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章
第 96 章
在金即明的凝視之下。
韓飛星他——跑路了。
金即明大驚, 她反應極快,立刻扯住了他的袖子:“等等,你要去哪裏?不許走!”
韓飛星頓了一下, 還是将自己的衣袖從她的手中抽出, 打開了門。
“我會離開這裏, 去我能去的地方,正道已經容不下我,魔道…也不是我應該待的地方。”
頓了一下,他繼續道:“但是世界之大, 總有我的容身之處。”
金即明的臉一下子就冷了下來:“哦?是嗎?你要跑去哪裏?又要去躲在一個我看不見的犄角旮旯裏, 去尋死覓活的嗎?”
這回, 韓飛星沒有回頭, 他跨出了門檻,向外走去。
望着韓飛星走遠的背影,金即明大聲冷笑,疾步追上前去,緊緊握住他的手臂。
“我告訴你韓飛星,你別想着找死!我能救活你一次, 就能救活你第二次!”
韓飛星眼圈通紅地轉身:“你把我變成這個樣子, 一個人不人鬼不鬼的屍奴…這有什麽意思呢?我還不如死了!”
金即明看見他眼圈紅了,手中力道不自覺松了一下。
“哈?你在開玩笑嗎?好死不如賴活着。我是真的不懂你,為什麽…等等,不許走!”
兩個人在偌大的魔宮中追趕。
走過了紅牆, 路過了綠瓦。
奔過了香草, 飄過了芳樹。
金即明都要氣瘋了, 她在後面抓狂地大叫:“韓!飛!星!你今天是絕對不可能跑得出去的!再不回來,我會把你打斷四肢, 鎖在我的房間裏!永遠永遠!”
韓飛星就像是下定了決心似的,一次都不回頭。
他仰頭看着廣闊的天空,試圖施展法力飛出去。
可是,宮中設了禁制,沒有金即明的允許,沒有人能飛得出去。
而韓飛星根本不認識出去的路,他只能像個無頭蒼蠅一樣,到處亂撞。
“你走開!”韓飛星閉了閉眼睛,背對着金即明,“放我走吧、放過我吧…不要再…不要再跟着我了。”
“你說什麽?我放過你?”金即明仿佛聽到一件非常可笑的事情,“我放過你,那誰放過我呢?”
兩人鬧出的動靜非常大,不一會兒就吸引了魔仆的注意力。
二人都是耳聰目明,自然聽得出遠方急奔而來的腳步聲。
金即明道:“走,我們去最近的屋子裏說。”
她冷笑了一下:“你不是很要臉嗎?如果你不想待會兒在大庭廣衆之下拉拉扯扯、丢臉的話,乖乖跟我走。”
韓飛星捏緊了自己的拳頭,神色不變,心境卻有點崩潰了。
他崩潰地跟着金即明進了最近的屋子。
兩人踏入了屋子,金即明剛用魔力封住周圍,一轉身就發現韓飛星離得自己遠遠的。
一條長長的桌子,将二人隔了開來,自己站在這段,而他站在那段。
她率先開口:“離我這麽遠幹什麽?我會吃了你嗎?你真的這麽讨厭我嗎?你不喜歡我嗎?”
金即明試圖往韓飛星身邊走去,韓飛星卻也跟着她轉,二人就在桌子兩邊追逐着。
韓飛星扶着椅背,開口了:“不,金即明,你不要過來。”
他冷靜了一下,繼續道:“你的父親是魔尊岑險峰,你的母親是玉華宗的大…不,現在是魔後——金絡玉。”
“而你,金即明,你是魔域下一代唯一的接班人。我當初以為你還是那個‘岑命’,以為我們兩個是師徒關系,為你自殺,确實是我的‘失誤’。
“可是現在,我已經知道了你的身份了。你也知道,正魔不兩立,你覺得我們兩個之間還有什麽好說的嗎?”
“你難道不記得,我們兩個明明可以聊一整晚…”金即明敏銳地捕捉住了不對,她眯起眼睛,“等等,你認識我娘?”
看見韓飛星細微的表情變化,她心中突然出現了一個荒謬的猜測。
“砰!”
她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嘴角微微勾起——因為太過荒謬而覺得非常好笑。
“哈,那個兩百年前跟你有過婚約的t人,不會就是我娘吧?”
注意到了韓飛星陡變的神色,金即明的面色更加扭曲了。
她撫掌大笑道:“哈哈,不錯、真不錯…那我娘真的是有眼光…”
握拳,“咚”一聲狠狠捶在桌子上:“像你這種懦弱的家夥!遇見事情只會跑!只會把頭埋到沙子裏當鴕鳥!這樣你就以為什麽事都沒有發生?”
金即明惡意地笑着:“…你不會真的以為,只要一死,所有的事情就都能結束了吧?”
韓飛星咬着牙,也握緊了拳頭,指甲狠狠掐着掌心,鮮紅的血液順着指縫流淌了下來。
“你覺得你又好到哪裏去嗎?對一個傻子都騙身騙心…難道我很好玩嗎?!”
他深吸了口氣,嘲諷地笑:“不愧是魔教接班人啊…把我當玩具玩,看着我被耍得團團轉的樣子,你是不是很開心很得意啊?!”
