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章
第 89 章
金即明帶着屍奴去了書院。
在書院的竹門之外, 她想了想。
又在屍奴的雙腕之上綁了一副鐐铐。
那是一條細細長長的銀手鏈,将兩只腕子鎖在了一起。
手鏈在明亮的天色之下,閃着銀光。
如果不注意看, 還以為只是是普通的飾品。
只是這飾品怪異了些許。
精致的鎖鏈襯着屍奴狂放的外表, 顯得尤為古怪。
“真好看啊, ”金即明摸着那秘銀鎖鏈,誇張地叫道,“特別襯你的手!好看極了!”
聽着主人的話,雲玄空不适地扯動了一下手。
鎖鏈叮鈴哐啷地撞在一起, 煞是好聽。
本來他是不樂意自己手上被這種東西綁着的。
但是他聽得出金即明語氣中盡是誇獎之意, 于是也就飄飄然起來。
哐哐地晃着手腕, 連本來有點駝的脊背都挺直了。
金即明看他這幅得意的小樣子, 轉過頭,偷偷笑。
她止了笑,湊近耳朵聽院內:“今天或許是休沐日。裏面靜悄悄的,一點聲音都沒有。”
金即明上前推了推門,門嘎吱嘎吱地響。
“果然是栓着的,”她嘻嘻一笑, “沒關系, 我們可以翻牆進去。”
說着,就拎起了屍奴的衣領。
手一提,兩人輕輕松松地翻過了低矮的圍牆。
金即明環顧四周,周圍的景物依舊是那麽熟悉, 可是跟印象裏的還是有着挺大的差別。
她比劃了一下, 那時候自己還是一個小不點, 所以看什麽都又高又大。
現在再看記憶中踮起腳尖才能夠到的石桌,也不過在自己的大腿處罷了。
又低又矮, 像一個佝偻的老人。
她撫摸了一下石桌,領着雲玄空往前走。
四周靜悄悄,二人的腳步聲非常明顯。
溪水靜靜地流淌着,金即明拉着屍奴去玩水。
雲玄空被脫了鞋子,呆呆地站在溪水裏面。
水流過腳背,帶來絲絲的涼意,他不知該如何是好。
金即明蹲下身來,裙擺都給溪水浸濕了一大片。
她摸着冰涼的溪水,非常懷念地道:“當初,我們就是在這個地方,清洗着筆硯。”
“洗得人多了,次數多了,溪水黑了一大片,連裏面的幾尾小白魚都被染黑了。”
屍奴聽不懂主人在說什麽。
只會跟着主人學,也蹲下來,用手慢慢的撥着水玩。
浪花在他的指尖飛濺,打濕了銀鎖鏈。
“雲玄空!”
金即明不知什麽時候突然走到他身邊來的,步履簡直比貓還要輕盈。
沉浸在玩水中的屍奴聽見呼喚,趕緊擡頭。
卻猝不及防見到眼前少女突然放大的面孔。
“啵!”
金即明彎下腰,用幹燥的掌心托住屍奴的臉,結結實實地在他的唇上親了一口。
“啊!”“嘭!”
被這麽突然的一下襲擊,雲玄空整個人都傻了。
腳不知道踩在了哪塊石頭的哪片苔藓上,結結實實一滑,摔了個屁股蹲。
水花飛濺,他整個人都成了落湯雞了。
“哈哈哈哈哈哈!”
金即明爆發出一陣大笑,就要伸手去把雲玄空拉起來。
雲玄空呆愣片刻,緩緩伸出了手。
握住,用力向後一拉!
“嘭!”
有雲玄空當人肉墊子,金即明身上也只是濕了一大半,而他身上濕透了。
兩個人交疊着躺在溪流中央,太陽曬得河水暖融融的。
金即明枕在人肉墊子上,摸着屍奴的臉,懶洋洋道:“雲玄空,你最近也學壞了啊。”
屍奴仿佛是知道自己做錯了似的,一聲也不敢吭。
金即明知道這家夥可能跟別的屍奴不一樣。
別的屍奴,跟絲線操控的提線傀儡沒什麽兩樣。
沒有主人的命令不會行動,沒有主人的允許不會産生常人一樣的、多餘的反應。
而自家的屍奴……膽大包天了都快。
“起來啦起來啦,”金即明拉着屍奴的胳臂,高興得幾乎要咬他的臉。
可是左看右看,屍奴的臉上沒有一塊好地是能讓自己下嘴的。
她扯着屍奴的左胳臂,“你這個笨蛋,想要報複我,也不管傷口,要是進水了怎麽辦?”
屍奴就像一條大型死魚一樣,在河裏蹬了兩腳。t
見主人沒有責怪自己的意思,才敢跟在後面,夾着尾巴上了岸。
就像玩自己的娃娃一樣,金即明輕車熟路地把屍奴的上上下下都給烘幹了。
收拾完屍奴之後,她才收拾自己。
手一揮,自己又變成了那副幹淨整潔的模樣。
看見主人在認真地拾掇着自己。
屍奴盯了一會兒主人長長的睫毛,又盯了一會兒主人柔軟的嘴唇。
直到自己被拾掇幹淨了,他終于能确認,主人好像還挺高興的?
于是就形成了這麽一副滑稽的樣子。
空曠的書院裏,竹影潇潇。
魔道皇太女在前面背着手,昂首闊步地走。
後面一只屍奴在身後搖頭擺尾地跟,得意得不得了。
“現在是休沐日,大家都不在書院裏面,我要是破門而入是不是不太好?
