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chapter8
chapter8
林躍青向前跑啊跑,風從他的四面八方穿梭而過,他裸露在外的每一寸肌膚都在呼吸。
他的身體越來越軟,仿佛與風一起化作流質。
半山區是海州市聞名遐迩的富人區,因一大片別墅群環繞在一座山坡半腰而得名。
半山區的住宅間距,在海州市這樣寸土寸金的一線城市可以說得上是奢侈。
大氣的住宅間距,适宜的海拔高度,帶來了都市中難得的自然景色。
林躍青氣短,很快就跑累了。他随便停在一個山坡上,雙手蓄力,那部手機重重落地,然後消失在草坪之中。
尤淩南追上來,夜深人靜,林躍青又身形纖細,隐在樹林中難以辨認。
男人捧起林躍青綁着繃帶的右手,林躍青畏光,專挑沒有路燈的地方跑,尤淩南急着追出來,沒帶另一部常用機。
黑燈瞎火的,尤淩南只能用手在林躍青的傷口處摸索,檢查包紮有沒有松開。
私人醫院的服務是沒得挑剔的,尤淩南沒發現包紮松開,滿意地牽起林躍青的另一只手要離開。
兩個人相對無言,鞋子踩在濕潤茂盛的草坪上,整個世界只有腳下的簌簌聲和林躍青小聲的喘息。
已經後半夜了,
夜深露重,涼風陣陣。
只有兩人十指相扣的手,熾熱如火。
林躍青享受這樣的氛圍,只有他和尤淩南兩個人,他們是彼此唯一的熱源。
就像他喜歡從正面……的姿勢,那樣的話,整個人被淩南抱在懷裏,就像坐在一團火裏一樣。
不斷地被摧毀、不斷地被熔鑄。
私密的、不堪的一切,都悄悄在夜晚釋放。
尤淩南時不時就悄悄看一眼林躍青,
林躍青那麽瘦、那麽輕,拉着他的時候總是沒有實感,總會有自己的小愛人時不時悄悄跑掉的錯覺。
只有完完全全地把人抱在懷裏,完完全全地嵌合進去,才能有那麽一點點安全感。
才會覺得,
嗯,他是屬于我的。
林躍青也悄悄地看尤淩南,看不清也要看。
如果眼睛看不清,就做出探腦袋的動作,用鼻尖去嗅尤淩南的存在。
黑夜中,兩個人都看不清彼此的臉。
所以只有風知道,在靜谧的夜晚,他們對視了多少次。
走出小樹林,家裏的庭院把所有的燈都打開了,幾個大燈一起工作,照得林躍青睜不開眼睛。
尤林南注意到了,把手掌放在林躍青的眼睛上,輕輕地幫他合上了眼睛。
扇子般的睫毛掃過掌心。
好癢,
尤淩南心裏嘟囔了一句。
但卻沒有放下自己蓋在林躍青臉上的手。
*
山坡下,助理接到老板的消息。
【尤總:人已經找到了,你把車開回公司車庫吧。】
【尤總:今天辛苦了,明天就在家休息吧,工資照舊。】
【尤總:【轉賬:五千元】】
助理卻只是匆匆地瞥了手機一眼,就把手機塞回口袋。
連轉賬都沒有收。
他的手上,是剛剛被林躍青丢下山坡的尤淩南的備用機。
助理又摸出手機,手指在開機鍵上摩挲,最終還是把兩臺手機一起放到了包裏。
*
尤淩南沖院子裏向下揮手,示意院子裏的人把燈的亮度下調。
兩人住的這間豪宅占地一千多平方,不雇傭工作人員是不可能進行日常生活的。
只是尤淩南出于一些不可告人的心思,把傭人們的活動範圍阻隔在豪宅外部。
平時,傭人們負責打理庭院,在地下室調試和檢查屋內外置在地下室的智能家居運轉是否良好。
工作人員的住房設在架空層裏,雖然采光不太好,但還算寬敞舒适。
院子裏,黑皮高個兒的員工連忙遙控降低大燈亮度。
他是園丁,院子裏的燈也歸他管。
他站在燈下,第一次見到了那位被老板金屋藏嬌的美人。
——是個長發男人。
黑皮男人突然覺得自己心髒跳得好快,快得難受。
他不知道自己的眼睛該往哪裏看,只能低下頭,但眼睛還是控制不住地往前面瞟。
他又沒想幹嘛,有什麽不敢看的。
就在他鼓起勇氣想要再看一眼老板牽着的美人時,尤淩南剛好拉着裏林躍青與他擦肩而過。
兩人走出去好幾步,黑皮男人才敢轉身。
他呆呆地看着那個纖瘦的背影,青年的頭發被風吹起,撥亂了他的心弦。
原來,那天晚上,被人壓在窗戶上,發出貓兒一般聲音的就是他嗎?
砰。
門被合上,阻隔了黑皮男人的視線。
房門內,兩個人相擁而眠。
*
林躍青醒了過來,身邊已經是空的。
不過青年嗜睡,早就習慣了。
他絲質被子下的身體不着寸縷,布滿了斑斑點點的痕跡。
林躍青突然回頭,
怎麽感覺有人在看他?
