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chapter36
chapter36
章景山走過去,把林躍青從地上扶起來。
林躍青看見,面前的男人捧起自己的雙手,輕輕地吹了口氣。
章景山問道:“手指都破皮了,疼嗎?”
林躍青這才注意到自己的小指被右手劃傷,
他盯着自己的腳尖,小幅度地擺動着腦袋。
章景山叫來阿姨處理地上的菜,自己則取來鑷子。
他纖細修長的手指捏着尖銳的鑷子,在明亮的水晶燈照射下,鑷子閃閃發光。
林躍青不明就裏。
章景山溫和地解釋道:
“躍青,你傷口裏混進了碎瓷片,一定要趕快取出來。”
是嗎?
林躍青看向自己流着鮮血的手指,鮮紅色的液體緩緩地流淌着,他什麽也看不清。
林躍青想,
既然淩南說有,那肯定就是有的。
淩南總不會騙他吧?
章景山取來棉片,輕柔地擦拭掉林躍青手上的血。
然後,鑷子的尖頭伸進那塊小小的傷口。
銀光閃閃的鑷子在血肉中攪動,林躍青疼得一張小臉扭曲在一起,眼框內擠出生理性的淚水,豆大的淚珠啪嗒啪嗒地掉在地上。
章景山用另一只手接住他的淚水,然後愛撫着青年的發旋。
他的聲音很有磁性,去做電臺主播也是不過分的:
“再忍一下就好了,很快的。”
林躍青把自己的腦袋埋進章景山的西裝外套裏,他的淚水被印在精仿羊絨的面料上,留下斑斑水漬。
章景山看着自己胸前被蹭皺的西服,臉上露出愉悅的表情。
他利落地取出鑷子,
鑷子光滑的尖頭上,除了血漬空無一物。
因為疼痛,林躍青的另一只手攥緊了章景山的衣擺,無意間,他的指甲摳破了衣料。
章景山對林躍青耳語道:
“好了,髒東西取出來了。”
林躍青聽得真切,整個人卻還縮在章景山懷裏不肯動。
章景山悶哼一聲,笑着道:
“真拿你沒辦法。”
然後,章景山抱起林躍青,把他放在了自己對面的椅子上。
随後,章景山幫林躍青簡單地處理了一下傷口。
章景山吃飯速度快,早早就放下了筷子。
他坐在林躍青對面,帶着笑意看林躍青吃飯。
林躍青胃口不好,再加上沒有完全習慣阿姨做的飯,輕微的厭食讓他的吃相十分斯文。
章景山饒有興致地打量着林躍青,
在他的目光下,林躍青吃完了碗裏的所有食物,連一粒米都沒剩下。
像只悶頭舔碗的貓咪。
章景山很滿意,
也許是飯後犯困,也許是別的什麽原因,林躍青腦袋昏沉,四肢發軟。
林躍青企圖從餐桌前站起來,但姿勢驟然的變化使得大腦一時間供血不足,他眼前一黑,摔在了地上。
章景山喟嘆一聲,打橫抱起了林躍青。
林躍青覺得自己的身體可能是壞掉了,
全身都沒有力氣,大腦像一枚沉重的裝飾品一般挂在脖頸上。
但神經卻在為身體的一點點觸碰而興奮,他像個……像個……一樣。
太糟糕了。
章景山看着臂彎裏青年交疊的睫毛,感受着青年在自己懷裏輕微的顫抖,臉上是耐人尋味的表情。
小笨蛋,
吃藥有很多種方式的。
從林躍青瞞着他不吃藥的第一天起,他就發現了青年的小動作。
很可愛,所以章景山選擇裝作什麽也不知道,滿足林躍青小小的反叛欲。
然後改為在飲食中添加藥量,也許是因為沒有直接口服,藥效稍稍打折,林躍青也就沒有發現,悄悄地洋洋自得着自己的小動作。
章景山把林躍青放到床上,然後坐在床邊端詳着林躍青安詳的睡顏。
然後,他的手機裏彈出一條信息。
屏幕被按亮:
【林代曼:章總,尤淩南今天上午突然把我叫走。】
【林代曼:我擔心他可能是懷疑了什麽。】
【林代曼:章總,我也沒有什麽別的意思,只是……】
章景山匆匆看完林代曼發過來的信息,就擡手回複了她:
【章景山:不用在意。】
【章景山:你們整個團隊都在為宇和服務,尤淩南想為難你們也沒有辦法。】
章景山順手就給了林代曼一個項目,林代曼說話一下子就不彎彎繞繞了,發了好幾行字感謝章景山對她的幫扶,言辭懇切、語氣真誠。
可能是從備忘錄裏直接複制黏貼的,章景山看也沒看。
林躍青無意識地在床上滾動,不小心把自己纏成一個春卷。
青年在春卷裏有點呼吸不過來,章景山注意到他突然急促的呼吸,掀開了被子。
誰知道被子一被掀開,林躍請就蹭地坐起來。
他睜開黑白分明的眼睛,笑着對章景山說道:
“嘿嘿,被我騙到了吧。”
青年無知無覺地對罪魁禍首展露笑容,他下颌上沒有一絲多餘的肉,時常看起來過于清瘦。
但笑起來時,腮邊的臉頰肉鼓出來,比雪香軟、比糕點白淨,分外惹人喜愛。
章景山突然有點不敢看林躍青,他感覺到自己在失控,健康手環上,心跳速度脫缰似的上升。
很奇妙的感覺。
他忍不住想,尤淩南這兩個月,過的就是這樣的日子嗎?