“唉,要我說就應該搞個陣法。鎖什麽門啊,要是有心懷不軌的家夥來偷書毀書,直接陣法啓動,連蒼蠅都不留下一只。
“《天魔換骨大法》有反噬,我本來以為《天神解體大法》能夠恰好地壓制。沒想到這一拼,功法拼圖确實完整了,《天神》和《天魔》也确實是同出一支,可是,誰想到這毛病是從主幹上來的呢?”
陽光太好了,金即明打了個哈欠,嘟嘟囔囔道:“只會攔着、只會逃避、還不長嘴。都怪你,韓飛星…”
冷不丁念叨到了這個名字,金即明嘴角的微笑立刻凝固住了。
她轉身,想要看看自己念出了這個名字,跟在自己身後、不聲不響的屍奴會有什麽反應。
卻只見到一只嘚瑟得不得了的大型犬,正在搖頭擺尾、得意洋洋地走。
屍奴的眼睛惬意地眯着,脖子高高地揚起來,一副非常驕傲的樣子。
金即明一下子就被他的傻樣逗笑了:“你…你怎麽看起來欠兒欠兒的?”
忍不住摸了摸屍奴的頭,她又嘆了口氣,小聲道:“為什麽要恢複呢?就這樣一直笨笨的、傻傻的,不好嗎?”
撸了一會兒屍奴,她才慢悠悠地道:“走吧,我們去書庫,把門拆了,你主人我得去找資料呢。”
真是奇怪,自己只要跟他在一起,身邊的時間仿佛一下子都慢了下來。
星空也燦爛,雲彩都絢麗,連周身的風和水都是溫暖柔和的。
明明自己有需要的事要做,心裏卻一點都不着急,還在這裏慢悠悠地走。
金即明伸了一個懶腰:啊,真是可怕的拖油瓶啊!
正在往書庫那邊走着,面前卻突然出現了一個小小的人影。
金即明一喜:這書院裏居然還有人?
她又轉念一想:即使是休沐日,總歸也會有好學的學生待在書院的,這并不奇怪。
當初的自己,不也是這樣嗎?
沒準,這個小女孩身上還有書庫的鑰匙。
那麽,自己也就不必再強行闖進去了,賬單已經夠多了。
小女孩的背影看起來特別小。
看姿勢,她正在很吃力地捧着幾摞書。
因為書本太重、自己又太年幼,小女孩走路的姿勢有點古怪,看起來蹦蹦跳跳的。
活潑極了,就連頭上的羊角辮也跟着一跳一跳。
金即明對喜歡學習、喜歡讀書的人是很有好感的。
看到小孩這個樣子,她就像看見了年幼的自己,頓時就心軟了。
于是收斂了氣勢、放輕了腳步,生怕自己的突然出現,把這小孩兒給吓到了。
而在屍奴契約作用下的雲玄空也感受到了主人的這份心情。
于是,他也學着金即明的樣子,輕手輕腳往前走。
走到小孩背後了,金即明還輕輕咳嗽了一聲,以作提醒。
彎下腰,拍了拍羊角辮的肩膀:“咳咳,那個,小姑娘,請問你有沒有書庫的…”
那小姑娘被拍了肩膀,捧着書,轉過了頭來。
“啊啊啊啊!”
“啊啊啊!”
“轟!”
本來快快樂樂的屍奴見到了小孩的臉,一點都樂不起來了。
雲玄空被吓了一大跳,嗓子裏擠出恐怖的大叫,那聲音簡直不像是人類能發出來的。
嗓音粗糙又嘶啞,任何生物聽見了都會萬分膽寒。
本來金即明是不怕的,但是聽見韓…不,雲玄空叫得如此恐怖,她也忍不住跟着叫了起來。
屍奴的本能反應就是護主,雲玄空迅速将金即明拉至身後。
兩人一齊向後飛了十尺遠才停下。
同時,受了驚吓的屍奴一拳捶在了邊上的樹上,一拳就把大樹給幹碎了。
繁茂的樹冠落地,激揚起了一大片灰塵。
金即明驚魂未定,捂着自己的小心髒:“你在鬼叫什麽?”
飛揚的塵土之中,出現了一聲“咳咳”的稚嫩咳嗽聲。
很快,一張毛茸茸的人面鸮小臉就出現在了二人面前。
鳥嘴、鳥臉、人身…就連腿也是鳥腿,小爪子抓在地面上,不安極了。
那咳嗽聲停下之後,很快就變成了稚嫩的哭聲。
“哇哇哇……”
化了形的小人面鸮被吓哭了,一手揉着眼睛哭,另一只手還艱難的捧着書,不肯放下。
可是這幅場景,在外人的眼中看起來詭異極了。
一只不人不鳥的怪物,正在哭,口中還發出幼兒似的哭聲…
換作旁人,定是不敢上前的,就連看一眼,估計都會做幾宿的噩夢。
金即明定睛一看:“這不是我家的小金宵嗎?壞了。”
她趕緊跑上前去,蹲下來,摸着小人面鸮的腦袋,輕聲地安慰。
“小金宵乖,我們不害怕啊,不害怕…”
“哇!!!”
這邊,金即明才沒哄幾下,另一邊的屍奴也有樣學樣,開始哇哇大哭了。
金即明手忙腳亂,都不知道自己該哄誰。
小人面鸮立刻不哭了,她放下了手,圓圓的大眼睛裏露出驚疑不定的神采。
她聽出了那是誰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