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許悅這邊看上去已經酒過三巡,靠近就有一種微醺的氣味,顏格不喜歡這種無法掌控意識的感覺,稍微有些反感。
帶着顏格走過去,靳思延就看見許悅直白的探究目光,想打量商品似的看顏格。
剛坐下,就有人遞上一杯酒,靳思延自然是揚了揚手裏的杯子,拒絕了,顏格沒辦法,他的杯子沒帶過來,只好伸手接下。
這些人給的酒他不敢喝,也不能明白拒絕,只能端在手裏做樣子。
許悅點着煙,一副財大氣粗的樣子,身邊一堆年輕小演員鞍前馬後地獻殷勤,又是倒酒又是點煙,活生生把宴會廳玩成了夜總會。
抽了兩口,許悅彈下煙灰,朝靳思延擠眼睛,拿煙卷的頭指了指顏格,“靳哥你眼光不錯啊,以前怎麽沒帶出來瞧瞧”
靳思延沒什麽反應,仍然是淡淡的,擡眼瞥他,語氣略略帶着譏诮,“以前我不認識他。”
“哈哈哈,那是當然。”許悅幹笑兩聲,摸了摸鼻尖,很識相地不再讨論這個話題。
倒是許悅身邊坐着的染着栗色頭發的男孩兒忍不住開了口,盯着顏格看個不停,半天,才猶疑道,“我好像在哪見過這位先生。”
莫名被點名,顏格稍怔,下意識看過去,卻只看見一張陌生的臉,被盯着看了一會兒,顏格自覺有些不自在,不動聲色地低頭,想要避免成為人群的焦點。
他早就不習慣被人注視的感覺,尤其是,被那種過分尖銳,好像能看穿一切的目光凝視。
讓他有不安全感和無隐私感。
“啊,想起來了,”小栗毛想起來了似的恍然大悟,“在城西。我去給我奶奶掃墓的時候,好像在路邊看見過,因為長得漂亮,我多看了兩眼,不知道看錯沒有。”
此言一出,顏格整個人都僵住。
城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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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不成是他上次去探望母親的時候,被這人看見了
“你也是去祭拜故人嗎”小栗毛咬着汽水的吸管,靠在沙發上,偏頭望着對面的顏格。
身邊的人許久沒有回話,靳思延也覺得有點不對,偏頭一看,這人臉色已經有些蒼白,端着酒杯的手還在微不可見地發抖。
“啊……”小栗毛被毫無緣由地忽視,也自覺尴尬,撓了撓頭發,“難道不是去掃墓嗎城西遠郊就只有一座墓園和……”
“我是去掃墓!”
顏格急忙開口,末了又覺得有些急切得不自然,輕咳一聲,不由自主握緊了手裏的杯子,“我是去……祭拜……祖母。”
一句話都說不連貫,顏格自己都覺得,長了耳朵的人一聽就知道他是在撒謊。
顏格說完,抿了抿唇角,藏在身側的手微微顫抖着,有些着急地悄悄去拽靳思延的衣服。
剛剛進來之前,靳思延說過,他要是不想在這兒待了,就跟他說一聲,他到時候看情況找個由頭,兩人直接開溜。
大概也是知道靳思延家跟許悅家之間千絲萬縷的複雜關系,雖然一直受着別人的猜測和探究,顏格也什麽都沒說。
但就在剛才,他第一次生出無論如何也要離開這裏的念頭。
他不想再待下去了。
他很害怕。
他想走。
手指冰冷地勾住靳思延的衣角,用力扯了扯,期望獲得他的關注,顏格不敢開口,甚至不敢有太大動作,怕被別人看出什麽。
然而靳思延沒有任何反應,拿着他那一杯已經不冒泡了的雪碧,若有所思地盯着對面的小栗毛,不知道在想什麽。
片刻,靳思延放下手裏的酒杯,面無表情地起身,拍了拍被顏格扯皺的衣擺,“我去一下洗手間。”
顏格一怔,有些錯愕地看着他。
過了一會兒,對面小栗毛也站起來,有些懶散地伸了個懶腰,“飲料喝多了,我也去洗手間。”
一時間,場上只剩下三個人,和幾個伺候酒水的侍應生。
導演又跟許悅聊天,大概是談下個片子投資的事,許悅卻總心不在焉的,不時敷衍地嗯啊幾句,點個頭,一邊喝酒,一邊往沙發對面的顏格身上瞄。
導演看着許悅的眼神,一時有些左右為難。
今天這少爺突然說要來這邊玩,要他帶幾個朋友,導演怎麽不知道這人怎麽想的,許悅的私生活出了名的野,要他帶朋友,不過就是要他帶幾個不怎麽出名的小演員過去,被看上的話,沒準就能直接簽包養合同了。
想着把顏格帶過來,導演還是考慮很久了,畢竟有靳思延敲打他們在先,他也不确定這人跟靳思延是不是有關系。
但顏格在組裏待了這麽久,也沒見靳思延做過什麽,別說來看看,就是平時送花送禮物,都沒見一個。
看那些別的攀上金主的搖錢樹,身上一把一把的名牌,要麽是金主介紹的代言送的,要麽就是直接給買的,那些沒什麽名氣的小演員,光靠片酬哪裏能過得那麽滋潤
看顏格平時那樣,也不像是跟靳思延有關系的樣子。
長得也漂亮,是那些男人愛的類型,帶過來最不濟的,充充場面也好。
誰知道靳思延自己過來了,還說人他帶走,導演頓時就覺得自己把自己玩進火坑了。
顏格如坐針氈地待了一會兒,實在是坐不住,只好放了酒,勉強鎮定地道了一聲“失陪”,步履匆忙地往洗手間走。
這個宴會廳他第一次來,洗手間找了一會兒才找到,還沒走進去,就聽見裏面傳來壓低聲音的交談,正在說話的就是剛剛那個小栗毛。
“……顏格以前紅過的,靳哥你應該不知道,好早之前的事了,那時候都快趕上現在的顧羽佳了,後來不知道出了什麽事,科蒂就再也沒讓他露過臉,還有人說他是得罪人了。”
“別看他長得人模人樣的,其實內裏髒着呢,都是在這圈子裏混的,哪裏有看上去那麽幹淨別人躲他都來不及,靳哥你別被他騙了。”
接着就是一個深吐氣的聲音,大概在抽煙。
步伐一頓,顏格有一瞬的怔愣,突然意識到,裏面那個小栗毛正在罵的“髒人”,就是他自己。
“怎麽了”這是靳思延的聲音,也帶着一點沙啞,散漫而敷衍,“他也睡了你男人”
小栗毛沒有理會靳思延的嘲諷,自顧自地彈了兩下煙灰,坐在洗手臺上,擡了擡眉梢,“東郊那邊,除了公墓,還有一座監獄。”頓了頓,緩緩補充道,“聽說他媽殺了人,正在坐牢。”
門外的人臉色倏地刷白,聽見那個字眼,從陌生人嘴裏說出來,耳邊霎時嗡響,腦子裏像劇烈爆炸開來。
顏格猛然怔愣,慌亂擡頭,只從小栗毛身側的鏡中看見靳思延的半個影子,影影綽綽看不真切。
胸口劇烈起伏着,顏格聽得見自己牙齒因為顫抖而磕在一起的聲音,眼前驀地昏黑,險些當場暈厥倒下。
勉力扶着牆,顏格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腦子裏卻失控一般,瘋狂猜測着靳思延的反應,不可抑制地恐懼起來,手腳冰涼,冷得僵硬。
喘了口氣,顏格轉身,搖搖晃晃地朝樓梯口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