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攤牌飯
攤牌飯
第一批采購的設備到貨。關雨收到通知去倉庫檢查、清點登記。小趙按老大指示, 拿着清單跟去複核。
“你們老大不相信我啊？”
“沒有，”小趙立刻否認，“老大是謹慎。上次開會老板來旁聽過後他就這樣。”
關雨笑了笑，繼續檢查機器和配件的型號, 沒問題就讓小趙在清單上打勾。很快清點完畢, 關雨摘了勞防手套，見小趙盯着她的手, 笑道：“沒看過這樣的手？”
小趙早就見過她手上的繭疤。
“關工, 你當初為什麽會做工程師啊？這都是男人幹的活。”
“呵, 你還有性別歧視？我們女工程師不如你們男工程師？”
“當然不是。”小趙走在前頭幫她拉開倉庫大門, “女人不都喜歡把自己收拾得漂漂亮亮嗎？工作服又不好看。每天跟機器打交道，連美甲都沒法做。”
關雨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工作服，笑着斜他一眼：“是你們男人喜歡看女人漂漂亮亮的吧？”
小趙不好意思地笑了下補充說：“那只是一方面。其實女人那種……由內而外散發出來的特別氣質也很吸引人。”
“你的審美還蠻有內涵。”關雨打趣道, 同小趙往辦公大樓回。
“關工……”小趙忽然神秘兮兮地降低了音量, “曾副總是不是在追你啊？”
果然還是被看出來了。
關雨心裏嘆着氣，嘴上卻說：“別瞎傳！我跟曾副總很早就認識了，純粹的朋友而已。”
“哦。”小趙努嘴笑着應了一聲。
這個曾懷禮一點都不知道避嫌！每次在食堂吃飯就坐她旁邊，下班前還到辦公室來送吃的---偶爾下午還送下午茶。
被看見一次、兩次就罷了, 一個禮拜七八次, 旁人怎會看不出貓膩來？
關雨暗暗下了決心，這頓攤牌飯必須要早點吃。
【晚上出去吃飯？】關雨把短信發給曾懷禮。
曾懷禮秒回：【好】
跟着又來一條：【你喜歡什麽菜？】
【淮揚菜。】
【我也喜歡。】
【那就晚上六點半。】
幾秒後手機裏又多一條：【哎, 我今天在外面辦事, 恐怕沒時間接你下班，晚點我把餐廳地址發給你？】
【好。】
放下手機, 關雨籲了口氣。
半小時之後, 收到餐廳信息。查路線的時候，順道查了下餐廳, 坐落在繁華江邊的一家高檔酒店內。
風評不錯，號稱申城第一淮揚菜。還真是給她選了一個不錯的地方。沖他這點心意，她不能穿個工作服就過去。
于是，關雨比下班時間提前一個小時騎車回家。
吹幹頭發，關雨将頭發松松地挽在腦後。換上T恤牛仔褲，再罩一件酒紅色的寬松毛衣。
照了照鏡子，關雨想起小趙在倉庫說的話。猶豫了一下，還是描了眉毛、塗了點口紅。顏色跟毛衣正好呼應，膚色也襯得更加明亮。
算好騎車過去的時間，關雨坐在沙發上看了一小會兒設計方案，這才不緊不慢地穿上大衣蹬上運動鞋，拿了挎包和車鑰匙出門下樓。
“嘟---”
“嘟---”
剛從樓裏出來，有人按了兩聲喇叭。
停在她家樓下對面的一輛黑色跑車的車窗搖了下來，孟光曜露出小半張臉，擺頭示意她上車。
關雨還以為自己眼花---前兩次搭的并不是這部車。
他來幹嘛？
關雨走過去，隔着車窗對孟光曜說：“我約了小曾總吃晚飯。”
“婷婷和我也在那邊吃飯，聽說懷禮約了你，非要湊一起。”
關雨擰眉，那她怎麽跟曾懷禮攤牌？
“再不走遲到了。”
