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顏格倒是沒有想到,他會說出這樣一句話來,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回話,只能噤了聲,倚在欄杆上跟他一起吹風。
提到這個話題,顯然有些不愉快了,連靳思延都不再說話,只是靜靜地抽煙。
試探着偏頭看了一眼,那人側臉看上去有些黯淡,在昏暗的燈光下更是寂寥,搭在欄杆上的手微微下垂,夾着煙卷,燃盡的灰就随風落到地上。
顏格垂睫,目光隐晦地落到男人勁瘦的手臂上,上面隐隐可見青色脈搏。
“我也沒有那麽慘其實。”靳思延突然開口,接上剛剛的話頭,“安盛有做紅酒生意的,基本上是我來負責,所以入股酒吧,當個小股東玩玩也不錯,算對口。”
顏格勾了勾唇角,淡淡笑了,不動聲色地挪開視線,“那不是挺好的。”
“你聽說過我家的酒嗎”靳思延一時興起,轉頭問。
突然被這麽一問,顏格一時轉不過彎,到底還是老實搖頭。
“樂奈。”靳思延說,“音樂的樂。”
“啊,是那個。”顏格恍然大悟。
“那你一定知道我們家的廣告詞。”靳思延漫不經心地扯了扯唇角。
“這個好像沒什麽印象。”顏格搖頭,“你可以告訴我。”
“樂奈紅酒,狗都不喝。”
“……”顏格一頓,想想就知道這人又在開玩笑,有些無奈地擡眉,嘆了口氣。
一根煙抽完,靳思延轉身,将煙蒂撚滅在垃圾桶上,雙手插進口袋裏,百無聊賴地踢着地上的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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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呢”靳思延擡頭問,“你試鏡怎麽樣”
顏格稍怔,旋即反應過來這人說的是上次李柯盛情邀請他的《槍下之臣》。
不在乎地笑了笑,顏格突然不知道從何說起,半天,都只低低撂出幾個字。
“就,替角呗。”顏格插科打诨,聳聳肩,“估計是沒戲了,輪不到我演,除非正式演員臨時出個意外什麽的,哈哈……”
聽他這麽說,靳思延反倒不說話了,俯身支在欄杆上,偏過頭看他,嘴唇微微翕動,最後還是什麽也沒說。
顏格低頭,被靳思延的沉默弄得有些心悸,不自在地磨蹭着自己濕涔涔的掌心,削減幾分沒由來的緊張,“不過還好,制片人不錯,給我介紹了另外的活兒。”
“什麽”靳思延問。
“舞臺劇。”顏格稍稍松開手,深吸一口氣,“大概下個月月中就要上演了,時間還挺緊的。”
靳思延點點頭,從欄杆上直起身子。
“你朋友來了。”靳思延瞥了一眼酒吧門口,懶懶散散地指了一下。
顏格回過頭,正看見上了樓梯,往這邊走的葉興言。
“那我走了。”靳思延随意擡手擺了擺,也沒再看他,轉身又回了酒吧。
“靳少。”兩人擦肩而過的時候,葉興言還是笑着客客氣氣打了招呼。
“嗯。”靳思延匆匆瞥他一眼,微微颔首算是答應。
“還是很傲慢啊。”葉興言望着靳思延隐沒在樓梯下的背影,兀自嘟囔了一句,三兩步走到顏格面前,擡手擰他胳膊,“你還說你倆啥關系都沒有!”
“本來就是啊。”顏格一臉正色。
他跟靳思延本來就沒有關系,如果硬是要扯,倒也沾得上幾分“老同學”的光。
他倒是想有關系,哪有那個機會。
“那他怎麽還專門把你送出來”葉興言已經完全不相信他的鬼話了,義憤填膺的模樣,“我剛吓死了,我以為他要直接把你帶走。”
“帶走幹什麽”顏格失笑,無奈反問。
斜斜盯着他,葉興言眯眼,還是有些半信半疑,突然想起什麽,緩緩擡手,捏住顏格下颌,翻來覆去地左右打量。
“嘶——”葉興言看着他,倒吸一口冷氣,若有所思。
微微撇頭,顏格皺眉,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也是。”葉興言一錘掌心,篤定地點了點頭。
“也是什麽”顏格不解。
“你雖然演過很多gay,長得也挺标致的,但……”葉興言慢慢地打量他,自上而下,從左到右,最後得出一個一錘定音的結論,“你應該是喜歡女人的。”
微微一頓,顏格笑出了聲,“你就在這兒空口鑒gay”
“你就說你是不是吧”葉興言緊追不舍。
“我還沒問你,你之前怎麽不告訴我這是同性戀酒吧”顏格想起什麽,轉過身來質問。
雖然他的确不算直,但是在同性戀酒吧遇見熟人這種事,他這輩子也沒遇見過幾次,基本可以喜提人生社死排行榜前三了。
更何況他還不是一個人來的,還是跟葉興言一起。
說不準會被誤會葉興言是他的“伴”……
“同性戀酒吧怎麽了”葉興言自知心虛,縮了縮脖子,“還不是一樣的玩。”
懶得跟他争論,顏格擡手,攔下一輛出租。
葉興言跟他完全不順路,只站在路邊等下一輛。
剛坐進車子裏,葉興言像是想起什麽,俯身敲了敲車窗。
