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重獲新生的枇杷樹
重獲新生的枇杷樹
看着門外男人期待的眼神,祝行舟本就因為混亂的場面而憋了一肚子的火,她越想越氣,于是不耐煩的說道:“爸,媽,你們到底想幹什麽?”
二人興奮的對視了一下,女人咽了咽口水,谄媚的說道:“別,別生氣啊舟舟。那個......媽就是想問問你,你覺得媽這次買哪支的股票比較好呀?”
男人緊接着搶話道:“或者舟舟啊,你覺得爸爸買哪一地段的房子能升值啊?”
女人埋怨的擠了下男人想要上前的肩膀,說道:“別聽你爸的,先說我的!”
男人立刻反駁:“你個娘們懂什麽股票!房子才保值!舟舟先聽我的!”
二人越說越激動,幾乎是雙膝跪在了祝行舟的床邊,雙手合十用一種央求的目光看着床上一言不發的親生女兒。
貪婪,自私,熱衷于踐踏自己的尊嚴來換取私利。
祝行舟這才終于松了口氣。
嗯,這個樣子才像他們。
某種程度上來看,他倆還真挺配。
祝行舟的頭突然像是被雷電擊中,暈眩了幾秒,無數段記憶一股腦的鑽進了自己的腦內。
七歲,終于不用被父母掌控,也有了獨立的動手能力。在她試圖反複自殺,又被反複獲救後,一家子終于相安無事的度過了幾年。
十二歲,祝行舟眼睜睜看着與自己記憶中重疊的母親将要踏入賭博的無底洞後,憑着自己在金融行業從事過的經歷,透露給了母親幾支股票的代碼;
十四歲,祝行舟在看到父親因為炒房将要結識的小三後,又憑着以前關注過的地産新聞,告訴了父親哪個地段比較吃香。
每一次,都大獲全勝。
就這樣,祝行舟成為了整個小鎮最有錢的一戶人家中的獨生女。
而對外,這對羨煞旁人的鴛鴦,當然吹噓着自己有多麽寬廣的眼界,多麽勇敢的膽識。回到家後,便化身成為兩條伸着舌頭的鬣狗,爬行至祝行舟的床尾,吞咽着無盡的欲望,吐露着無休止的渴求。
忍無可忍下,祝行舟才在房門外的地板上,貼了一道警戒線。
如果越了過去進入她的房門,那麽她将在一年內再也不會告訴任何有關他們想要知道的消息。
只要不重蹈覆轍,這些錢也夠他們兩個滋潤的活一輩子了。
利益往來,自然也不配被她喊爸媽。
至少上輩子的他們,在生前好歹還有個父母的樣子。
“呃......!”
祝行舟緊皺着眉頭,雙手抱着頭蜷縮在床上渾身出着虛汗,而床邊的男女急得到處打轉:“我就說一下子問那麽多舟舟吃不消吧!這下好了,一個都問不到,又少賺不少錢!”
“你這話說的什麽意思,明明是我先問的!是誰影響誰啊?”
“要不是你把我叫過來說什麽喊你媽了,我會急得過來嗎?”
“什麽你媽你媽,說話就說話你怎麽罵人呢?再說你急的是她突然良心發現嗎?你急的明明是她要告訴我哪串號碼了!”
“我呸!你個敗錢的玩意兒!看我不把你......”
“夠了!”祝行舟揉着突突的太陽穴,虛弱的躺在床上,使盡渾身的力氣才顫抖着擡起手,指着門口說道:“你們出去,我有思路自然會跟你們說。”
“想打死對方的話,請你們出去死,別髒了我的房間。”
扭打在一塊兒的男女瞬間起身,默契的拍了拍身上的灰,樂呵呵的搓着手說道:“好好好,舟舟啊,你慢慢想,好好想,我們先出去了啊。”
等房門關上後,祝行舟望着天花板長嘆了一口氣。
閉上眼吧,閉上了,或許就看不見了。
這一定又是一場噩夢。
再次睜眼,身邊的一切毫無變化。
祝行舟雙手支撐起身體,靠在了床頭上,她沉默的注視着房間裏的一切。
好像什麽都沒變,但總感覺哪裏不太對勁。
是哪裏呢?