關雨只好把手裏的車鑰匙放回挎包，拉開車門坐進了剩下的空位。孟光曜提醒她系安全帶，然後松開手剎快速啓動了車子。
“我其實知道地址，騎車過去……”
“是婷婷的意思。”孟光曜生硬地截斷她的話，“她怕你的腳不方便騎車。”
“萬小姐考慮得很周到。”
孟光曜抿着嘴沒回應。關雨看他似乎不想說話，也許是在樓下等的時間久了不高興。又不是她造成的，誰讓他這麽聽女朋友的話？
“昨天跟藍瑤有什麽進展？”孟光曜忽然開了口。
關雨郁悶地搖頭。那兩個編輯見是她們兩個身份不明的人，連茶都沒點就借口溜了。藍瑤比她沮喪多了，一言不發地坐了好久。
“我現在發現，也許我幫不了她。”關雨洩氣地說。
“為什麽你就斷定不是藍雨晴？”
關雨轉頭看他一眼說：“我沒有斷定不是藍雨晴。我只是想幫藍瑤找到真相，不管這個真相是怎麽樣的。”
孟光曜輕笑了一聲。
“你笑什麽？”
“我在想你到底哪裏來的底氣能幫人找到真相？”
“我當然有自己的辦法，不需要告訴你！”關雨不服氣。
在他們前面，一輛灰色的轎車開得極其緩慢。孟光曜閃了兩下燈催促，那車依然篤定地按它的節奏如蝸牛前行，絲毫不理會後面人的情緒。更可氣的是，那車尾巴上還噴着“你快，你飛過去”的挑釁标語。
“前面是虛線，超過去！”在駕駛方面關雨本就是急性子，加上此刻情緒也急，所以完全看不下去。
她的話音剛落，孟光曜已經一腳油門拐出車道，加速超越前車，再插到它前面，故意慢了幾秒才又踩下油門将它甩遠。
“喜歡開快車？”孟光曜眼裏帶着一絲笑意。
“偶爾……有時候半夜出任務，時間緊迫，路上又空，會開得比較快。”
“要不要試試這車？雙渦輪增壓，最大功率493，極速超300，100加速只需要3秒。”
孟光曜的俊臉上難得也挂起了淺淺笑容。面對如此誘惑，關雨不自覺地舔了舔嘴唇，可是……
“我沒帶駕照……”
“你闖紅燈的時候怎麽沒想過要遵紀守法？”孟光曜笑了一聲，打着右轉燈慢慢靠邊。關雨嘴快地回了一句“我哪有闖紅燈？”忽而想起那晚趕去康明好像是有那麽回事。
“……你怎麽知道？”
“不難猜。”孟光曜又笑了一下，“下車。”
然而這個點正值下班高峰，又是周五，往江邊去的道路上幾乎都塞滿了車。關雨一路循規蹈矩地在車河中時快時慢，油門只敢輕點。最後把車開進飯店的停車場時，因為沒過瘾還有些許失落。
“開得挺穩。”下車前，孟光曜給了一個詭異的評論。
她要試的是快好不好？
關雨覺得他嘴角的笑裏仿佛帶着一絲捉狎，還有點幸災樂禍的味道。
他不是故意讓她在這種路況試車的吧？就好比給很想睡覺的人一張無比舒适的床，但又定個鬧鐘不時鬧你一下，不讓你舒舒服服地睡着，讓你難受、煎熬。
服務生把他倆帶入包房時，坐在沙發上與萬婷婷聊天的曾懷禮眼睛一亮便迎了上來，熱情地接過她的挎包和大衣。
“小曾總、萬小姐，不好意思，我出門晚了一點。”
“沒關系，我們也剛到……不是跟你說過了嗎？在外面叫我名字。”曾懷禮一邊說，一邊招呼三人入席。
“就是，反正都不是外人。”萬婷婷跟孟光曜一道入座，“你跟他倆一樣叫我婷婷。很快我也來申城常駐了，我們四個可以常在一起玩兒。”
四個人圍坐在小圓桌t。關雨左右兩邊分別是曾懷禮和萬婷婷，對面是孟光曜。
“你愛吃淮揚菜，這家的飯店的廚師最擅長的就是淮揚菜，一會兒你嘗嘗地不地道。如果覺得不好，我還知道另一家---就是遠一點，下次再帶你去吃。”
