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章
第 16 章
夜市之中,人流并不很多,只有星星點點的人還在大街之上。
故而金即明一眼就可見到,韓飛星矗立在大街之上。
韓飛星轉頭,看向她,并不說話。
金即明心裏略略有些慌張,要是讓韓飛星知道桑棋棋的存在,也沒什麽大事。
就是很麻煩罷了。
而她最讨厭麻煩。
金即明的大腦開始飛速旋轉着。
他看到桑棋棋了嗎?
我該怎麽解釋桑棋棋的身份?
他會看不起人魔混血嗎?
我有暴露出什麽來嗎?
在我和他打起來之前,我能來得及恢複我之前的實力嗎?
金即明的袖口之處,滑落了一個什麽東西,穩穩地落入了她的掌心之中。
那是一個穿着衣服的小泥人。
泥人普普通通,五官面目也非常模糊,做得比較粗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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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在這泥人之上,卻覆蓋了一層華美精致的漂亮衣服。
仔細看去,那件紅色的衣服之上,布滿了細密的紋絡。
金光四溢,就宛如金絲銀線織就的一般,富貴華麗。
然而,只要稍稍學習一點醫藥常識。
就能輕易看出這些絲線的布局,其實是根據人體的全身經脈來排布的。
那是金即明十八年來修煉的一身魔功。
金即明自小修習《天魔換骨大法》,如今終于有所小成。
為了突破瓶頸,她需要從頭開始修煉。
但要是如此按部就班地修煉,她這輩子的上限也就只是一眼望到頭了。
她的父親,魔尊岑險峰,就是她修行的終點。
她另辟蹊徑,想到要另走一條修仙路。
通過積累足夠數量的靈元,來自己體內極端的魔元對沖,達到一個平衡的境界。
為了能夠更為深入地達到這個境界,她懷抱着希望,不斷翻閱典籍。
想要看看正道有沒有一種足夠強大的功法,強大到足以能夠與霸道的《天魔換骨大法》相匹敵。
正如同萬事萬物相生相克。
有些時候,一個東西的存在,一定能有另一個東西來對它進行壓制。
比如說世間百毒,五步之內必有解藥。
比如說荔枝果肉生津止渴,但過多食用容易導致上火;然而荔枝殼卻能理氣止痛,煮水服食,可以降火。
她成功了。
與《天魔換骨大法》相對應的,是一本《天神解體大法》。
這本《天神解體大法》,在魔教的典籍中,被記載只存在于神話傳說之中。
是後人根據《天魔》杜撰虛構的,現實世界之中并不存在。
但是金即明并不相信。
她繼續通宵達旦地翻閱秘典,燒掉了許多油燭,耗費了許多功夫。
這才于蒙蒙天光之時,查到關于這本奇書的一點消息。
“東海之畔,蒼蔭之南,梧桐之泣,神烏之墟。”
她黑着眼圈,捧着書道。
金即明不解其意,但至少有了一個方向。
她确信,這件東西是真實地存在着的。
在潛入正道之前,金即明就已經派遣手下打聽信息,從東海附近劃定範圍。
自己則安穩地埋伏在梨古門之中,等一有消息,就立即動身前往東海。
在臨行之前,她不舍得散去一身功法,而是選擇了另一個更加痛苦的法子。
那就是将自己t全身魔功連帶着經絡剝離了下來,儲存在了泥人的小衣服上。
這樣,萬一遇到了危險,只要将這個泥人輕輕地捏碎。
她的魔功就會在剎那之間全部回來,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金即明如此緊張的另一個原因,是她心中一直存在着的一個疑問。
“韓飛星這個人,他是真的不正常,還是故意僞裝,來放松我的警惕?”
畢竟,誰都很難想象,一個能在魔道之中打開殺戒的人,居然是個傻子。
這也太天方夜譚了。
而且會将她魔道中人襯托得格外愚蠢。
蠢到她都想拎着郦瀉亭的耳朵,往裏面大聲道:“你的人怎麽回事?居然在一個傻子手下丢盔棄甲!”
然後郦瀉亭的耳朵之內,将會傳來陣陣空曠的回音,那是她自己的聲音。
“丢盔棄甲!”
“盔棄甲!”
“棄甲!”
“甲!”
金即明堅定地相信,這個魔二代的大腦也是空空蕩蕩,當然也有可能裝着水。
所以她不喜歡帶着郦瀉亭玩,這個魔二代越長大,就越顯眼。
不對,更準确地來說,是現眼,丢人現眼。
不管是發色,還是性格,通通紅紅火火。
他還非常樂意丢臉。
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琴棋書畫卻一竅不通。
比如說他總喜歡吟詩作對,在人前作出的大大小小的詩作,數得上名字的也幾乎有萬餘首。
萬餘首的水平都差得十分統一。
在凡人世界游山玩水之時,他還曾經主動攬下了帶隊的活。
結果一己之力将大家從溫暖如春的南诏,不知怎地就帶去了漠北。
大家笑過之後,金即明作為大姐大,深深覺得他一人拉低了全員的格調。
扶額,頭疼。
而如今,她又拜了一個更勝一籌的師尊。
從她的理智上來說,韓飛星的腦子不好,是一件大大的好事。
這件事,全魔族上下,除她一人之外,無一人知曉。
然而,從她的情感上來說,她很不願意韓飛星是個傻子。
她甚至有點後悔沒撺掇郦瀉亭也把他自己修為全扒了,混入正道。
畢竟面前如此神智的韓飛星,從智商上來說,兩人是勢均力敵的對手。
但她很難相信這件事是真的,因為兩人相比,甚至郦瀉亭的智商還要更勝一籌。
“這家夥不會真的是裝瘋賣傻只為了诓我吧?”
