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他有自己的秋千了
第50章 他有自己的秋千了
林憬能夠下地坐輪椅那天,病房內聚了好些人,除了郭政辛比較欣賞的邢楚和他的男朋友王之冠以外,還有郭政辛在羅馬關系較好的朋友。
背着人,邢楚悄悄附在林憬耳邊說了一個秘密。
這個秘密相當勁爆,聽得林憬瞪大了眼睛,然後不确定地望着邢楚和他身後的王之冠。
等郭政辛笑呵呵和友人顯擺完自己乖巧聽話,精致漂亮,聰明謙遜的小兒子,心滿意足送友人出病房後,林憬再也忍不住了,右手按住輪椅扶手。
上面有按鈕,一按輪椅就跑。
邢楚險些被輪椅攆了,三兩下跳開,繞到王之冠身後,露出一個腦袋,故意惡心撒嬌:“怎麽了嘛,我這不是第一時間和你說了嘛……”邢楚從後抱着王之冠,笑得幸福,“百分百确定不會和他離婚,他的情緒比我穩定,任我飛,風筝線肯定脫不了手。”
是的。
邢楚帶來的消息是,他和王之冠前段時間在挪威領了結婚證。
很突然,對林憬來說豈止是突然,因為他的印象還停留在邢楚上一次和王之冠吵架喝得酩酊大醉,鬧分手的嚴重程度,并不比他和蕭知衍的情況好多少……
結果。
結婚了。
說起結婚,其實還有林憬的一份功勞。
邢楚因為林憬受傷嚴重,生死不明,哭着和王之冠說以後不想跟男人過了,都是一群傻逼。
王之冠為了證明自己不會是傻逼,那段時間托朋友幫忙辦理各種證件,然後就有了一場說走就走的領證。
之所以選在挪威,因為邢楚喜歡。
Advertisement
難怪能哄邢楚結婚,手段了得!
“祝福你們。”林憬真心地祝福。
一行人去了之前約好的畫展,邢楚無所事事,本想幫忙推輪椅,但郭政辛不許,牢牢把兒子的輪椅扶手握在手中,看到覺得有趣的作品,還會彎腰湊下來和林憬分享。
林憬在倫敦讀書的時候就喜歡去各大畫展鑒賞學習,見識多廣了,他甚至能夠解讀大部分名作如何誕生以及作者如何想法。
郭政辛從前俗不可耐,除了工作沒閑工夫陶冶情操,他不懂,但從兒子嘴巴裏說出來,聽得可謂津津有味。
旁邊停下來跟着聽的國人越來越多,郭政辛面露得意,臉上就差寫‘我兒子,這是我兒子!’
邢楚跟王之冠慢悠悠走在後邊,用胳膊杵了杵旁人,“你有沒有發現,小憬都沒提起蕭知衍了,一次都沒有,奇怪,太奇怪了。”
王之冠:“哪裏奇怪?”
“哪裏都奇怪,那可是他離不開的蕭叔叔啊……”
逛完畫展,郭政辛特意征求林憬意見,最終決定明天一早回國。坐上飛機,林憬睡了一路,下了飛機被專車接去了醫院,系統做了全身檢查,然後接着睡。
其實也沒睡,他在飛機上睡飽了,只不過是看邢楚一路總表現得欲言又止,所以等郭政辛出病房,林憬睜眼直接問他想說什麽?
邢楚眼見沒人了,好說悄悄話,坐上病床挨着他躺下,“蕭知衍是十二號的訂婚宴,你知不知道?”
林憬‘嗯’了一聲,“不是已經過了嗎?還順利吧?”
順利?
邢楚都不知道答他什麽好,擡手在他額頭上點了點,“順利得很,滿意嗎?你醒了沒,我問你醒了沒?”
“醒着呢。”林憬嘆氣,默了一小會兒,“害你們擔心了,對不起。”
“誰要你道歉,我的意思是說,他已經訂婚了,在你躺在病床上不知死活的時候,他穿得人模狗樣接受外媒采訪,接受所有人對他和,他未婚妻的祝福。他根本一丁點都不在乎你,你呀,再不清醒,我直接給你揍進ICU!”
“我知道了。”
林憬已經可以做到面無波瀾聽邢楚說起他以前最不能聽的事。
在昏迷的這段日子,林憬做夢了,夢裏去了車禍前沒有能去到的訂婚現場。
他站在門口,一次次目睹蕭知衍牽着別人的手和他擦身而過,第一次第二次會難過,次數越多,他的心便漸漸掀不起波瀾。
麻木地接受了這個事實。
接受蕭知衍會和別人結婚的事實。
“醒來那天蕭知衍來醫院看我了。”林憬瞄了邢一眼,“別和我爸爸說,他不喜歡聽到這些。”
邢楚也不喜歡,差點從病床上跳起來,“他來做什麽,婚都訂了還來招惹你做什麽!?”
