,将舊手機的常用軟件都移到了新手機上,其中就有mood。
舊手機還是會時常收到蔣霁的騷擾短信和電話轟炸,在孟醒的冷處理下,那人已經出現一點人身威脅、劍走偏鋒的苗頭,不過好在時間緊迫,蔣霁還未來得及做出什麽意外的手段,實習便開始了。
他也自然不可能為了誰追到香格裏拉。
這下清淨許多,孟醒插上有線耳機,打開一部早就收藏下載好的紀錄片。
“複雜的季風交替到來,讓高原上徘徊的雲朵,有了最豐富多彩的變化……”
算上在成都轉機的時間,他們一共經歷了九個小時的飛行,中午十一點坐上飛機,到飛機在降落在跑道上開始滑行,已經是晚上八點半了。
一開始孟醒還能興致勃勃地看看紀錄片,再看看窗外的雲,只是很難有人能經受遙遠的路途颠簸後還能保持充沛的精力。
飛機降落前的一小時,孟醒是完全睡過去的。
滑行推力巨大,孟醒迷迷糊糊,感覺到身邊的人輕輕推了推他。
他睜開眼,聽到簡芮希小聲地說:“到了。”
孟醒一看她,她就轉回去了,好像很怵他似的。
沒有多想,孟醒只當是與他不熟。
接到狗、拿了行李,出機場的時候有人來接。
三月底的香格裏拉的夜晚氣溫仍偏低,只有個位數,孟醒提前看過九十天的天氣預報,雖然不保準,但還是有一些準備,穿了厚外套,因此跟着對接人往車上走的時候沒感覺多冷。
香港溫暖的氣候把簡芮希慣壞了,她只穿了一件薄衛衣。
孟醒看到她抱着胳膊打顫,提議道:“行李箱裏帶了厚衣服嗎?拿出來穿一下?”
簡芮希帶了兩個巨大的行李箱,搖搖頭:“不用了,我的衣服放得很亂,拿一下太麻煩了,反正很快就到了。謝謝你。”
什麽都沒做的孟醒突然被道謝,懵了兩秒,随後想了想,将自己的外套脫下來,遞到簡芮希手上。
“你先穿着,我剛剛問過接引人了,從機場到民宿還要很久時間,我裏面穿了很厚的毛衣。”
簡芮希的身體定住一瞬,手裏拿着沒有機會回絕的外套,過了好久,才輕聲又道謝。
接引人是律師事務所的司機,是一位很開朗的本地藏族大哥,一路上都操着不大熟練的普通話和兩人交流。
“你們是從香港來的啊?怎麽樣,到這兒感覺還好嗎?有沒有高原反應?”
又給了兩人一人一瓶紅牛,讓他們難受就喝一點,“一下子坐飛機上高原,一開始是會有點不适應的。”
夜晚不見雲,天上大片的是面向人間低垂的星星。
香港的夜燈總是帶着名利與金錢的、奢靡的閃耀,香格裏拉的星星則完全不同,它們聖潔純美,仿佛伸手就能抓到,作用是以星輝洗滌手上的蕪雜。
天色黯淡的時候就如此好看了,白天不知道是什麽樣。孟醒将視線從車窗外收回來,回答道:“我還好,你怎麽樣?”
這話是對着後座的簡芮希說的。
簡芮希的普通話其實也不是很好,開口一股粵腔,說:“頭有點痛,但是也還可以。”
藏族大哥哈哈一笑,“那就好,如果有不舒服就和我們說。”
民宿毗鄰松贊林寺,距離事務所不不遠,步行十五分鐘,摩托五分鐘,就坐落于香格裏拉城區內。
民宿有個帶寬闊空地的後院,孟醒在民宿大廳辦理入住的時候,隐約聽到了虛掩着的門縫裏傳來狂歡的呼聲、以及音響傳出的歌聲。
老板很高大,肌肉兇猛,身上裹着青色藏袍,邊給他們辦入住邊說:“民宿弄了個篝火晚會,你們要是有興趣可以去看看。”
他對二人笑笑,把鑰匙遞給他們:“我叫索南,歡迎你們,紮西德勒。”
孟醒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門後那團被旅客圍住的火裏,因此沒有聽到索南對他們囑咐的一些注意事項。
“晝夜溫差大,一定注意防寒保暖,如果不幸感冒,或産生高反,民宿有給客人免費提供感冒沖劑和相關藥物,請不要不好意思;進藏區前三天請盡量不要洗頭洗澡;紫外線強烈,務必做好防曬……”
孟醒和簡芮希的房間都在二樓,房間分別位于連廊的左右兩側。互相道別後,孟醒就拿着簡芮希還給他的外套進了房間。
大部分南方人大約無法忍受自己一天不洗澡,恰好孟醒又把索南的話當作耳旁風,收拾好行李後,就直接鑽進了浴室。
洗的時候還好,洗完頭洗完澡,孟醒沒找到電吹風,濕着頭發出來,又不怕死地開窗通了會兒風,站在二樓自上而下地觀賞篝火晚會。
吹了半個小時,他開始意識到不對勁。
頭疼、呼吸略微急促、呼吸時肺部隐約有痛感。
孟醒搖搖晃晃地縮進被子裏,感嘆報應來得太快。
所幸不是非常嚴重,不到要向人求助的地步。
他昏昏沉沉要陷入睡眠,睡前還惦記着自己忘了寫mood,也沒有看舊手機上有沒有新消息。
就在墜入夢境的千鈞一發——門被敲響了,孟醒在床上掙紮着聽門外的人多敲了兩聲,才勉力爬起來開門。
來人他沒見過,不是索南也不是簡芮希,同樣穿着藏袍,款式簡約,腰上随意盤踞的色彩濃重的、迤逦的腰帶勾勒出窄細有力的腰腹,胸前戴了一串上頭刻着白線的黑色珠子、和紅珊瑚串起來的項鏈。
那人的皮膚呈一種過曬的淺古銅色,頭發有些長,用紅色的繩子紮成一小縷,綁在腦後。臉上骨相淩厲分明,眉眼深刻,不是溫柔臉,偏偏做出一副和善的笑面。
無疑是世俗意義上的十分英俊,他很高,看孟醒的臉需要往下瞥。-
江措原本在後院的角落抽煙,看着人群偷懶,偷了半根煙的時間,就被索南當場抓住,讓他拎了兩條潔白的哈達上二樓,說是有兩位剛到的客人。
江措沒有反抗地站起來,用藏語說:“工錢日結,你自己說的,不要忘了。”
索南笑着拍了拍他的肩:“我什麽時候少你的了。”
上到二樓,按照索南給的門牌號,江措先去敲了一個,沒人應,想來可能是睡了,他就又到另一邊的連廊,去敲另一個。
這次門開得也不算快,再有五秒鐘,江措就要走了。
但好歹是開了,房間裏的燈光不耀眼,給他開門的人長了一張漂亮非常的臉,細看瞳孔,泛着濃重到發藍的綠色。
“哇,你真漂亮。”
他狀似很熟練地對孟醒說,聽起來卻真誠又渴望。把手上柔軟的、帶着吉祥八寶圖案的哈達挂在孟醒的脖子上,随後笑着雙手放在胸前,微微躬身,完成任務,“那麽這位漂亮的小客人,祝你夜晚愉快,紮西德勒。”
【作者有話說】
這種煩人的騷擾我屬于是深有體會..但是真沒什麽辦法,阿醒不是包子,他就是懶得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