祝行舟的目光停留在了窗外。
窗外的樹葉被風吹得沙沙作響,蟬鳴和剛才聒噪的争吵比起來,顯得清新嘹亮。
那顆枇杷樹,怎麽還在?
小時候的祝行舟很喜歡吃枇杷,于是祝行舟的父親就揮起鐵鍬在家門口的一塊地裏種下了枇杷樹,一直到父親帶着一個陌生的女人走進家門,祝行舟才發現那顆枇杷樹早就死了。
那個時候,祝行舟才剛初中畢業。
人們說,枇杷樹是一顆吉祥的樹,它代表着長壽、吉祥、幸福。
那對于這一世的祝行舟而言,枇杷樹是什麽意思呢?
如果它還好好的活着,那麽現在會是什麽時間?
祝行舟從床頭櫃上拿起手機,她咽了咽口水,呼吸都變得急促萬分。
噗通。
噗通。
噗通。
她按下了手機邊緣的電源鍵。
八月三十一日。
明天就是高一開學報道的日子。
耳邊只有自己的呼吸聲。
那她,還在嗎?
越想越坐立不安。
為了立刻驗證自己的猜想,報道的那天,祝行舟早早的起床,摸着黑的走進衛生巾随意的洗了把臉,穿上學校寄過來的略顯寬松的藍白校服,随便踩了鞋架上的一雙幹淨白鞋,拎起沙發上的書包便蹑手蹑腳的走出了門。
她可不想讓一直嚷嚷着開車送自己上學的爹媽一起去學校。
這一天的相處算是把他們這一世的脾性摸透了,要真答應了他們陪同,他們肯定會挑選一輛聲音最張揚,顏色最招搖,當然也最貴的車來送自己。
美其名曰要彰顯出自己女兒招財樹的身份。
祝行舟走在路上,不自然的扯了扯肩上的書包肩帶。
......這種裝嫩的感覺是有點難受啊。
打了這麽多年的工,習慣了畫上精致的妝容,穿慣了職業襯衫和包臀裙,踩慣了七公分黑色尖頭高跟鞋,祝行舟看着周圍一個個朝氣蓬勃,眼神中對未來充滿無限憧憬的學生,有些不自然的撓了撓自己的脖子。
“快看,那個女生長得好好看啊......”
祝行舟好奇的左顧右盼着。
哪兒啊?哪兒有美女?
直到祝行舟和這兩個女生對視上。
祝行舟一臉懵的指了指自己,看着她們害羞的跑走後,還是不确定的看了看周圍。
這......這個世界的人審美也有問題了嗎?
一個戴着帽子的保安突然喊了一聲:“哎小同學,你哪個班的,通知書給我看一下。”
祝行舟乖乖的從書包裏拿出通知書,卻看到右上角粘貼着自己的大頭照,卻震驚的瞪大了自己的眼睛。
我的寸頭呢?我的痘呢?
我那漏洞百出的絕世容貌呢?
這個白白淨淨的黑長直小美女是誰?
雖然和以前的五官沒什麽太大的區別,可是這輪廓這膚質,怎麽長得比我化完妝還好看?甚至還蓄起了長發?嚴重不符合我現在這個階段的人設啊!
穿越已經夠淩亂了,怎麽連外貌都升了一個層次?
