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那天見面,你們走得太急,我連你弟弟面都沒見上,好像在躲我?”耿全亮意有所指。
周珵垂下眼睑,“怎麽會?耿隊長誤會了,我那天去就是為了給我弟弟辦離職,剛好我接了個不錯的工作,打算在影視基地定居一段時間。工作有了起色,把弟弟接到身邊不是很正常麽。”
“正常,正常。”耿全亮連說兩個正常,表情卻跟話截然不同。
再正常也是借口,他們兩人對此都心知肚明。
不過,眼下不是同他理論的時機,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辦,等辦完了再探究這兄弟倆的底細不遲。
“闫先生,我就是來幫你找兒子的人。”耿全亮說着,亮出曾在雅安公寓亮過的證件,“超自然調查所三隊隊長,耿全亮,專門負責各種不科學案件的調查。”
闫父是生意人,深知不該問的不問的道理,對方才周珵兩人的對話全然不好奇,一心只關心兒子能不能平安救出。
“耿隊長你好,我是闫崗,我兒子被困在後面洋房當中,已經好幾個小時了,電話也打不通。”闫父焦急萬分,不敢想象兒子在裏面到底是什麽樣的狀況。
“你先別急,把情況詳細跟我說,對付此類事件,要盡可能了解全面才能行動。”耿全亮提出要求。
闫父焦躁,沒辦法耐心講述,他的助理接過話茬,把目前所知的有關新昌洋房的信息,以及闫昊這段日子的行為和日常習慣都做了詳細描述。
“白天沒出過事?”
“據影視基地方面說,白天從來沒出過事。”
“過夜的人只是驚吓過度昏迷,醒來後有後遺症嗎?”
“沒有,說是醒來的人只記得看到了恐怖的景象,具體畫面都想不起來,也沒有後遺症。”
耿全亮雙手插在夾克兜裏,盯着新昌洋房的主建築,沉吟道:“十多年來沒出過大問題,白天不能出現,就連夜裏也沒法害人,看來裏面只是個最低級的怨靈,你兒子應該沒有生命危險,這樣吧,我先進去查探一下,你們在這兒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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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珵挺身而出,“我跟你一起進去。”
耿全亮表情玩味,“就算是最低級的怨靈,對普通人來說也很恐怖。你确定要去?還是說你有依仗?”
“并沒有,誰叫我是個哥哥呢。”周珵淡定回答。
耿全亮無語,這是非要坐穩好哥哥的人設了。
闫父見狀,立刻道:“如果不會造成拖累的話,我也要進去,耿隊長,我兒子脾氣執拗,我怕他不聽話。”
耿隊長踟蹰了片刻,估摸着新昌洋房确實不會造成致命傷害,便答應了下來,“行吧,那你們跟緊我,一切聽我指揮。”
闫父和周珵自然老實答應,耿隊長推開雕花黑鐵大門,輕巧地閃身進入,兩人跟在後面,盡量安靜。
雙腳踏進新昌洋房範圍的一瞬,周珵感受到若有似無的水波散開去,站定了仔細辨別,卻又感受不到任何異常。
耿全亮打頭陣,一步一步向着主建築挪動,從大門口到主建築有四五十米距離,有一條鵝卵石鋪就的小路,約莫三米寬,大個子保安就是在這條路上沖撞,然後被周行用胳膊甩暈的。
小路一半的位置,與同樣材質的環形小路垂直交叉,形成小小的十字路口。
環形小路圍繞着主建築,十字路口以內是新昌洋房的庭院,四處擺着攝影器材、道具箱,以外是花圃,種植着低矮的植物,只有零星幾棵樹。
三人走在小路上,能一眼望見新昌洋房主建築的正門,此刻正敞開着,裏面黑暗幽深,像擇人而噬的巨口。
“等等。”耿全亮擡手,用氣聲喊停。
闫崗掏出手帕擦了擦臉額角的汗水,同樣用氣聲詢問:“怎麽了,耿隊長。”
耿全亮不确定地道:“好像有些奇怪,這院子是不是跟進來之前不一樣了?”
不一樣了?闫崗心驚肉跳,小幅度地轉頭,仔細看着眼前的景象,看着看着,他懂了耿全亮的意思。
确實有些不一樣了……
庭院內沒有燈光,全靠着外面折射進來的光線勉強視物,花圃裏面花花草草連成一片暗色,樹木枝幹肆意張揚,看着生機勃勃的樣子。
要說不一樣,就是花草樹木比在外面看上去更茂盛?
闫崗不解,這算什麽問題嗎?