金即明心想着。
她一邊惴惴不安地上前,一邊手裏已經暗暗地甩出了泥人。
只要韓飛星一有動作,她就會立刻将其捏碎,立時恢複全部功力。
哪怕她跟韓飛星相差一個境界,但她修習的可是霸道無比、邪性至極的《天魔》。
先不論有沒有一戰之力,她脫身自保的能力還是足夠有的。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韓飛星聽見了金即明的聲音,立刻轉頭。
徒兒的笑容堆在臉上,就像昙花一樣在夜晚綻放。
美麗,但也易逝。
以韓飛星的神智,不能解讀出她臉上的笑容是何意。
但殘存他體內的魂魄卻足以感覺到這份虛假。
他看到金即明,先是笑,然後是皺眉。
“徒兒,難過?”
聽見這四個字,金即明長長的眼睫飛快地閃爍了幾下。
“真是......太好了。”
她喃喃自語道。
路邊酒家挂起了大紅色的燈籠,紅光映在她的臉上,她的影子也被照在了牆上。
韓飛星看着金即明側臉的影子落在矮牆上,睫毛很長,上下翻飛着,像兩只翩跹的蝴蝶。
他情不自禁地走向矮牆,伸出手,想要捉住那一對蝴蝶。
蝴蝶飛到了他的手背之上,韓飛星不敢動了,只是愣愣地看着。
既然韓飛星确實是個腦子不正常的,那麽他在這裏幹什麽呢?
金即明腦中生出了些許疑惑。
既然疑惑,她也就問了出來。
金即明側過臉,歪着頭道:“師尊,你在這兒,幹什麽呢?”
韓飛星手背上的蝴蝶飛走了。
但是既然徒兒跟他說話,他也就很快把那一對來去無蹤的蝴蝶抛之腦後。
“我買,葫蘆。”
說完這四個字後,韓飛星又很快地補充:“兩個。”
他還豎起了兩根手指。
金即明見附近沒有人注意到自己二人,趕緊快步上前,将韓飛星的手指收住。
“師尊,你以後別在別人面前做出這種動作來,知道嗎?”
韓飛星不解,但他很聽話。
面上雖然冷酷,但任何一個人聽見他的話語,都能夠發現其中的呆傻。
面若冰霜的仙門長老,卻是個實實在在的傻子,甚至心智都不及三歲幼童。
此時說出去,不知要引出多少腥風血雨來。
金即明嘆了一口氣,從韓飛星徒弟的角度來看,她目前得把這事兒死死瞞住。
金即明道:“什麽葫蘆?那些材料,你取來了嗎?”
韓飛星搖了搖頭,金即明血壓差點炸了。
但很快,他從懷中掏出了一枚令牌。
“材料,沒了,變成,令牌。”
金即明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又長長地吐出來。
她接過了令牌,仔細查看:“好師尊,乖師尊。”
聽見徒兒誇獎了自己,韓飛星高興得不行,僵硬了兩百年的嘴角快飛上天了。
呈現出了一個極其恐怖的效果。
那令牌也沒什麽特別的,但在梨古門中行走,卻是沒它不行。
金即明表面上将它收了起來,內心卻在不斷諷刺梨古門迂腐死板。
她自己拿到了令牌,卻也沒忘記問師尊話。
“師尊,你想要什麽葫蘆,我給你去買。”
不就是個葫蘆嘛。
師尊想要,別說葫蘆,葫蘆精她都能抓來。
金即明心中暗暗猜測道:可能是一種葫蘆雕刻,上面用小刀刻出镂空的空洞,看起來比較好玩。
當然,也有可能是葫蘆絲,吹起來嗚嗚作響,所以吸引了他的目光。
聽見徒兒說要給自己買“葫蘆”,韓飛星的眼睛又亮了幾分。
他立即轉身,手指向背後,卻又很快迷茫了。
那裏空空蕩蕩,哪裏再見得到一個人。
“糖......不見了。”
金即明一拍腦袋,原來是糖葫蘆。
她拉過韓飛星的袖子,想直接帶他回去:“原來是吃的,我明天給你買。”
豈料韓飛星一抽袖子,立馬脫手。
他皺着眉道:“不行!付完!”
金即明眉頭緊鎖道:“付完了?你付了什麽東西?”
韓飛星隐隐感覺大事不好,但還是誠實回答道:“袋子。”
“什麽!”金即明血壓徹底炸了,“你把儲物袋都給他了!”