“你如果不是我這一類人,就離靳思延遠點吧。”葉興言眼神誠懇,像是真的在給他提建議,“安盛的二少爺玩得很花的,你還是別蹚那渾水了。”
聞言,顏格稍怔,眼睫微垂,旋即擡眼看他,笑了,揶揄道,“不是你說讓我把握機會嗎怎麽又改口了”
葉興言正要開口反駁,動了動唇,卻還是閉了嘴,朝顏格擺擺手讓他快走。
舞臺劇排練很緊促,基本不會留出很多容錯時間,好在演員的臺詞早都爛熟于心,倒也算是順利。
顏格的戲份在第二幕,第一幕排練走流程的時候,他正在化妝間收拾自己。
戲服比較簡單,妝容也不複雜,半小時就差不多搞定了,剩下的時間就在幕後等上場。
劇場的舞臺不算小,安置上各種道具之後,剩下的空間也夠演員活動,站在後臺入口,顏格能輕易看見臺上排練的人。
不同于觀衆視角,這個角度望過去,更能看出一個演員的功底是否紮實。
臺上正在念詞的,就是最近大火特火的演員顧羽佳,顏格記得,在最近的一次網絡投票中,顧羽佳憑借“演技top”、“顏值top”、“專業top”三個第一榮登榜首,連續霸榜了6周,也在Ceria電影節上獲得了“小影帝”的稱號。
簡單來講,就是這人作為一個演員,幾乎是完美的。
只是——
顏格回想起這幾天跟他對戲的經歷,心裏稍微嘆了口氣。
只是這人的脾氣,實在是沒有屏幕上表現得那樣好。
雖然排練有幾天了,但顏格還是覺得,面對顧羽佳的時候,仍然容易被他的氣場牽着走。
更讓他膽戰心驚的,是一旦任何與顧羽佳對戲的演員,表現沒有達到顧羽佳的标準,他就會當場發飙,甚至是摔東西。
有時候導演都沒發話,顧羽佳這邊已經開罵了。
看着臺上緊張排演的人,顏格心裏都為他們捏一把汗。
這個舞臺劇,除了顧羽佳這一個顏格喊得出名字的演員之外,其他的大多都是新生演員,雖然是科班出身,可比起顧羽佳,還是遜色不止一點。
顏格雖然自己這幾天沒有直接被顧羽佳罵過,但也聽過不老少了,可想而知,那些年輕人在面對顧羽佳的時候,心理壓力有多大。
第一幕結束,短暫的過場之後,第二幕演員就要上場了。
顏格深吸一口氣,走了上去。
起初,一切都很順利,臺詞沒忘,動作也都記得,上臺前又過了一遍劇本,琢磨了人物,顏格覺得,自己已經做得還不錯了。
可顧羽佳還是連連叫停。
孤零零站在臺上,顏格有些局促地絞着有些長的戲服袖子,眼睛還因為剛才過于激烈的情緒戲微微紅着,呼吸仍然不勻,胸口劇烈起伏,有些茫然地看着對面,神情凝重的人。
顧羽佳捏着臺本,低頭一聲不吭地浏覽,沒有擡頭看他一眼。
顏格心裏有點不太平。
他知道這一段男一跟男二的對手戲會很難演,涉及的情緒波動實在是太大了,而他本人挺淡的,不算是會情緒表露的人,因此真的非常考驗演技。
這段哭戲,顧羽佳前前後後重來了三遍,顏格覺得再這麽下去,他真的會哭出來。
然而顧羽佳還是嫌他入戲不夠快,感情不飽滿。
“再來吧。”
顧羽佳眉峰微蹙,顯然已經很不耐煩了,随手将臺本甩到臺下,“啪”的一聲,響徹鴉雀無聲的劇場,更顯清晰。
沒有一個人敢出聲打擾。
顏格垂眸,用力擦了擦掌心的冷汗,沒有反對意見,從地上撿起繩子,自己坐到椅子上。
顧羽佳擺擺手。
顏格會意,暫時把繩子放到一邊。
調了一下貼在臉頰上的麥克風,顧羽佳深吸一口氣,進入狀态後擡眼,朝顏格走近。
領口的衣服被緊緊攥住,顧羽佳的拳頭就貼在胸口上,沉重硌人,壓迫十足。
顏格被逼得微微仰頭,雙目赤紅地盯着他,一字一頓地,“你盡可以殺掉我……但你要小心,我會一直、一直看着你的。”
這次顏格是真的覺得鼻子酸,累了一整天了,這人一直不滿意,自己還得一遍一遍在戲裏當他的舔狗,顏格實在是累了。
雙目相對,顧羽佳微微一怔,皺眉望着他的眼睛,而後視線緩緩下移,落到他的唇上。
領口驟然一松,而後脖頸被緊緊扼住,顏格來不及反應,喉中發出難以壓抑的嗚咽,下一秒,天旋地轉,整個人連帶着椅子,被顧羽佳摔到地上。
第三次被他摔到地上,顏格大口喘着氣,雙目有些失神地盯着劇場的天花板,突然開始思考活着的意義。
顧羽佳居高臨下,意味不明地看着他,臉上沒有絲毫表情,神色寡淡,與剛剛戲中大相徑庭,低睫,理了理散亂的衣袖。
“顏格是嗎”顧羽佳睨了他一眼,“以前演過舞臺劇嗎”
聽到這話,再遲鈍的人都得懂了,這是在懷疑顏格的能力,懷疑他根本沒有舞臺劇的經驗。
“演過。”顏格從地上爬起來,低頭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抿唇道,“《亡鹿》”
話音剛落,耳邊便傳來一聲嗤笑。
顏格不明所以地擡起頭。
“但我記得,《亡鹿》最出名的那版舞臺劇,好像不是你演的。”顧羽佳瞥他,眼神都充滿輕蔑的不屑,“是你的替角演的,我沒記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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