金即明仿佛聽不懂韓飛星在說什麽,她做出了一副耳背的動作,将手放在耳後,頭側過來,仔細傾聽。
“什麽?被耍得團團轉?你現在又說不願意了?想跑了?你跪下來像條狗一樣舔我的鞋的時候,可是樂意得很啊!”
韓飛星果然被噎住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看見韓飛星面無血色的樣子,金即明的心中不由泛起了勝利的快感。
她哈哈笑道:“你那個時候不也是喜歡我的嗎?怎麽樣?我和我娘長得像嗎?你不會是把我當替身了吧?兩百年前,她不會是為了逃婚,才背叛宗門的吧哈哈哈哈……”
韓飛星聽不下去了,他一巴掌拍在桌上,阻止了金即明的話。
“像不像我不記得…我只知道,你的手段卑鄙肮髒又下作!我…我非常地、無比地鄙視你!鄙視你們魔教中人!”
看見他這幅神情,金即明彎下腰,捧腹大笑:“哈哈哈哈哈,那能怪誰啊?誰叫你已經一把年紀了,還這麽…唔,‘天真無邪’呢?”
說到這裏,她長長地“哦”了一聲,又搖了搖頭,仿佛了悟了什麽:“怪不得…怪不得你被你那個好宗門當作墊腳石、當作替死鬼用呢。”
一股酸楚自胸膛向上湧出,卻堵在了喉嚨口。
韓飛星張了張嘴,哽住了,完全說不出話來。
看見他不說話,金即明輕輕一躍,輕巧地跳上了桌子。
她居高臨下,一步步地走近:“韓飛星,你想想,梨古門之內,真的有人看得起你嗎?”
韓飛星的嘴唇嗫嚅了兩下,幹澀的喉嚨之中,并沒能發出一聲音調來。
看着韓飛星漲紅的臉上寫滿了窘迫與難堪,她哈哈大笑,用誇張的笑容掩蓋住自己的眼泛淚光。
“你說說,你還能跑到哪裏去呢?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吧!就像是一條夾着尾巴的喪家之犬!一只悲哀的、掙紮的、垂死的可憐蟲!”
一邊說着,金即明一邊擡起腿,用足尖挑起韓飛星的下巴。
他擡頭一看,才發現她早已流下了滾燙的熱淚。
“啪嗒。”
一滴滾燙的熱淚,落在了韓飛星的唇邊。
他不自覺地伸出了舌頭,舔了一舔,這才恍然:她的淚,好熱,好苦,好鹹。
“我們…我們本來不必如此……”
韓飛星臉上終于露出痛苦的神色。
他伸出手,用鮮血淋漓的手掌去緊緊地抓着金即明的裙擺,染紅了一片。
“你為什麽要戳穿我呢?你為什麽…為什麽要找到我的魂魄呢?”
他嚎啕大哭:“就讓我一輩子假裝下去,或者就讓我一輩子傻下去,渾渾噩噩地當你的屍奴,不好嗎?”
他幾乎想要跪在地上,抱住金即明的雙腿。
他瘋狂地哀求着這個比自己小了許多歲的、自己不敢稱之為“戀人”的戀人。
“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你不是有屍奴契約的嗎?你用它控制我吧!剝奪的我魂魄,剝奪我的五感,控制我的思想與行為,讓我成為一具行屍,讓我成為你真正的屍奴!”
他落着淚,語氣卻不自覺地帶上了偏執與瘋狂。
想到了自己理想中的畫面,他嘴角勾起,連面部肌肉都在神經質地抽搐。
“這樣…‘韓飛星’就徹底死了,就徹底不存在了!不然的話…不然的話…我怎麽配一直陪在你身邊呢?”
金即明閉上眼睛,深吸了口氣,眼淚簌簌滾下:“你是真的賤…”
她蹲下來,一把揪住了他的頭發向後扯,讓他的頭向後仰去。
“賤狗!你是什麽意思?我金即明從來沒受過這麽大的委屈!在你眼裏,我金即明難道只配得上一個傻子嗎?!”
她一只手揪住他的頭發,另一只手拍着韓飛星的臉,輕輕地扇着他巴掌。
“我說了一萬遍喜歡你、中意你、愛你、想跟你永遠在一起。我向你走了九千九百九十九步,難道你連最後這一步都不肯走,都想要逃嗎?!”
韓飛星瞪大了眼睛,愣愣地看着金即明。
這時,遠方突然傳來腳步聲,這腳步聲正在極速逼近。
聽見了門外的動靜,二人迅速反應了過來。
“有人來了。”
金即明從桌上跳下來的一瞬間,韓飛星一揮手,屋內頓時又恢複成了原來整潔的樣子。
金即明一抹臉,她又恢複了平常那副不可一世、仿佛一切盡在掌握之中的表情。
而一轉頭,韓飛星在這一瞬間竟連衣服都換了。
他又變成之前那副白衣飄飄、仙風道骨的唬人模樣,讓金即明覺得恍如隔世。
與此同時,大門嘎吱一聲,緩緩開了。
“寶貝女兒…咦?老韓也在啊?”
“快,寶寶快叫韓叔叔!不記得了吧?小時候他還抱過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