“哎喲，這頓還沒吃就要約下頓，懷禮你是不是太着急了？”萬婷婷取笑道。
曾懷禮無所謂地彎起嘴角，殷勤地給每個人添茶水，又詢問各人口味要了果汁。關雨心想，其實作為朋友的話，曾懷禮還是令人舒服的。
“關雨，聽說你現在為康明做一個項目，時間長又要加班熬夜的。徐哥怎麽舍得讓你一個人在外面幹活，太辛苦了！”
關雨正抓着茶杯抿茶，被萬婷婷突然轉到徐習知的話震了一震。
“習慣了，不覺得辛苦……而且有時候怎麽安排也不是習知說了算，客戶要求最重要。”
說着，關雨瞄了瞄對面那位---讓她一個人幹活的客戶正低頭刷手機，毫無反應，好像對她們的話充耳不聞。
“你不用幫他說話。”萬婷婷慢悠悠地說，“徐哥這個人我知道，事業心太強。為了他的公司，很多東西都可以犧牲的---包括人。”
這話帶着貶低的意味讓關雨有些不舒服，下意識地就要維護徐習知。
“公司裏的人都認為徐習知是個好老板，除了發薪水大方，他也很為下屬考慮。”
“你在外面這麽維護老板，我都想挖你了……”曾懷禮笑着說，“什麽時候想換個環境可以來我這裏，我也很大方、很為下屬考慮。”
“我沒想過換工作。”
“徐習知怎麽挖到你這個寶的？”
關雨老實回答說：“我畢業那年，他來我們系招人。剛好教導主任推薦了我，然後就簽了智恒。”
“徐哥眼光真好！”萬婷婷接了一句。
菜是一早預定好的，很快一一端上來。曾懷禮居然對每一道菜如數家珍，從菜名到食材、再到菜名的由來，比她還精通。
“我做過功課了。”面對她的驚呀，曾懷禮坦然自招。
關雨不知道說什麽，心情複雜地由他細細地為她布菜。萬婷婷在一旁又是打趣又是感嘆，孟光曜默默拿起公筷夾了幾個菜放進她碗裏。
“我跟光曜以前玩過一個機車黨，很有意思，不如找個時間我們四個一起去？”曾懷禮又夾了一只蝦仁放在她的碟子裏。
“好啊，很久沒看你們倆飙車了。”萬婷婷附議。
關雨擡眼望了望孟光曜，他正專注地抽魚刺，好像沒聽到一樣。
“好……要是有時間的話。”
“別诓我，我可是當真的。”曾懷禮笑中帶着認真，關雨也不敢再随口敷衍，糾正道： “現在是沒時間，等這個項目做完再說吧。”
“光曜，看在懷禮的面上，別給關雨太大壓力。總歸也要給人家談戀愛的時間啊，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是工作狂！”
關雨又被萬婷婷莫名其妙的話震到。
對面的孟光曜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聲音沉沉地說：“關小姐負責的這個項目時間的确很緊張---不過，忙也是相對的。同樣的工作、同樣的時間，有些人是會覺得忙。”
“你總不能以你的标準來要求關雨，不是誰都跟你一樣二十四歲就能博士畢業的。”萬婷婷貌似替關雨幫腔，但聽上去更像是炫耀男朋友。
“就是，太變态了！”曾懷禮附和了一聲。
“懷禮，你還記得跟光曜小學同過幾年班？”
“兩年。然後他就一直跳級。”
“對啊，他初中好像也跳的吧？”
“所以，這個變态拿到大學通知書的時候我才初中畢業……”
聽兩人你來我往，關雨悶聲不吭只顧着吃。申城第一淮揚菜，好歹以口腹之欲彌補下耳朵遭的罪。
她低着頭，絲毫不知對面曾經投來的一道審視的目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