窗子外空無一人,
是多心了吧,林躍青這麽想到。
陽光照在林躍青身上,把他酸軟的四肢照得暖洋洋的。
林躍青想,要是剛剛是淩南在窗外偷偷看他就好了。
如果是這樣的話,他叫一聲,淩南就打開窗子進來,像個騎士一樣進入他的世界。
林躍青只穿了一件寬松的棉麻上衣,就下樓吃飯了。
院子裏,一個皮膚黝黑的高大身影,收起了一把迷你望遠鏡。
那個高大的身影向監控室走去,這會大家剛剛開工,監控室裏空無一人。
他們沒有查看監控的權限,只能開關監控電源。
黑皮男人用力一拉,監控上的小燈被熄滅。
林躍青在吃飯前去了一趟廁所,從牆壁上的紙巾盒裏取出整包紙巾。
看見昨天談存朗給他的那枚小小的名片安然無恙地躺在原處後,松了一口氣。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偷偷留下這張名片。
他本來打算第一時間就把這張名片丢掉的。
可是……
想起昨晚的手機,林躍青眼神一沉。
他也要有小秘密。
林躍青離開,走向餐桌去享用今天的早飯了。
是淩南親手做的海鮮粥,被放在備餐臺溫着,是剛剛好入口的溫度。
叮——鈴——
叮——鈴——
是門鈴聲,
這還是林躍青第一次聽見這棟房子的門鈴聲是什麽樣的,聽起來像風鈴,林躍青不由得多聽了一小會兒。
半晌,他才反應過來要去看看是誰在按門鈴。
林躍青起身向前走,看見大門旁邊的屏幕上有個人影。
是個黑皮膚的高個子男人,面目俊朗,理着寸頭,看起來很精神。
林躍青朝門外喊道:
“你是誰呀?為什麽按門鈴?”
外面的男人聽見他的聲音,似乎很開心,興高采烈地說道:
“我是這裏的管家,實在不好意思,今天要檢修一下家裏的大型電器,我來抄錄一下屋子裏大型電器的數值。”
林躍青不想理這個男人,
他對人類沒什麽興趣。
淩南除外。
而且,淩南告訴過他的,不能給陌生人開門。
“別按了,很煩。”
林躍青轉身就走。
外面的人察覺了他的去意,話語有些慌亂。
“不行的啊,先生,先生你給我開門啊先生。”
林躍青沒有反應,
外面的人似乎冷靜了一點。
“電器檢查很重要的。”
“先生,你還在聽嗎?這也是尤總吩咐我們的。”
聽見尤淩南,林躍青往回走的步子停了下來。
“您聽,這是他發給我們的語音。”
“‘今天上午。’”
“‘電器可能要檢查一下情況。’”
“‘進屋。’”
“‘檢查是必須的。’”
是熟悉的聲音,林躍青轉身。
“真的嗎?”
外面的人見他有反應,殷勤得不得了。
黑皮高個子的人拿起自己挂在胸前的工作牌,翻到背面,是一個二維碼。
他一邊把這個二維碼怼到鏡頭前,一邊說着:
“您可以掃這個碼,看看我是不是工作人員。”
林躍青嘟囔:“我沒有手機。”
外面的人沒有聽清,問了一句:“不好意思,您剛剛說什麽?”
林躍青打開門,說道:“我說,你可以進來了。”
他昨天在淩南懷裏說今天想要和向星去花園裏散步,淩南給他設置了三次開門權限。
黑皮男人愣在了原地,大腦一片空白。
好漂亮,突然忘記怎麽呼吸了。
林躍青沒有多給黑皮男人一個眼神,開了門轉身就走。
男人愣了好久,才慌慌張張地進門,他脫下自己的鞋子,不着痕跡地把它放到了鞋櫃底下。
他捏着手機的手,不斷地冒着冷汗。
黑皮男人自認為算是個行得正坐得端的人,
他剛剛也沒有騙人,他的的确确是這裏的工作人員。
雖然他不是管家,只是一個小園丁,沒有進屋子的權限。
剛剛的語音的确實是尤老板的聲音,他只是悄悄截取了一部分,再調換了一下順序。
這不算弄虛作假吧。
再說了,他又沒有壞心思。
“對了,你叫什麽名字,我該怎麽稱呼你?”
好好聽的聲音,冷冰冰的也這麽迷人。
黑皮男人感覺自己的心變得輕飄飄的,他下意識地說出了自己的真名:
“我叫王黎城……”
他很快意識到自己不應該說真名,太大意了,要是被這個漂亮的人發現怎麽辦。
“你說什麽?再說一遍。”
眼前的青年一眼也沒有看他,只是因為他突然降低的音量再問了一遍。
他的聲音就和他的人一樣令人着迷。
沒關系的,自己這些人從來沒有機會接觸他。
所以,他對我們……應該也一無所知吧。
黑皮男人的膽子就和他對面前人的喜愛一樣,不斷地膨脹。
他笑着對青年說:
“黎城,我叫黎城。”
“那黎城,你動作小一點。”
“我不太喜歡噪音。”
這麽叫他,好親密呀。
王黎城心裏美滋滋的。
他只覺得這個瞬間實在是太幸福了。
他不知道,自己接下來會發現什麽樣的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