“最明顯的不同是,房間裏的燈光,”周珵示意主建築那邊,“進來之前我看過,只有一樓的窗口有燈光,是電燈,現在更多的窗口有光,更像燭光之類的不穩定光源。”
耿全亮眯着眼睛望去,主建築的一層二層窗口都有微弱的光線,不仔細看幾乎看不出來。
“情況不明,多加小心。”耿全亮只能警告兩人一句,繼續往前走。
三人很順利地來到主建築跟前,耿全亮率先踏進正門,朦胧的光線反射進瞳孔,耿全亮眨了下眼才看清室內的一切,剎那間,他轉身大吼:“別進來!”
已經遲了。
闫崗和周珵已經肩并肩站在了室內,闫崗吓了一跳,忙提起戒備,問道:“耿隊長,怎麽了?”
耿全亮狠狠捶了一下手心。
“錯了,這裏面的家夥不是怨靈,而是執念。”
闫崗愣了愣,周珵道:“它們有什麽區別?”
“該怎麽形容,人們會把所有有害的超自然存在統稱為鬼魂,但其實這是很大的謬誤。古代傳說或者話本當中曾有過不同的命名,到了現在,玄門中按照性質和危害成都把它們分成很多種類,一般人們所認為的鬼魂,其實是怨靈,一些含着巨大怨恨而死的魂魄所化,保持着生前的外貌,會無差別危害所有接觸到的人。”
“另一種與怨靈極為相似,被稱為執念,也有着類人的外形,但危害程度遠遠不及怨靈。兩者在正面遭遇之前,很難分別出差別,等到進了它們的地盤,才能知道到底遇到了哪一種。”
周珵聽得仔細,他雖接觸過不少,但這些成系統的知識,爺爺可不會提起。
闫崗擦汗,“耿隊長,我聽着好像是遇到執念比怨靈強,為什麽你很着急?”
“對普通人來說,确實執念比怨靈安全,但這不是絕對的。”
“打個比方來說,對闫先生你來說,怨靈和執念就像是去海裏游泳遇到了意外,怨靈就是海嘯,危害大,你無路可逃,而執念就是漩渦,它就存在那裏,你可能不小心卷進去,但只要不掙紮,躺平也能活下來。”
耿全亮話鋒一轉,“比喻不太貼切,執念其實就像一種現象,一段錄像,不斷重演,人碰上了就被迫跟着轉圈。”
闫崗恍然大悟:“原來如此,那些昏迷的人才沒受傷,這麽說來,咱們算幸運了。”
“話不是這麽說。”耿全亮打破闫崗的僥幸心理,“漩渦裏,越重的東西,卷得越深,很容易就命喪其中,反而是小而輕的東西,保住性命的概率大。”
“你們跟我在一起,就像是坐上了一條大船,更容易被執念發現并針對。”耿全亮皺緊眉頭,“是我的失誤,不該進來的,沒有我,你們反而更安全。”
“但現在分開已經來不及了。”
闫崗下意識問:“為什麽?”
“現在已經被卷進漩渦,就算分開,你們也爬不出去了。你們看看周圍,像不像民國的裝飾?”
周珵目光掃過,客廳裏跳動的光線來自一盞煤油燈,固定在牆壁上,不多遠處矗立着一座西洋落地鐘,重錘正在有節奏地搖擺。
“這……這怎麽可能……”闫崗的世界觀全被颠覆,震驚到無以複加。
耿全亮冷靜地掀開夾克,從內袋掏出兩張黃色的符紙,“碰見執念,最重要的是找到回到現實的路徑,你們千萬不要落單,一定要跟緊我,否則在這裏迷失,在現實中就成為植物人,生不如死。”
闫崗喉嚨發緊,“那我兒子……”
耿全亮苦笑,“你兒子現在比你安全多了,先操心你自己吧。”
闫崗嘴唇顫抖,卻露出個難看的笑容,“那就好,我兒子沒事就好,沒事就好,也不知道他怎麽樣了……”
此時此刻,闫昊正在近距離觀賞“民國鬼”。
幾個小時前,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有一天自己的人生中會真的“見鬼”,刺激程度說出去是能震驚全網的程度。
起初,他被周行的話吓了一跳,旋即覺得不可能,“哎不要在夜裏開恐怖玩笑,很吓人的。”
“什麽是恐怖玩笑?”周行不明白。
闫昊哭喪着臉,“這裏不會真的有鬼吧……”
“有啊,在二樓。”周行回答。
“那我們不是死定了?”闫昊哀嚎着抱緊自己,“等一下,你剛才從二樓下來,你、你、你該不會已經……si、死了吧?”
闫昊想到驚悚的可能性,一屁股彈起來,彈到遠離周行的那一邊。
周行認為,這次的老板有點奇怪。
闫昊偷觑周行,看一眼,再看一眼,覺得周行應該還是個活人,就又湊過來,悄聲問:“你都撞鬼了,是怎麽活下來的?還有,鬼到底長什麽樣?吓人嗎?”