祝行舟搜索着記憶,查找到自從穿越過來後,她拒絕父母零食飲料的投喂,每天都會保持一個小時的運動,洗漱臺上護膚防曬瓶瓶罐罐的一應俱全。
果然還得是年輕,膠原蛋白是挺有用。
自律給我自由,Keep速速來打廣告費。
“高一(1)班,重點班啊,小姑娘繼續努力嘞。”保安合上了通知書,慈祥的遞給祝行舟後,朝着一個方向指了指:“1班就在那邊,快去吧。”
祝行舟順着保安指着的方向,找到位置後,回頭對保安露出了職業微笑,熟絡的說道:“謝謝叔,放學我給你帶包好茶。”
望着祝行舟急匆匆跑過去的背影,保安有些錯愕,隔着帽子撓了撓腦袋上的保安帽說道:“這小姑娘......還挺老道。”
祝行舟大步流星的跨過石階,一邊想着。
1班,看來除了我的樣貌,和一些細小的事情,大方向或許還沒有太大的改變。
那她應該也在這個班。
祝行舟跟着上個時空的記憶扶着牆越過樓梯,一路小跑到熟悉的教室門前。
她看到那熟悉的背影,正坐在課桌前認認真真的整理着書本,心中懸着的一塊巨石終于碎了一地。
......真的在這兒。
如果說她那極度反常的父母,還不能夠讓她接受自己穿越的事實,那麽眼前這個神情如以往般平靜的溫竹沛,讓她不得不相信玄學真的發生在了自己的身上。
祝行舟緊張的吞咽着口水,一步步走到她的背後,伸出手,盤算着如何和她打招呼。
“溫......”
慢着,如果我可以改變這一世父母的死亡節點,那麽我是不是可以改變她的?
祝行舟的腦袋裏突然閃過這個猜想。她猶豫着,慢慢将舉在空中的手握成拳頭,又慢慢的放下,無力的垂在身體的一側。
如果我們不曾相識,之後的一切是否都會發生改變?
她想起了院子裏重獲新生的枇杷樹,又想到家中本不該在她這個時間段叽叽喳喳的父母。
一定會的。
只要這三年,她們沒有任何接觸。
這很簡單對吧?
三年而已,這麽多年我都等下來了。
溫竹沛感覺身後一股涼風吹過,用手搓了搓手臂,又繼續低着頭認真的填寫着資料。
祝行舟卻在此時冷不丁的打了個噴嚏,她頓時警鈴大作,正想貓着腰趕緊往教室外跑,卻被溫竹沛喊了一聲:“紙巾,需要嗎?”
她順着溫竹沛手中的一次性餐巾紙,一路向上看去。
熟悉的眼神,熟悉的動作。
祝行舟呆愣在原地,看着溫竹沛的臉恍惚着。
溫竹沛見她遲遲不接過紙巾,眼神空洞的樣子,以為祝行舟是盲人。
這個學校對殘疾人士和孤兒一直很友好,年年從各種愛心機構裏單獨招收一批成績好的進來,市裏的新聞也年年報道,出了名的慈善學校。
于是溫竹沛慢慢起身,将紙巾塞到祝行舟的手裏,說道:“入學資料在講臺上,裏面人太多,你從前門進可能更快一點,我來帶你去吧。”
有沒有人可以掐一下自己的臉啊?
溫竹沛,她真的在跟我說話。
活生生的那種。
祝行舟感受着指尖上的溫熱,腎上腺素急劇飙升,混合着剛剛的一路小跑,輕喘着粗氣,視線卻依舊無法離開面前的人。
溫竹沛見她不說話,以為她或許還是個啞巴,憐憫心和責任感油然而生,于是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胳膊上說道:“你跟着我,我帶你去。”
祝行舟突然回過了神,見溫竹沛放在自己手背上的手,眼神中閃過一絲無措後又瞬間恢複原樣。
她迅速的抽開了放在溫竹沛胳膊上的手,心虛的撓了撓鼻尖,沒有回應着溫竹沛的友好,只是面無表情的穿過教室內的人群,慢慢的擠到講臺去拿資料。
這人不瞎啊?
看來是啞巴,就是有點呆呆的。
這是溫竹沛對祝行舟的第一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