“探病。但這些都不重要,楚兒,重點是我告訴他,我把他忘了,不管他信不信,反正我就是把他忘了,即便再見面,也只能是陌生人。”
邢楚本以為林憬這個小舔狗會幫蕭知衍說話,說什麽他來看自己,一定是關心自己,有愛的,訂婚有難言之隐,等等之類。
可見林憬用這樣平靜的神情闡述,就像說着別人無關緊要的事,心一酸,當下就紅了眼睛,有感而發:“男人都他媽是傻逼!”
王之冠:“……”
林憬笑道:“一棒打死了?我還是男人呢!”
出院當天,林憬本想直接搬去郭政辛上回關他的那處莊園,足夠安靜,正好休養身子。
但由于距離市區太遠,出什麽事不能第一時間就醫,被郭政辛拒絕了。
于是林憬和他住在新創集團附近一百米內的大平層裏。第三天清晨,搬家公司送來林憬擱在藤海園的東西,太多了,林憬嫌麻煩沒打開,五六個大箱子暫時堆放在雜物間裏。
閑時林憬會而站在十六層落地窗下,望着差不多被高樓擋嚴實的新創辦公大樓。
偶爾忍不住會想,郭政辛年事已高,卻還是不得不早出晚歸,一定有被逼無奈的成分。
車禍以前,郭政辛曾和他談過這件事,沒細說,車禍後卻是只字不提了。
這棟樓是郭政辛半輩子心血,将來拱手讓人,他心底一定是火辣辣的。
當時他說要把新創給林憬繼承,以玩笑的口吻說出來,但看郭政辛蠢蠢欲動之勢,不像玩笑,更像是預防針。
就這樣站了許久,林憬心裏有了自己的考量,随即轉身去堆放行李的雜物間将紙箱子全部打開。
他準備了一個超大黑色垃圾袋,着手斷舍離這間屋子裏的所有東西。
有關蕭知衍和設計的一切他都扔了,唯一留下一本高中到大學,随身攜帶的畫冊,他沒有打開,直接放進了床頭櫃的抽屜裏。
分類完聯系家政上門,打掃衛生的同時讓他們幫自己把不要的東西帶下去,家政說這些東西挂二手平臺可以賣不少錢,丢了實在可
林憬沒心思,交給他們自己處理,于是對方怎麽都不肯收取林憬服務費,走時還道了謝。
等郭政辛傍晚工作結束接他下樓吃飯,林憬把自己想回倫敦學習的事告訴了他。郭政辛喜出望外,接下來一個星期都在安排出國這件事。
第三個星期,手續辦理齊全,林憬手腳上的石膏也能拆下來了,不過只能勉強站住,走路的話還需要再養一陣子。
有天郭政辛問林憬要不要見見林家人。在過去的一個多月,林酉伸不止一次提出想見林憬,哭得鼻涕一把眼淚一把,郭政辛全以林憬負傷需要靜養為由拒絕了。
拒絕的同時,郭政辛的心裏實在有點過意不去,因為他沒有問過林憬自己的意思,他還不清楚林憬對林家是什麽感情。
當然,也有他害怕的成分在裏邊。畢竟,相處了近二十年,一定有感情的……
不料林憬搖頭不見,突然說想去玩蕩秋千,而且一定要是京城一小對面公園裏的秋千。
郭政辛陪他去了,林憬惬意握着甜筒坐在秋千上,自己蕩了一會兒。
郭政辛叮囑讓他小心手腳,又怕他累,主動繞到後邊去推,即便這樣也不敢推得太用力,“兒子,你童心未泯啊,你看,”郭政辛給他指了指對面的秋千,“都是小孩在玩。”
林憬:“沒辦法,我很喜歡。”
京城一小對面公園的秋千是林憬一直以來的執念,他應該一輩子都不會告訴郭政辛,他因為這個秋千,在會要面子的年紀被林酉伸在這裏打了一巴掌,當衆咒罵,然後罰站,看着還不知道秋千是什麽的弟弟被母親抱着坐在上邊蕩。
有人圍觀,林憬當時覺得所有的人都在看他的笑話,都看到了那一巴掌落在他臉上,林憬無地自容,連哭都不敢,當時他即将升二年級。
“爸爸,這個秋千很難搶。”
“怎麽說?”郭政辛扶着他的肩,“因為來玩的人很多?”
“對,每次都有人。”林憬捏着秋千繩蕩出去,回來時突然笑了,“半年前的某天,我來發現沒人,竊喜來着,結果突然沖出個孩子要和我搶,”林憬回想了一下,擡手比了比當時那個孩子的身高,“估計六七歲,明明我先摸到的,他一定要和我搶,我不讓,他哭,我也哭,我比他哭得更兇,所以搶到了秋千。”
郭政辛哈哈笑出聲,“哎喲,臉會不會紅喲?”
“不紅。”林憬說:“我當時覺得,搶到秋千比什麽都重要。”
因為那時候,搶秋千的不是成年林憬,是一個孤立無援,一個即将一年級升二年級,極度缺愛的孩子。
現在,林憬不會搶了。
他有自己的秋千了。
作者有話說:
蕭知衍這個婚還是要訂的,不然他前面的努力以及忍痛帶給林憬的傷害都白費了。
他又何必呢。
蕭知衍:我有苦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