這種蠢貨,怎麽配的。
“溫馨提示,您的心跳速度已經高于正常值,有患心率不齊的風險,如有條件請前往醫院……”
“溫馨提示……”
章景山摘下健康手環,然後把它扔出窗外。
他想,肯定是壞掉了。
*
另一邊,尤淩南來到了海州美術學院。
他知道,林代曼根本信不過,她的話一定有問題。
尤淩南一回國,林躍青就出了車禍,這幾個月他事情太多,沒能親自調查一遍當年的真相。
這幾天,尤淩南一邊留意調查,一邊全力尋找林躍青的被藏匿在了哪裏。
他剛剛回國,父母幾年前發展重心就從海州轉移到了首都,雖然還在這裏有幾分影響力,但很難和章景山這種龍頭企業的董事長比。
章景山這種級別的有錢人,代持財産、隐匿身家是基礎操作,海州勢力盤根錯節,尤淩南一下子打通不了全部的關節。
但是,尤淩南還是通過僅有的信息推理出寶貴的結論:
章景山和海州美術學院關系匪淺。
于是,尤淩南親自走訪海州美術學院,在校董面前張口就是捐錢。
前來招待他的是學校的行政董事,只有事權沒有實權,在聽到尤淩南的捐款數額後,眼珠子幾乎要掉到地上。
于是,很快一個更有分量的人物出現在尤淩南面前。
——是levi劉。
尤淩南似乎并不意外在校董辦公室見到levi劉,
他見到對方,禮貌地招手問好,眼睛卻裏充滿了審視。
通常來說,審視是上位者的特權。
levi劉在尤淩南的眼睛裏讀懂了什麽,他一眼也看尤淩南,随便打發走了行政校董,懶洋洋地在尤淩南面前坐下,架着二郎腿抽起了煙。
levi劉看似不經意地說道:
“尤總,新婚快樂啊。躍青怎麽沒一起來?”
尤淩南轉身打開了窗戶,他把窗戶的鎖栓弄得很響。
他背對着levi劉,臉上的表情讓人看不真切,只是淡淡地說道:
“他不愛出門。”
levi劉哈哈大笑。
尤淩南轉身,皮鞋在地上摩擦出響聲。
他說道:
“果然,你和章景山有聯系。”
levi劉聳聳肩:
“愛怎麽想随便你。”
尤淩南微微昂首,雙眼睥睨着levi劉,說道:
“謝謝你,給我送來了很寶貴的信息。”
levi劉感到莫名其妙:
“你什麽意思。”
尤淩南在levi劉面前坐下,同樣點燃了一支煙,慢條斯理地說道:
“你們學校負責洽談投資的董事另有其人吧,”
“我來海美前,特意向宇和的人暴露了行蹤,如果過來接待的人有變,百分之百是章景山的人。”
levi劉的臉陰沉了一瞬間,但随即就換上平時玩世不恭的面容:
“尤總,我們不是要談捐贈嗎?”
“您說章總做什麽?他捐的錢是您的好幾倍,話卻比您少多了。”
尤淩南臉上的笑意更濃,他側過臉吐煙,英挺的側臉在煙霧中模糊不清:
“劉老師,您知道一個有趣的知識嗎?”
“什麽?”
levi劉對尤淩南沒什麽耐心。
尤淩南慢悠悠地說道:
“獅子是群居動物,族群中的雄獅常常為争奪母獅子大打出手。”
“這點和人類還蠻像的。”
“你想說什麽?”
levi劉皺了皺眉頭。
尤淩南熄滅手上的煙,繼續說道:
“但是啊,母獅子其實不一定會選擇最後的獲勝者。”
“也沒什麽別的理由,主要是吧,獲勝的獅子年紀可能比較大。”
“唉,全世界的雄性,老了都惹人煩。”
levi劉什麽也沒說,但額角青筋凸起。
啪——
尤淩南被趕出校董辦公室,
他沒急着走身子半倚在門框上,果不其然聽見裏面一陣噼裏啪啦砸東西的聲音。
尤淩南走遠,忍不住放聲笑出來。
他想,剛剛他沒一句真話,竟然詐到了這麽多東西。
不對,還是有一句的。
“全世界的雄性,老了都惹人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