周行想到一件事,神情漸漸、漸漸凝重起來,他嚴肅認真地問:“難道……”
“難道?”闫昊緊張得無法呼吸。
“……樓上那只鬼,不在劇組工作?”
“……”過于出乎意料的轉折險些閃了闫昊的腰,“怎麽可能是啊!你那腦回路也太奇葩了吧!”
周行知錯就改:“我現在就去把他趕出去。”
emmm……
闫昊不知道該說些什麽,突然就覺得鬼沒什麽可怕了呢。
“你不怕鬼?”闫昊試探着問,“鬼可是會害死人的。”
周行:“我是個好保安。”
哪兒跟哪兒這都不挨着啊親!
闫昊努力用周行的邏輯思考,“你的意思是,你作為一名‘好保安’,不屬于劇組的……都能趕出去?哪怕是鬼?”
周行挺起胸膛,“當然,我是專業的。”
他可是經過專業的保安培訓的人,能完整背誦保安工作手冊!
闫昊深深的、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确定眼前這個年輕人要麽是深藏不露的高人,要麽就是……個神經病!
“你……你怎麽證明?”闫昊覺得自己瘋了,竟然相信周行的胡話。可一旦想起周行在劇組這兩天的種種壯舉,又覺得并非不可能。
周行想了想,真誠地問:“怎麽證明?”
闫昊:“……”
闫昊大腦充血,瘋狂的想法脫口而出:“除非……你讓我親眼看見你把鬼趕走的經過。”
就這麽簡單?周行疑惑了一下,他是個專業的保安,老板的要求一點也不難。
“走吧。”
闫昊拽住周行的衣角,像個上幼兒園的小孩一樣,跟着周行亦步亦趨,兩只眼睛恨不得分開控制,用一種極其猥瑣的姿勢打量周圍。
周行帶着他踩着旋轉樓梯上了二樓,開了一下燈的開關,沒亮,周行舉起拳頭想要砸下去,闫昊已經打開了手電筒,手動照明。
手電筒的光柱在二樓走廊晃了一下,不知怎麽的,光線暗了下來,但就一瞬,足夠闫昊看清走廊盡頭的身影。
那是一個穿着長衫的男人背影,極其消瘦,長衫下面雙腿接近透明,似乎飄着的。
還是民國的鬼!
闫昊攥緊了周行的衣角,心裏打起了退堂鼓,他是不是太冒險了,還是對周行的信任過于盲目了,要是周行沒辦法制鬼,豈不是……
走吧——闫昊拽了拽周行,用口型說道。
周行歪頭,沒看懂。
窗口處的民國鬼轉過身來,露出一張蒼白麻木的臉,像是大煙抽多了,臉頰凹陷,眼圈黢黑,它似乎看見了樓梯口的兩人,張了張嘴飄過來。
“媽呀!”闫昊慘叫,眼角飙出淚水,雙腳宛如紮了根,挪不動一點。
周行皺眉看着民國鬼飄到跟前,擡手一拳捶在對方的腦殼上,民國鬼頓時矮了一截,周行又捶了一拳,民國鬼就像是被楔的釘子,只剩下上半身留在地板上。
闫昊的慘叫戛然而止,呆若木雞地望着半個民國鬼。
周行想了想,伸手幫老板合上下巴。
闫昊緩緩轉頭,盯着他看,眼神中充滿控訴,周行想了想道:“不客氣。”
闫昊:“……”
我謝謝你啊!
“你太厲害了!”闫昊想要歡呼,顧及民國鬼的存在,只能小小聲喊,“周行,你真的只是個保安嗎?”
“我是個好保安。”周行堅持自己的優秀。
“呃,好吧,你是最棒的保安!”闫昊由衷誇贊,給出兩個大拇指的評價。
周行眼睛微微瞪大,嘴角翹起一絲絲弧度,平日裏顯得很呆的臉,此時竟顯得柔和可愛。
闫昊心裏尖叫,哇,他可算是摸準周行的脈了。
他大着膽子圍着民國鬼轉悠,上下下看個清楚,開玩笑,這是多難得的機會。好一會兒之後,才想起來,打了鬼會不會被報複?
“周行,你把它打成這樣,沒什麽後果吧?”
周行單手抓住民國鬼的後領,一把提起來,民國鬼就像貓一樣乖乖不動,“我把它處理一下。”
可以捏成珠子送給大哥,剛好大哥的手串少了一顆。
闫昊興奮:“好啊好啊。”
他好想看怎麽處理。
就在周行準備動手時,民國鬼忽然化成一陣黑色煙霧,從周行手邊飄走。
“它跑了!”闫昊驚慌大叫。
周行卻不着急,并未處理黑煙,而是由着它溜走,循着煙的軌跡往樓下走,“我大哥來了。”
闫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